腊月廿一 午後六時二十分

“喂，小雅……”

“听到了吗?是哥哥不好，请原谅哥哥吧……”

“快点回来，外面很冷的啊……”

周围，都搜遍了，但是却没有看到小雅。路上人少的很，问遍了也没有人看到穿成小雅那样的女孩子。

『究竟到哪里去了啊……快点回来啊』

『真的，我真是错的离谱』

『小雅为了我的生日，独自默默地准备了一天，却被我一句话否定掉』

『如果我被彩尘这样说的话，一定会比现在的小雅更伤心吧?』

『不，不对，现在已经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在哪里，在哪里啊……』

明明是光着脚，怎么能比我跑的还快?到现在都找不到。

等等，难道是藏起来了?

能藏人的地方……是了，一定是在那里！

我们家所在的小区是桃源小区，这里临河，建在河畔。两栋相邻的楼隔得很近，有的完全连在一起，也有的在中间会留下一条窄道，但根本不够一个大人的宽度。可小孩子和身体纤细的女生可以钻得进去。

在那里风会格外的大，但确实是最隐蔽的地方。如果没有特别注意的话，哪怕从旁边经过几十次都会忽略。

小的时候，我们喜欢捉迷藏，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没有……没有……这里也没有……”

天黑了，窄道里更是黑乎乎的一片。而小雅的衣服也是黑色的，只要藏在里面就是最大的伪装。

连续扑了几个空之后，倒也给我提了个醒——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地方在哪里。

于是我便回了家，不过只是站在楼下。我们家所在的楼旁边可是也有一条窄道。那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小雅，是你吗？”

我站在窄道前，里面隐约可见一团黑影，我很确定，那一定就是小雅。那黑影缩得小小的一团。

“小雅，快出来好吗？哥哥已经知道错了，小雅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对你说的。明明，我本来就该鼓励你的……”

“里面很冷的吧？连我都受不了了呢，所以，和我一起回去吧？”

“小雅！你回答一下啊，哪怕一声也好……”

“小雅！”

我不会认错，小雅就在里面。但是却连一声都不回答。

哪怕我再笨，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小雅从来不会这样视我如无物，连应都不应一声。她应该从这里冲出来，给我的胳膊添上几道难以消去的痕迹。

『该死啊，不会冻坏了吧？』

我一边祈祷着自己猜测的错误，一边侧身慢慢的挤进去。直到手指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却甚至比我的手指还要冰凉。

…………………………

下午九点，市立医院。

“怎么搞的，冬天穿这么少，还被冻成这样！你看看，这嘴唇都发紫了。你——”

“我知道是我不好，医生……请快看看小雅……求你了……”

…………………………

“放心吧，只是因为血糖太低又经受了风寒，虽然挺严重但是还是能治好的。不过以后要注意，别让她太劳累，再有，冬天穿的多些。”

在我抱着小雅赶到这里之后，医生这么说过。

但是小雅已经昏迷两个半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哪怕是在昏迷的时候，身体仍在蜷缩着、颤抖着，仿佛仍在与寒冷作对。嘴唇紧紧的抿着，睫毛也一颤一颤。

“都怪我，怪我那么自私。”

再次回想起当时回答小雅时的话，也想起当时我的想法。

与小雅的付出相比，我那可笑的面子根本不值一提，而我却偏偏舍本逐末。

我要做的，本来就是实话实说罢了。喜欢便是喜欢……明明在学校里早就被所有人认为是个妹控了，明明也都被老师谈过好几次话了，明明……

“嘤咛……”

“小雅……你醒啦?”

“小雅……?”

只是幻听了啊……不过，如果小雅醒来了，我要怎么说才好?

先安慰?不不不，或许要先道歉吧?毕竟因为我的话，小雅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也不好，如果小雅不接受的话……不会的，小雅一向听话，我知道的，本该一直知道的。

“咕……”

肚子响了……也是，连晚饭都没吃。

等小雅起来，再一起吃吧。

这样想着，我也轻抚着她的额头，看着小雅眉头紧蹙的样子，只觉得一阵胸闷。

但同时却也稍微有些头晕。

……

不知不觉，当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之前睡了过去。

在我们来之前，这间病房里就只有我和小雅两个人，现在也还是。

葡萄糖的点滴已经所剩无几，只留下一个尾巴还在顽强的坚持着。

外面的天早就黑的通透，整个房间也都静悄悄的，除了我的呼吸声，再没有一个声响。

不对，等等，那小雅呢?

我顺着葡萄糖滴管向下找去，在针头那里本该存在的粉嫩的手臂早已失去了踪影。

“小雅?！”

我将被子掀开，那下面空无一物，而且被窝里也早已经变得冰凉。

“不、不见了?！”

“咔……”

也正在这时，病房里的灯柱也变得闪烁起来，在几个明灭后更是暗淡了下来，最终完全内敛，不再放射出一点光芒来。

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睡之前还能从窗外看到的红灯笼现在也都不见了踪影。

“小雅……是你在恶作剧吧?是吧?不要再躲藏了，哥哥知道错了。快出来吧……你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现在可不要再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了……”

我怕鬼，真的。从小就是。小雅是最清楚的，她有的时候也会淘气，扮鬼吓唬我。虽然次数不多，但是这次把她惹生气了……

哪怕明知道世上根本不会有鬼，知道那鬼甚至就是小雅假扮的，我仍会被吓住，仍会慌张的不知所措。

你们尽管嘲笑好了，但谁还没个害怕的东西呢?

“小雅……?”

周围只有层层荡荡的回音萦绕，期待中的“哥哥，快看我！”这样的话完全没有要出现的痕迹。

但我觉得，空气变得更加凝重了。偌大的医院里仿佛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医生和护士小姐们都不知道是藏到了哪里。

“不会是忘记了这间病房里还有人了吧?”

“太失职了，我要投诉！”

尽管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我的脚步却纹丝未动，仿佛是扎根在了地上。

小雅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我如果连脚步都不敢迈出的话，那还怎么去寻找她?

“加油，小峰，只是要找小雅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没什么可怕的……”

终于，我迈出了一步，尽管还是颤颤巍巍的，但这就是极大的进步。

“再加把劲……”

当我终于产生勇气，将要离开病床的范围的时候，却觉得衣袖被一个东西扯到，还没待回头，便听到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是小雅！

“小雅?！”

猛一转头，正对上坐在病床上小雅的视线，那双平日里灵动的眸子却变得死气沉沉，手上的力道更是令我挣脱不得。

而之前，床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哥哥……嘻嘻……好想吃掉……”

尽管脸上带着诡笑，眼里却毫无笑意，冷冰冰的就像傍晚那时的天气。

“啊——！”

…………………………

“哥哥……你醒啦?”

当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到这句和我之前毫无二致的兴奋声。

“怎么回事……?我记得不是……是做梦?”

当我这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室阳光了。小雅也早就醒来，躺在我旁边。

……等等，躺在我旁边?

“啊，哥哥不要乱动，医生说哥哥稍微有些小感冒，还是要先休息休息的。”

没想到，本来是为了给小雅治疗的，却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还有……

“小雅……你已经原谅哥哥了?我知道，昨晚是我不好，所——”

“哥哥！”

没待我说完，小雅便急忙打断我，“不是哥哥的错。其实，都是怪小雅不好。哥哥是个死傲娇这点，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才不会因为哥哥昨晚的话生气。”

“我……当时……其实是只是想要吓一吓哥哥……想看看哥哥惊慌着急的样子……只是、只是没想到外面会那么冷，如果回去的话，被哥哥看到就前功尽弃了，所以……”

“所以，其实都是小雅自己的错。哥哥不要自责。”

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啊，哪怕真如你所说，那我的愧疚感也不会少分毫。

但是要是一直相互揽责任的话，那这个话题恐怕永远都结束不完。

“好了好了，哪怕是小雅错了也没关系。还有，昨晚我是怎么回事?那医生的话又是什么?”

“啊，哥哥想问的是这个的话，那我也不是很清楚。昨晚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哥哥趴在床边，身上出了好多汗，脸也通红通红，所以我才跑去找的医生。”

“原来是这样吗……抱歉了呢，小雅，昨天一定吧你担心坏了吧?”

“没有的事。而且，哥哥也是因为小雅，才……”

“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已经早晨了，还没吃过早餐吧?我下去买。”

“哎?可是，哥哥的感冒已经好了吗?”

“没关系的，一会我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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