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昔年残梦

“下雪了啊。”

飞雪散落，好在并无寒风。飘扬的雪花在空旷的校园中缓缓飘落，为万物盖上一层薄薄的白衣。星羽缓步走在街道上，脚后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印痕。此时在他眼前的，依旧是那栋低矮的建筑。

穿过走廊，走进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房间，星羽意外地发现那个白发少女竟已坐在琴前，纤细的玉指正欲弹弄，却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微微一滞。

“嗯？是你啊。放假了不收拾收拾回家吗？”见到是星羽后，雪零落的神色松缓了些，转过身来平和地问道。

“准备再呆几天看看那个天宇会，不着急。”星羽说道，“真要走的话也会跟你说一声的。”

“嗯，本以为将近半年没回家，你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去来着。”点了点头，雪零落似是自语般说道。

“那这两个月你准备怎么过？”星羽问道。

“我的话，应该就这么闲上两个月吧，反正也没别的事。”雪零落随口说道。

“啊，那不无聊吗？”

“无聊的时候多了，这些年早就习惯了。”

星羽无言，他自问若是让自己一个人待在学校俩月的话虽然也不是难以忍受，不过肯定会整天窝在宿舍里懒得动吧？毕竟天冷也懒得出去玩了。对了，图书馆天武阁这种地方依旧开放，倒也可以在这里打发时间。

但这些毕竟只是想想，星羽还是准备等天宇会结束便回家。雪零落的话，反正也有小兰陪着她，也不需要自己担心什么。

“不准备弹个曲子吗？我记得已经好久没听过你弹钢琴了。”坐到一边，星羽看着少女说道。

“是啊，已经好久了，今天过来也是想找找感觉，没想到你竟也碰巧来了。”点了点头，雪零落不再多言，随着手指落下，婉转的旋律开始在房间中游荡。

是这首曲子啊。突然听到有些耳熟但又觉得有些久远的旋律，星羽微微一愣，仔细回想一下后，终是微微地一笑。

这是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少女时后者弹的曲子。回想起那个时候在晚霞的映照下，那个略显娇弱的少女身着夏装指尖飞扬的样子，星羽不禁再度看向雪零落的脸颊，依旧是那么地美丽动人，倒不如说，她在身体成长后比之当初更添了许些姿色，或许是寒冬衣着较为厚实的缘故，将她的魅力稍稍内敛了些吧，但也正是如此看上去才更显得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抱上一下。连带着衣物的娇躯，抱起来一定非常温暖柔软吧？

“梦昔年。”听着熟悉的韵律，星羽不禁喃喃道。说起来，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跟雪零落学了不少曲子，但却是无意间漏了这一曲。果然不管怎么听还是这首曲子最好听。

“哦？没想到你还记得。”听到星羽的自语，雪零落微微一笑，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下，竟是轻启朱唇。玉齿开合间，纯粹轻灵的音色自其喉间传来。

“暮逝月明，观谷间，繁花散尽，萧瑟秋风起。残云流霜弄影寒，抚琴手渐僵。鹊蹄辞旧归何处，一曲悲思往。冬去春来，梦昔年，长歌如画，雪中绣新花……”

古雅的词韵结合着少女柔美的声调唱出，竟是让星羽还没来得及震惊间便已陶醉其中。他仿佛看到，在许多年前北方山脉中，没有尘世的干扰，孤身一人处于萧瑟的山谷之间，弹曲弄琴，静看百花凋落。云起云逝、暮去朝来，在凝霜飞雪后，随初春拂过，长歌透彻谷间，引起山外十里桃花。

诶？当星羽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心中明明未有丝毫伤感，却是早已泪流满面，眼角的泪液依旧不停地分泌滑落。他连忙用袖口擦净泪水，这才及时地掩去了自己的丑态。

“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呢。”似是一曲弹毕，琴声与歌声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但星羽却仿佛余韵依然未尽，在这个房间中，在自己的心灵中继续回响。

我要学……星羽张了张口，然而这个想法却没能说出来。他突然觉得，不论怎么学，这是自己永远也弹不出来的一首曲子。

只有她能弹得出来。即使星羽一直对自己很有自信，但这个念头却深深地扎在脑海里，让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星羽一惊，他发现自己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事是只针对特别的人，其他人再努力再用尽办法都做不到。

奇怪，明明自己也没弹过，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学不会呢？矛盾的想法产生，星羽的思绪突然陷入了混乱，竟是险些对自己的人格产生了怀疑。

“呼。”长舒一口气，星羽将脑中的念头一扫而空，不再去考虑这些奇怪的东西。而看到星羽再度眼神清明地看向自己，雪零落也不禁漏出了稍稍惊讶的表情。

“这首曲子……”星羽张了张口，似是在组织语言，“确实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听的一首。”

“是吗。”雪零落轻轻颔首，没有多言，再度奏出一首曲子。这首曲子曲调轻快，听上去虽再不复方才那般震撼的感觉，却令星羽的身心舒松许多，心中的那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压抑与悲伤也随之消散了。

“你是听过我那首曲子后，唯一一个哭出来而且能保持清醒的人。”再终一曲，雪零落将手缓缓收回说道。

“是吗，那可真荣幸。”星羽笑了笑，“我刚才都在想，这首曲子若是能融入内力或者其他手段的话，说不定真能摄人心魄。”

“若奏者功力造化足够，倒真有这种可能。”谁知对这句玩笑话，雪零落却是点了点头。“一曲肝肠断，再曲断心魂。古时确有高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但至今日，都已是云烟了。”

说罢，雪零落便不再言语，而星羽也是沉默不言，闭着眼睛，似是还在回味之前的曲调。虽然如此，但房间中的气氛却并不觉得有丝毫尴尬。良久，星羽终是张开双眼，原本略显空幽的眼神此刻却被一丝躁动替代。

“我想……弹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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