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已是寒秋

十分钟前。

“校长，目前采血工作基本告终了，只剩下极少数请假的学生还没有体检，这是名单。”地下一处巨大的实验室内，医生向一个中年男人汇报道。

“嗯，那验血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点了点头，天奎校长将名单接过来，一些学生的学号姓名院系都被详细地记录在上面。

“今晚就能将以采集到的血样化验完毕。”医生自信地说道。在他身后，一列列白大褂的医生就像工厂的工人一样飞速地对着一个个血样进行着化验。其实也谈不上化验，只是将每个血样依次取一滴滴入烧杯中而已。毕竟要想找出吸血鬼的血样的话，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不错。”天奎欣赏地说道。

“只不过，有一点我比较担心。”医生突然说道。

“怎么？”

“毕竟是全校范围的采样，过程中的漏洞还是大了点。万一吸血鬼用某些方式浑水摸鱼怎么办？”

“不必担心。”闻言，天奎摆了摆手，“其实我也没想过用这种方法就能把吸血鬼揪出来。你仔细想想，这次采血的真正意义在哪？”

“现在既然有了全校学生的血样，那么就能给每个学生对应着备份。若是吸血鬼这次蒙混过关的话，那其血样必定不是自己的。若是用的别的学生的血，只需在记录的信息库中一比对就能发现。”

看着医生不解的样子，天奎笑了笑，“我真正的意图便是构建这所学校师生的详细信息库，本来只是一个还未实施的想法，既然最近闹出了这种事，那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其实现。采集血样只是第一步，现在是采集学生血样，过几天再把教职工的也采集一遍。除此之外，指纹、人脸信息采集方案也差不多定好了。用不了多久这所学校的所有人的身份信息都会完全透明化，以后再出什么事也好查得多。”

“像这次抽查的话，真要找不出吸血鬼也只能说明它用的是校外人员的血液，即便如此也完全不用担心。”天奎老成地一笑，正在这时，一个人朝这边走来，递给他几页纸后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

“这是……”医生看着纸上印刷的字体，好像也是一份名单。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出校的学生名单，真要是验血找不出来的话，这帮孩子就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了啊。”天奎说道，沉稳的眼神中似乎闪烁着寒芒。

“校长高明。”医生连忙鞠了一躬，语气中充满了敬意。身前这个男人不愧是和吸血鬼打了多年交道的存在，如此一来，除非吸血鬼能直接对自己的血液做手脚，否则想要查明它的身份也只是早晚问题。

“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弄了，不过帝都这么多大家族，一旦想多收集信息总会触及到所谓的隐私问题，那些家伙一直全力反对，我也只能将之搁置一边了，你看看这个学校，公共场合连个摄像头都没有，简直是个笑话。”天奎说道，“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我还得感谢吸血鬼帮了我一把啊。”手中名单上的一角赫然记录着雪零落的名字，将纸张放入怀中，天奎转身离去。

“你这边也加油吧，把血样信息记录到信息库才是正经事，干成之后会给你补贴的。”

“知道了，多谢校长。”看着天奎离去的身影，医生也转过身，正欲投入了工作之中时，另一个正在化验的医生却突然惊叫起来。

“有发现了？”正当他询问之时，却发现天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那个医生的身边，仿佛一开始就在那里一样，当下心中不由得一惊。

天奎身前，一个烧杯中的少量血液仿佛沸腾一般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体积迅速膨胀间很快便从烧杯顶部溢了出来。

“刚刚用的是谁的血样？”天奎平静地问道。

“这个……”还没说完，天奎早已将他所指的血样试管握在手中，观察了几秒后却是皱了皱眉头。他轻轻敲了一下，一滴血液便自动自试管中脱离而出，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天奎扫了一眼周围别的医生化验用的一个烧杯，便对其一指，血滴便径直地落了进去。但出人意料的是，身前烧杯中出现的反应却没有在另一个烧杯中发生。

“看来不是这个。”天奎自语了一声，这下那个化验的医生却犯了难，不是这个血样的话，那只好把之前化验过的血样再试一遍了。正当他准备开始的时候，天奎却伸手拦住了他。

“这个感觉……”感受着烧杯中的那股异样的感觉，天奎闭上眼睛，心神瞬间覆盖了整个实验室。下一刻，他的双眼猛然睁开，视线紧紧地锁住了一个试管。

“就是它了。”看着贴在试管上的标签记录的学号，天奎嘴角微微一扬。再次从试管中取出一滴血飞入烧杯之中，下一秒，烧杯里的血液立刻开始沸腾起来，与另一个烧杯的异常状况完全一致。

没有多言，他的身影瞬间自实验室中消失，留下了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医生。桌子上的两个烧杯依旧在冒着血沫，溢出的血液已经沿着桌沿滴落在了地上。

“喂，老冯，你跟老赵让武学院所有的非理论性教师集合，正在上课的也过去，目标找到了。”挂断电话，天奎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学生信息，表情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冷冷地一笑。

“嗯？居然真是他，差一点就让他从眼皮子底下溜了。不过，果然还是太嫩了。”

95级物理系B05班，雪无痕。一个男生的信息完整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看着这张面孔，天奎的眼睛不禁微眯了些，眼神逐渐变得冷厉起来。

另一边，雪无痕悠闲地走在校园中，像往常一样准备前往实验楼。正如他所料，在自己被调查后的这两天确实有时候能感觉到有别人在监视自己，不过他已经完全不怕会露出破绽了。正如他所料，配置的疫苗效果可以说完美，自己的血液性质已经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他也在实验室观察过了，与一般人的血液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因此，今天的体检他也完全不用准备其他的对策，任由学校的人抽就是了。

他只是有些担心雪零落那边会不会有麻烦，不过以她的手段应该也能混过去吧。正这么想着，他的脚步却突然一顿，原本平静的眼睛却一下子瞪大起来。

“这种感觉是……”感受着全身上下不断涌现的熟悉而又强烈的饥渴感，雪无痕内心瞬间变得惊慌起来，再也不复方才的平静。他知道，自己作为的吸血鬼的特征又表现出来了，而且这次的感觉如此强烈，几乎……根本无法忍耐。

“啊！”喘着粗气，雪无痕蹲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想把那种强烈的欲望压回去，但却完全没有作用，没过几秒他便仰天发出一声嘶吼，引得周围的学生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同学，哪里不舒服吗？”一个看上去很是热心的女生走到他身边，用关怀的语气问道。

快走啊，跑啊！低头紧咬着牙，雪无痕竭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欲望，想要大声警告道，但近在眼前的那种人类血肉独有的香味却瞬间击溃了他的理智，嘴中说出的话也完全不一样了。

“血……给我，你的血。”

“你说什么？”闻言，女生有些诧异，似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一般，便也蹲下身子想要看清对方的脸，但当看清之时，她的眼睛却正对上了一双充满血丝的赤红眼睛。

“你生病了吗？”看到雪无痕有些吓人的样子，女生内心也感到有些害怕，但还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却集中在了雪无痕的嘴边，两颗尖利的獠牙已经刺入了他的下唇，鲜血正不断地自颤抖着的伤口处渗出。

“吸……吸血鬼！”见到这对獠牙，女生终是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连忙连滚带爬地朝远处跑去，可还没跑几步，一股巨力自身后传来，瞬间便将她扑倒在地。

“啊！不要杀我，不要……”话音未落，带着獠牙的血嘴已经落在她的脖颈上，瞬间撕咬下一大块血肉。

“呃……噗，咳……”猛烈的剧痛传来，女生想要继续喊叫，下一刻血液却瞬间填满了她的喉咙，将其气管堵塞，致命的窒息感袭来，女生只得瞪着惊恐的眼睛，一边如呛水般无力地咳嗽着，一边看着身前赤发红眼的恶魔正在酣畅淋漓地享受着自她的喉管中喷射而出的鲜血。

“救命啊，杀人啦！”周围的学生大多是文学院的普通人，看到这般景象瞬间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像疯了般朝远处逃离，少数修道者学生也是惊恐万分，在这个年代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下也和其他学生一样死命地往远处跑去，速度还要快出不少。

“哈哈哈，不够，还不够！”趴在地上，雪无痕将血液吸食殆尽，看都没看身下翻着白眼已然没有气息的女生，起身便如鬼魅一般来到一个惊骇的男生身边，双手一扬，瞬间将其撕作两半。

“表……哥？”不远处，雪零落呆呆地注视这眼前沐浴着血雨的男生，泪水不断地自眼角滑落，似是还没能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实。

“呼……舒服啊……”舔舐着嘴边沾染的血液，雪无痕舒畅地呻吟了一声，原本难耐的饥渴感也满足了一分，然而下一刻，他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看向四周，当看清身边的两半残躯和一边横躺着的尸体之后，他的表情一阵剧烈地变化，看样子终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着嘴，雪无痕剧烈地喘着气，看着自己全身沾满的血迹，似是不敢相信般地带着哭腔说道，到了最后直接变作了一声不甘的怒吼。

突然，他注意到了什么，看向一个方向，雪零落正站在原地，满眼泪光地看着自己。看到正在哭泣的表妹，他原本狂乱的内心却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是吗……原来实验失败了啊。”低下头，良久，雪无痕终是嗤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中写满了无奈，还有着许些失落。

看来星羽的血液并不是什么一劳永逸的绝世配方。早知如此，他应该更谨慎些才行的，果然，自己还是因为意气用事栽在这里了么。

现在，一切都晚了啊……

正在这时，一阵阵破空声自远处呼啸而来，没几秒，数百道身影便驾驭着霞光闪烁至这片区域上空。看这些人的样子，竟然全都是进入化气境的武学院教师！数百人密密麻麻地布在这片区域上方，一股股强大的气息覆盖在这片区域，死死地将中心那道孤立着的身影压制锁死。与此同时，伴随着强大的气息的是教师们体内各自流转而出的内力，五彩斑斓的光芒充斥在空中，下一刻，光芒飞速化形，有些凝聚成各式兵器，有些化作蛟龙赤鸢，场面看上去极为壮观。而这些内力瞄准的方向也正是独自站在原地的雪无痕。

“跑。”雪无痕似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人一般，头缓缓垂下，嘴型却是稍稍变化了一下。天上的人看不到，以雪零落的视角却知道了他表达的含义，当下只得强行保持着镇定的表情，扭头便向远处跑去。只是刚扭过去头，她好不容易才摆出的表情便瞬间崩溃。

“表哥……”泪水再次滑落，雪零落内心早已伤心欲绝。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自然也明白。雪无痕会有这种结局也许自己早已料到，但当事实发生在眼前时还是令她难以接受。为什么会这样，不是疫苗已经成功配置出来了吗，表哥又是为什么会发狂呢？

雪零落的大脑一片混乱，她一头撞在前方的一个学生怀中，随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但她仿佛没感觉到一般本能地爬起身继续向前跑去。泪水早已彻底占据了她的视野，除了向前跑，她不知道有什么是现在自己能做的。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跑呢？或许是雪无痕怕自己待在那里会被发现，毕竟那么多高手，自己的存在很容易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可自己为什么连一点迟疑都没有，下意识地就跑开了呢？是见多了这种情况，早已习惯了么？百年流逝，自己却仍像当初一样，除了跑之外什么都做不到么？正混乱地胡思乱想间，雪零落又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她正要将其推开继续跑，那个人却张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星……羽……”感受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雪零落泪眼迷离，终是浑身脱力一般昏了过去，如机械般紧绷着的身躯也终是彻底松软了下来。

看着怀中陷入昏迷的雪零落，星羽说不出一句话，他的内心早已被震惊和难以名状的难受占据。即便是活了百余年久经世事的吸血鬼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彻底崩溃，雪零落这般伤心欲绝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看来雪无痕对她来说果然是个很重要的存在啊。

“唉……”良久，星羽终是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脸上哭花了的雪零落，难受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不解。雪无痕不是已经配置出疫苗了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变故？感受着远处天边传来的惊人的压迫感，星羽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学校势力的恐怖之处在距离如此远的情况下便能感知一二。

他看了看怀中的雪零落，又看了看那边，面色阴晴不定地变化了几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星羽吗，正要给你打电话，你在哪，雪零落呢？”刚接通，电话里便传来小兰急切的声音，杂音有些大的样子，看来连手机信号都被远处的那股威压影响了不少。

“我在3号楼这边，雪零落也在这，你在哪？”

“3号楼是吗，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话音刚落对方便挂掉了电话。星羽只得站在原地静静等候。不多时，一道迅捷的身影便自半空中划过，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她怎么了？”看到雪零落不省人事的样子，小兰焦急地询问道。

“她只是没能控制住情绪，昏迷了，没其他大碍，你能先带她回去吗？”星羽说道。

“是这样啊……唉，还是一点没变，可怜的零零酱。”看着雪零落满脸的泪痕，小兰也明白了什么，当下心疼地抚摸着雪零落的脸颊，将其从星羽怀中接过。

“你是要去那边吗？别做傻事。”小兰看着正在望着天边的星羽说道。

“我知道，我不打算做什么，只是有些东西想要确认一下。”星羽说道，随即便向远处赶去。“她就先拜托你了。”

“嗯。”看着星羽有些僵硬笨重的身躯与涨红的皮肤，小兰轻抿了一下嘴唇，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进行过相当剧烈的体力活动了，却还在强行支撑着。

“你也不要放弃啊，零零酱。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低声喃喃了一句，小兰便抱着雪零落朝着宿舍的方向奔去。

“所有学生速退，此处极度危险，赶快各回各自教室宿舍，切不可靠近这边半步！”正当星羽随着其他不明觉厉想要凑个热闹的学生赶到现场时，前方半空中传来了一声惊雷般的喝声，轰隆作响般沿着四面八方传去，震得学生们的耳膜有些生疼。听到这声警告后，不少学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转身离去不敢久留，但也有少数学生按耐不住好奇心，虽然不敢继续向前，但还是远远地观望着这边，怎么也不肯离去。

全校顶尖高手齐聚，如此壮观的场景自建校来还从未一见，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引得学校动用这么大阵仗来针对？

站在远处一片地势较高的地方，星羽看着下方那道孤零零的身影，心中也是微微一凉。今日注定凶多吉少了，区区一个吸血鬼又怎能比得过数百名化气境的高手呢？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咔咔的摩擦声在这片寂静压抑的区域显得分外清晰。

“哈哈……哈哈哈！”站在原地，雪无痕缓缓抬起头看向空中那些密集的人影，突然放荡地大笑起来。

“这么多人一块过来了，还真是看得起我啊。不过……”

“既然想要置我于死地，那就先做好被我杀死的觉悟吧！”说完，他的气息不再保留，狂横的内力瞬间席卷开来，自身的气息节节攀升间，他的双眼也是彻底化作猩红，红发飘散间，宛如灭世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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