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死亡的尾声，生者的开始

犹豫。

但是满身全部都是由碎片组成的第十三任圣女已经走了过来。

“对不起——”

首先是道歉，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什么样的道歉似乎都有些奇怪。

“虽然大概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果然还是打算拜托你一件事情。”眼前的圣女爽朗地说着，露出了有些尴尬地笑容，“我的立场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不太对劲，不过还是在这里问一下。”

“你愿意满足一下我这个死者的心愿吗？”

“道德绑架的事情我可不干。”

有人用菜刀砍了我一刀，就算是菜刀不是自己的意愿，被砍伤的人也是在难提起对菜刀原谅的心情吧？

“道德绑架这个词倒是挺有意思，大概符合我现在的情况吧。”

“知道是绑架也得进行下去吗？”

“这个······心愿是心愿，但是能不能达成就不一定了吧。”她微笑，然而本来应该恬静的脸上却因为纵横交错的血线而变得狰狞了起来。

这不就是道德绑架吗。

而且是无声的。

站在那个地方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如果不去做的话就会露出轻微的责备神色，然而嘴上不说却暗暗地记到了心里。

但是——

再生已经停止了。

眼前圣女的脸庞正在灰白化，就像是水从凝固的泥石中析出，让泥石变成了原本的沙土。

梅薇思静静地看着我们，脸色苍白。

因为主人生命的逝去，所以被她天赋所复活的人生命同样走到了尽头。

于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说吧，我会听着，但是究竟要不要帮忙我会······自己去判断。”

“我想回去。”第十三任圣女看着远方，那里我没记错的话似乎是教皇国的方向，“虽然现在已经是死者了，可是我还是想要去看看，现在这个世界究竟怎么样了，我所信仰的东西究竟有没有因为我的努力而朝前一步。”

“圣光，亦或者是教廷？”

“我信仰的是希望。”圣女轻轻微笑，有簌簌的细尘从她的脸上脱落，“教廷不光是教廷，他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信仰，但是对我们那些从魔族中带领残存人类走出来的人来说——是一个理想，代表着人类的未来。”

“······”

“我消失之后，大概还能留下几根骨头吧，所以麻烦带着我的骨头吧，如果可以的话，请走遍人类踏及的土地，我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现在究竟是不是我们当初向往的样子。”

麻烦。

但是不碍事。

“旅行本来就是我们打算做的事情，不过随身带着骨头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如果不小心被当作是亡灵法师就麻烦了。”

“没关系。”圣女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请用火焰烧掉吧，把剩下的东西带上。”

那倒是无妨。

她双手合十，头轻轻歪了一下，轻轻吐了吐舌头，终于显露出了一位少女在这个年纪才会有的姿态。

“抱歉啦。”

然后连带着铠甲和肉体全部崩解成为了沙土，在地上掉落了几块深黑色的骨头。

“看样子是心愿已了呢。”梅薇思轻轻哼了一声，“你这个家伙，明明一直说着狠心的话，但是到最后不还是同意了？”

“单纯不妨碍而已。”

“你这个烂好人性格会吃亏的。”

身后，响起了一声哀鸣的吼叫，带着冲天的龙威。

“啊，那边也结束了吗？”梅薇思的脸色因为过度失血变得像是纸一样，眼睛中的神采也在逐渐消失。

“你······注意点吧。”她轻轻哼哼了两声，里面有点不屑的意思，“肃清可不是个借口，那是确实存在的。”

“肃清——确实存在？”

“世界是个木偶剧，你明白吗？”梅薇思轻轻‘嘿’一声，然后冷笑着说道，“你的身上明明寄居着“十士”里面唯一性的力量，但是却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等到所有剧目都结束的时候——”

大概是说得有些急了，所以一股血沫猛地从她的口中涌了出来。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了天空。

“你知道吗？在剧院里面，等到木偶戏结束了，舞台就会被重新清空······然后迎接下一出剧目到来。”

“那是什么意思！！唯一性那股力量又是——”

不顾身上的疼痛，猛地冲了过去，然而看见却只有失焦的眼球和放大的瞳孔。

不再呼吸。

——她死了。

“依琳，有办法——有办法让她的灵魂再说几句话吗？”

“没用了。”莫妮卡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来自蛛神的怒火沿着第十三任圣女的印记传递到了梅薇思那里，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天赋，她应该马上就死的。现在天赋已经不起作用了，所以灵魂也就只剩下碎片了。”

依琳静静地走到了我的身边，轻轻对我说道：“对不起。”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在任何时候，说对不起的都不应该是你。”身上的疼痛，让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或者说是我太自大了。”

因为是穿越者，所以嘴上说着不想要成为主角，然而行动却仍旧是那么做的。

带着穿越者特有傲慢去看待这个世界，嘲讽着这里的一切，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所有。

接着推诿一切，把所有不合心意的东西下意识忘记，只因为我是——穿越者。

但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所经历的一切，我所触摸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生老病死，流血伤痛。

“小看了这个世界啊。”

把脑袋靠在了依琳的肩膀上，轻轻说道：“依琳，对不起······我太累了。”

一双手环过我的脑袋，然后轻笑。

“累就休息吧，但是总是道歉也不好吧。”

是依琳认真的声音。

“不过如果是犯了错误的话除了认错，果然还是应该好好改正吧？但、但是我稍微有些奇怪呢，因为我一直都不觉得林贺有什么错误······”

“谢谢你，依琳。”

这就是，包容吗？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要痛哭，因此紧紧地抱住了依琳。

“依琳啊——比起魔王，你更像是天使吧？”

“怎、怎么可能！林贺你不要说些奇怪的话了啊！”

现在这样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虽然身上很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种妄图让这一刻永恒的想法。

太贪心了。

但是可以做另外一件事情。

“请再多一会儿吧，就这样。”

长风破开身后的杂草，卷起一阵土灰吹入天空，心中却忽然有了奇怪的想法。

那么，你看见的天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在感慨天空的辽阔，还是在触摸死亡之前，想要穿过无边的天际，到达云彩的彼端，试图探寻在这个你所说的“木偶剧场”中俯视大地的神灵？

——不知道呢。

之后，我们从龙谷中出来了。

很遗憾，因为实在是太赶时间了，因此龙皇只是短暂地叮嘱了我们几句。

就连养伤都是在隐龙镇养的。

大概前任的龙皇大概也是和龙皇说了很多吧。

真亏梅薇思能撑到那么久。

不过明明是来寻找有关于依琳父亲的事情，打算找到谜底或者提示的，没想当反而是收获了更多的问题。

真不知道是亏了还是赚了。

十士……不是调停者嘛？

我身上拥有的力量并不是来源于我本身，而是从梅丽莎身上获得的，更确切来说是那把断刀。

而梅丽莎身处的组织名为“调停者”，并不是梅薇思口中的“十士”，于是这件事情就变得游移不定了起来。

或者说，“调停者”是“十士”下属的组织？

不太对啊，从名字上来看，“十士”指的应该是十个人，而不是一个拥有很多人的组织……

而梅薇思口中的“木偶剧场”就更加恐怖了。

这代表着有某个强大的存在一直注视着这个世界，并且操控着……

不敢想了。

而且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因此就暂时作为一个可疑情报储存着吧。

然后，睁开眼睛。

“呜哇！林贺你终于醒了啊！”

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依琳哭泣的脸。

刚才一直都在思维的深处模糊的思考……所以完全没有感受到周围的情况。

“……我醒了。”习惯性伸出手，摸了摸依琳的头然后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都说不要哭了啦，在哭下去就不好看了——事情尽在掌握哦！”

“骗人！”依琳鼓起了脸，“我可都听见了，你明明最后就是在赌！”

……当时情况特殊，忘记了。

依琳把脸埋在我的胸前，说道：“遇见这种事情，至少、至少请让我也承担一半的后果啊！”

“……怎么可能让你去承受啊。”我拍打着依琳的后背，让她慢慢停止了抽泣，“那样的话，我实在太不合格了吧。”

“……”

我轻笑了起来。

“因为我是男人吧，所以即使是明白机械冷酷的平分道理，可是依旧会去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

出于……守护。

“但是我也答应过了吧？”

依琳抬起头看向我。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回到你的身边，我会保护你，直至我死亡。”

“又在说肉麻的话了。”依琳露出一个像是哭一样的笑容，“但是……偶尔也让我任性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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