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话~毒雨

即便将所有的排气扇都开到最大，后厨的油烟味依然熏得我喘不过气来。

原本以为当了六年厨师，我已经习惯在这种阴沉的梅雨天承受着闷热与油烟的工作环境了，然而现在我却觉得压抑地难受。

出了好多汗，尤其是裤裆里，内裤潮乎乎地黏在屁股上的感觉好难受，但是我又不能用手抓，因为我可是一位具备职业道德的厨师——在工作时，掌勺并且接触食材的手不能碰身上细菌比较多的部位。

面前的食材正在铁锅里翻滚，在恰到好处的灶火中热舞，连我这么不自信的人都觉得自己烹饪出的菜肴很美味，但此刻，那种肉香倒让我有些反胃。

到底是怎么了，身体没啥毛病啊？翻动炒勺、掂起大锅的动作也很灵活，可能是因为这比往年梅雨季要闷潮数倍的天气吧。

我透过后厨的窗户望着窗外的天空，乌云翻动，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四周无风，潮湿的气体沉积在路人烦躁的表情上。

“喂，鲁才，关灶吧，客人已经走了！”厨房门外传来了餐厅老板华堂的声音。

“哦。”我简单应了一声，没问原因，不过我也大概能猜出来。我所工作的这家“华氏餐厅”的老板太抠门，这大热天的，他连空调都舍不得开，客人们哪能受得了？且不说对客人如何，就算对我这个员工也是，工资已经算是这座餐厅之城所有餐饮工作者的底限了。

说实在的，有不少餐厅挖我跳槽，工资是华堂老板给的三倍有余，还有假期，要不是老板那二十岁的女儿华玫长得漂亮又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早就辞职了。

我熄火关灶，三两口把自己刚刚烹熟的爆炒腰花吃了下去。

这味道好骚啊！由于空气湿度很高的原因，使得食材并没有那么入味。

我来到就餐区域，正好华玫也坐在门口处的餐桌上，她算是餐厅的服务员和收银员。

此时华玫刚把餐桌上的餐具和茶水撤掉，就这轻微的活动量已经让汗水把她的白色T恤衫打湿，而我正欣赏着她汗湿的外衣下显露出来的内衣痕迹，不错，是粉色的。

越难熬的天气，就有越难得的风景啊。想到这里，我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鲁才！你还笑得出来？”华堂老板有些不忍地将餐厅里的几个破风扇打开，坐在了华玫旁边，“都怪你上菜慢，客人都到对面的大排档去吃了！”他呵斥着。

“好吧。”我也懒得跟他争辩了，在他们父女二人身后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一方面能看到华玫的侧脸，另一方面能看到对面那个露天大排档的情形，那些食客们吃得很嗨，丝毫不介意这即将下雨的天气。

“鲁才，今天看来不会再有客人了，你可以下班了。”华堂老板说着，已经把我旁边的风扇和灯关掉了，然后就上了二楼——餐厅二楼是他和女儿住宿的区域。

“才哥，你别介意啊。老爸在这座藏龙卧虎的餐厅之城拥有一家自己的餐厅也不容易，你就尽量帮帮他吧，毕竟其他厨师和服务员都嫌我们的工资低、店面简陋，不愿意来。”华玫带着歉意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也是嫌工资低啊，但是看在华玫的面子上完全可以忍受那个抠门的老板，我又看了看华玫的T恤衫，汗湿的部分已经被风扇吹干了，那我就回家歇着好了。

刚走出餐厅，大雨如约而至，在掀起了水雾的雨帘中，唯一让我感叹的就是这座餐厅之城真是名不虚传，不仅遍布美食之所，就连居民们也都是讲究的食客，即便在暴雨之中、浑身淋透也能欣然享用餐点，不过食物沾上了雨水，还能好吃么？

然而，片刻之后，比这更令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之前那些吃着露天大排档的食客们突然皮肤发暗，继而口吐白沫倒下了。

“啊，我的嘴巴好痛！”

“血管好像要裂开了！”

“救……救命！”

这场雨似乎是为这些人倾泻下来的黄泉水，雨声夹杂着惨叫声，水洼中也躺满了倒下去的人，他们挣扎了片刻之后，便如同枯槁一般死去。

一向淡定的我怔住了，这应该不是食物中毒，因为整个大排档一条街的食客们几乎都中招了，并且活下来的屈指可数。难不成是这雨水有毒，现在的大气污染不至于这么严重吧，竟然能毒死人？

就在我因为惊讶而微微启齿的时候，几滴雨水滴落在我的口中。

“呸！”我赶紧吐了口唾沫，然而太晚了，这夹杂着臭鱼烂虾和氨水味儿的雨水像是钉子一样猛扎着我的味蕾，又像把钻头一样在我的食道里搅动着。

我继而呕吐起来，接着，我的皮肤开始过敏，长了一些红红的疹子。

我瘫坐在地上，忍耐着食道的灼痛，难道我也要死了？不行啊，我老爸老妈还指望我养活呢，我还打算向华玫表白啊！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我熬了过来，但眼前大部分人不像我这么幸运，遍地的尸体，还有刚才及时赶到的医生，也有一部分因受到毒雨的侵蚀而死去。

我活下来了，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伤，那些活下来的人此刻也还在恐惧和痛苦之中，他们精神恍惚、浑身颤抖，这时，我发现了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之处——他们的身上还在过敏，而我的过敏症状已经基本消退。

“恢复得挺快啊，看来是素食异体质的人。”眼前，一位棕色卷发、碧色双眸的少女正打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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