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迟暮之辉（13）

空桑本以为师父是要带着自己离开，结果两人围着矿山绕了半个圈，从另一个小洞口重新返回了矿洞内。

“师父，你是又发现什么了吗？”

“只是不小心偷听到的，还记得之前进来参观的那些昊英族人么，她们之前被华离带到了这里。”

“那个烨馨大长老是负责卫兵装备的，跟我算是旧识，只是看起来他似乎以那个年轻女子为尊的样子。”

“我想凭你的聪明应该也能猜到几分吧，那女子其实是掮师帝的侄女，名叫叶胥，很可能会成为部族未来的少帝。”

空桑虽然没听过对方，但从她的举止和身上戴的精致饰品就可以看出不一般。

“难怪，她们来这里应该也是为了新武器的锻造工艺吧吧，只可惜那个锻造师太神秘，我一直没有机会得见。”

空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转头问水祀。

“那你听到的该不会是她们来这里要见那个人吧！？“

水泗摆了摆手示意他想错了。

“那个人从开始就不存在，那不过是黑山为了隐藏真相所找的借口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我能跟你说的只有这么多。”

空桑翻了个白眼，心里的好奇心不觉又多了几分。

他们所走的矿洞开始就很窄，最后几乎只能匍匐前进，根本不像一处正常的入口。

空桑跟着对方七转八转最后终于出现在了一个狭窄的平台上，也就只能容纳两人趴在那里。

这里看起来是一处山洞的二层平台，距离下方地面约有两人高，他们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块石壁，其中一角坍塌了大半，露出了里面青色的图案。

空桑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墙壁材质跟他之前在那处隐藏矿洞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与其说是墙壁雕刻不如说是一个被埋住的高脚杯的一角，看那形状和上边雕刻的花纹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但如果是这样，那这岂不是一件被埋在山中的神物。

他刚想到这里，就发现下方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当先两人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黑山长老华离和昊英的叶胥。

只听下方两人正在轻声交谈着什么。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地方？”

“是的，大酋长特意让我带领各位前来这黑山重地，就是想表示我们最大的诚意，其实这里正是我们炼制武器的熔炉所在。”

“不要开玩笑了，这里不过是一个铜质的墙壁，跟熔炉扯不上一点关系吧。”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墙壁。”

华离说着抓过旁边的长斧朝上面猛然砍去，结果当的一声长斧被反弹开了，那上面的东西没有受到一点损伤。

“我们试过用各种武器来敲击，却始终无法斩开它，我想它应该是一件上古神物才对，而经过我族之前的测试果不其然，这个东西就是埋在矿山中的一个熔炉，而旁边这处池水便是一处炉口，只要将适当的材料倒入其中，过一段时间它就可以炼制出你之前所见的那柄长斧，我想它的价值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叶胥听到这里仍是不信，用手抚摸起那个东西来，一种冰冷刺骨的寒冷一下子刺穿了她的皮肤，让她的全身为之一颤。

“你真的没有骗我？”

“事到如今，我还骗你干什么，你只要答应大酋长之前的要求，这个熔炉自然就是昊英的了，到时你可以拿它做测试，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这个没问题，等我禀明伯父，这里自然就会变成昊英的部落了，到时潆溪还是大酋长，而你如果愿意可以成为伯父手下的大长老，地位自然今非昔比。”

“那我就多谢叶胥少帝的提拔了。”

华离说完笑着行了一礼。

“那这个东西怎么挖出来呢？”

“这个简单，我们之前已经调查清楚了，这熔炉一共有九个角组成，分别对应山洞中的九个位置，只要将他们全部挖通自然就可以露出它的本体。”

“好，事不宜迟，你带着烨馨大长老他们几个人一起从几个方向同时开始挖，尽快把这东西弄出来。”

空桑这里看不到下方的详情，这时才知道下方有十数名卫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人似乎走了大半，过了一会洞内只剩下叶胥和两个正在挖掘的卫兵。

“接下来就靠你了。”

空桑耳边突然传来师父的声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被一下子推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他狼狈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这一下似乎比他预料得要轻得多，几乎没受什么伤，就像有什么东西抓着将他放到地上一样。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天花板的一角，这已经是师父一天之内第二次害自己了，虽然没有受伤，但每次都毫无征的举动也把他吓得半死，他都有些怀疑师父是不是还在为之前自己说他为老不尊事在报复自己。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空桑抬起头这才发现叶胥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手中举起长斧，似乎准备随时动手。

“等等，我也是昊英部族的人，奉掮师帝之命前来调查的。”

空桑说着赶紧从身上掏出之前那块铜牌。“

“难道你就是空桑师？”

“正是。”

叶胥听到这里才把手中武器放下，有些好奇地打量起他。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中年大叔呢。”

“那些事先放在一边，我来是想告诉你，那个华离刚才恐怕没说实话。”

“你刚才偷听我们谈话！”

“你先别急听我说，这件东西叫做九龙鼎，埋在这座山中不知有多少岁月了，它的壶身早已成为了大山的一部分，如果你们轻易挖出来很可能会导致连锁反应，那到时整座山都会坍塌，你们将会被彻底埋在底下。”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潆溪大酋长知道昊英和金天两族都在打这座矿山的主意，所以才会定出这招破釜沉舟的毒计，准备利用山崩来将知情人和这东西全部埋在下面，而作为资源的矿山一塌，两族自然就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黑山上面，到时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出九龙鼎。“

空桑的这一连串家话语合情合理，像是说动了叶胥的心，她低头思索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马上冲着面前两人一招手。

“你们去找烨馨大长老让所有人马上到洞外汇合，就说我有要事商量，让他们一刻不许停留。”

叶胥看他们离开马上朝着空桑示意，让他和自己也赶紧走。

空桑想了想也赶忙追了上去，这边的路他完全不认识，只能跟在叶胥身后听她指挥，然而这里的小道极多，对方也是第一次来，走了半天也没找到正确的方向。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的感觉袭来，整个矿洞开始摇晃起来，石壁上一道道裂缝马上浮现而出。

“怎么会这么快！”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那个华离启动了什么机关想活埋所有人！”

两人见势不妙马上撒腿狂奔起来，顶部的碎石如雨点般洒落了下来，两人捂着脑袋避免被砸到同时快速寻找着那未知的出口，心底不禁升起了一丝绝望。

“你当初进来的时候怎么不记路！”

“我怎么知道这里岔路那么多，该死的华离，敢算计我们，我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弄死你！”

他们拼尽全力向着可能的出口方向跑去，但却是越跑越迷糊，一个巨石突然从天而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紧接着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彻底支持不住坍塌了下来。

这时他们就感觉身后似乎被什么人一把抓住，眼前一花人竟然一下子出现在了矿洞外。

震天的响声只持续了几息便彻底消失，矿山再次恢复了平静，大量的碎石和粉尘从各个洞口倾泻而出。

叶胥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阵后怕，腿一软竟然坐在了地上。

可怜那些跟她同行的昊英卫兵和烨馨大长老恐怕都已经被埋在了里面。

她要是能早一步洞悉对方的计划，那些人也就不会平白惨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这样回去该如何跟掮师帝交代，自己多年来积累的声望恐怕会因为此事而付之一炬，弄不好少帝的位子也将不保。

空桑此刻也好不到哪去，同样双手扶地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刚才地狂奔几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能捡回这条命真的是万幸。

他望着身后神情凝重的水祀知道这次应该又是多亏了他。

“师父，你这次玩的也太大了，我这小命都差点没了！”

“你这不是没事么，别大惊小怪的。”

水祀不以为然地说道，眼睛看着矿山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队人，当先一人头戴三羽铜冠，身披鹤氅，正是潆溪大酋长，他的身后跟着近五十名身穿棕色兽皮衣的大汉，看身材似乎比一般卫兵还要强壮。

“华离这个废物，竟然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竟让你逃了出来！”

潆溪扫了三人一眼，马上把目光放到叶胥身上冷冷的说道。

叶胥没想到冤家路窄碰到他，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但她脸上却毫无畏惧，想起自己险些惨死，满是愤怒地看向他。

“没想到你这么狠毒，竟然用计骗我们进山，然后想要活埋我们！”

“那还不是你们和金天一样贪婪么，竟然想要来我黑山抢宝物！仗着人多族强就来任意欺压我们这些弱小的部落，总有一天我会一举灭了昊英和金天，让你们也知道什么叫报应不爽！”

“就凭你们这些人以为有新武器就想跟我们昊英打，简直是白日做梦！”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杀了她们！”

潆溪大酋长说着一招手，当先十几个卫兵举起长斧，径直朝三人走了过去就要准备动手。

“事已至此我们今天必须要放手一搏，为了昊英能多杀一个人都是好的！”

叶胥说着退向一旁的两人想要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应战。

空桑有些慌张地询问一旁的师父该如何处理，对方只是看着旁边一个方向，神态自若。

很快那个方向就冲出一帮人，手中拿着长刀长斧等武器，身穿黑山服饰约莫有一百多人，为首的正是青年漓。

“潆溪大酋长你快投降吧，这里站着的都是黑山部落的族人，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因为你违反族规，欺压同族人，无视部落的正常生活，致使十数名族人死亡。我们决定让你退位另选其他人担任大酋长，我们绝不会让部落毁在你的手中。“

他此言一出身后的族人马上举起手中的武器向他示威，喊声震天，对面潆溪身后的那些人也毫不畏惧，双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笑话，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黑山族人的利益，你们难道还没有吸取教训忘了昊英和金天他们当初对我们做过的事么！你们难道忘记了在战火中死去的同胞的惨叫声了么！”

潆溪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气势磅礴，让漓身后的那些人的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不要听他的蛊惑，那不过都是他的借口罢了，即使现在没有了战争，我们族人的生活有变好吗？我们连正常的打猎生活都维持不了，每天在这矿山里没日没夜的工作，为的不过是满足他的一己私欲罢了。”

双方正在唇枪舌剑之时，远处突然传来战鼓的声音，接着一名高个卫兵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报告，昊英和金天两族的人马已经进入部落内了，态度强硬地要见大酋长，我们拦不住了！”

潆溪大酋长闻言大吃一惊，马上朝后望去。

只见远处很快响起马蹄声，显出两队穿着黑，灰两色族装的队伍，浩浩荡荡约有两百人。

叶胥一眼就认出昊英族人的穿着，领头之人头戴一个龙形宝冠，身穿灰色兽皮大衣，正是烛龙大长老，而他身旁还跟着一个身穿白衣，头戴金雀铜钗，令她憎恶的面孔，正是瑶啼。

烛龙大长老一拉马的缰绳，与旁边一位戴着兽骨项链的金天长了互相点了一下头，掏出一件羊皮纸展开当众朗读起来。

“黑山峻崿帝的命令，大酋长潆溪叛变黑山，剥夺其大酋长的一切权力，即日起族人自行选出新的大酋长继任。”

此言一出那些老少族人一下子欢呼了起来，就连那些卫兵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离开了大酋长身边。

“我不信！我们黑山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两族来管了！

潆溪大酋长此刻像疯了一样，冲到烛龙面前一把抢过羊皮书看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傻笑了一声。

“另外峻崿帝答应用新武器的锻造工艺换取我们身后这二十车食物资源，我们两族答应与黑山结成联盟，二十年内不再与贵族有任何战事。”

潆溪大酋长似乎根本没有听他之后的话，依旧癫狂着大笑着。

“没想到你到最后还是要背叛我！”

他突然拔出腰间的武器朝着脖子直接用力一挥，鲜血一下子撒了出来，贱得烛龙大长老一身。

这一下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有些人欢呼雀跃，有些人望着尸体久久发呆，还有些人直接转身离开了原地。

瑶啼下马后径直朝着叶胥走去。

“叶胥，想必你已经找到父亲吩咐的人了吧，我们是来找他要锻造工艺的。”

叶胥见到对方满脸笑容直气得牙痒痒，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她知道对方突然出现绝对不是偶然，看来她是想来个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但很多事情她此刻都不明白又该如何开口。

“你即使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鲔（wěi），你来说。”

瑶啼说着突然一指旁边的人群，叶胥身后的那些人中很快走出来一名灰衣青年，正是之前跟叶胥前来黑山的一人。

叶胥望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瑶啼小姐，那个人和熔炉就在山中，只是矿山突然坍塌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瑶啼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眼中厉色一闪而逝，轻抚了一下那人的脸颊，又询问起详情。

水祀望着远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空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原地。

“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动向，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去去就回。”

他说完身子慢慢向后移去，转眼间躲到旁边的一棵大树后身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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