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舍弃自尊，如若魔兽——

雨，滂沱如注。

唰。

一道瞬转之下，我踏空屹立于古州城边境，古州城一如往常，无论是亡魂还是百姓。

纵然是风是雨，古州城正中大道都有着一道亡魂之路，徐徐而进，似是在诉说着轮回之中的周而复始。

我的视线从中挪开，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城墙某处的阁楼之上，在那里，我可以透过敞开的屏门看到一道身影。

古瑶子。

我正准备上前，面前却是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此人虎背熊腰、牛高马大，身着一身黑玉色甲胄，披风落膝，两侧肩甲刻虎面，胸前甲胄前突成锐利拱形，自腰间下展，巍峨不动地站在我面前，犹如一道高峰，仿佛哪怕是一只虫子都无法逃脱他那威严双目。

啪嗒啪嗒。

阵阵细雨，拍打在了他的甲胄之上，轻敲出一道道清脆的金属声。

“来者何许人也，胆敢在古州城上踏空放肆。”

甲胄男子挤着肃然之言，眼中掠过了一抹凌厉之色，直勾勾地盯住我了。

我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正准备开口，却听远处传来了一阵清澈耳畔的香语：

“殆殿，此人乃是妾身族中贵客，无须粗言。”

哪怕是身处远处阁楼，古瑶子的话语依旧清晰可闻，宛如言语之中也蕴含了一丝元素之力，甚至让得半空的雨势都是顿了顿。

殆殿一词我并不陌生，貌似是隶属于三大尊者的各州殿者，其职责除了亡魂引路者之外，便是镇守各州了，而这么想来，对方的身上确实散发着极为浓郁的死气，若是常人闻之，都会有一股作呕之感。

只是对方为何会出现在古州城，倒是让我稍稍疑惑。

听到古瑶子开了口，殆殿丝毫没有怠慢之意，一步就是退后，让出了路来：

“是。”

看着对方忠心耿耿的模样，我不禁多看了一眼，随后才缓步在半空中踏入进了阁楼之中。

这里，似乎是一间书房，四周摆着众多书架，地板中央置着一道香炉，一缕香烟环绕间，寸瑶正在面前的茶几上轻轻翻阅着什么书籍，一旁的茶水，还微微滚烫。

这间房屋朝着城外，屏门全开，一览城外雨色。

古瑶子对于我的到来，并未有所惊异，反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淡然地继续捧着面前的书籍，丝毫没有将视线挪开。

看着她的模样，我随意地靠坐在了房门旁，瞭望着城外浸在烟雨中的岸边柳，问了一句：“你这里，倒还真是见不到任何一株樱花之蕾。”

“樱花？”

古瑶子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稍稍抬了抬头，眼中掠过一丝饶有兴趣之色：“妾身倒是听闻伊甸四季如春，而不像转龙四季恶劣，而确实有一种赏花名为‘山木樱’，传说山木樱盛开一日，一日之内可遍布整座山野，而一日之后便是凋零，所以也有后人称之：‘一日山木樱，百年古树新’。”

说罢，古瑶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你可知山木樱的花语为何么？”

“不知。”

我自然是摇了摇头。

“慈爱。”

古瑶子随手又翻了一页书籍：“先日之叶，润后日之木。”

“你是指寸瑶，”我忽然追问了她一句，“还是你自己？”

说到这句话，古瑶子手中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许久，才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而是轻轻端起了一旁的茶碗：

“你看得见城外左岸么？”

听到她的回答，我微微不解地转过头，看向了城外，视线掠过岸边柳，隔江望去，依稀可见朦胧烟雨之中，江水一分为二，将大地划分为了一处左岸，以及右岸。

我只是看个大概，但即便如此，也可看出左岸丘陵微隆，田野连绵，不知边际，显得一副富饶之地。

“那里本是万古狐族之地。”

古瑶子轻轻闭上眼，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多少年，转龙大陆各大族**织耸立，多少人企图吞没他人族群，以此一统转龙大陆，妾身为保全万古狐族，特以此左岸换得万古狐族多年平安，以此屹立于转龙大陆，经久不衰。”

我收回了视线，重新看了古瑶子一眼，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说个题外话，其实在三大妖族之前，还有另外的‘三大妖族’，那另外的‘三大妖族’也被称之为‘最初的三大妖族’，可即便如此，最初的三族也是覆灭殆尽，妖族之间的纷争，到了如今新的三大妖族时代依旧，地虽有限，可业火无限，业火之路，多少妖族求之，他人如是，妾身亦如是，而这些种种，外在是因伊甸悬于天际，内在是因妖族之间以及对亡魂残酷的奴隶制，”古瑶子顿了顿，遥望了一眼外头，才继续说了下去，“三大妖族，已经互相虎视眈眈多年了，此次联盟说是联盟，可任谁也看得出来各方的鬼胎叵测，究竟这联盟是何用意，恐怕也无人知晓，妾身也不得不在此镇守。”

“这个天，很久没有变过了，”古瑶子说着，又是饮下了一口茶，“也不知道寸瑶这个傻丫头有没有这番能耐……”

听着她有些答非所问的回答，我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神色微微一愣，旋即反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我忽然察觉到，她的话语中，有一丝极为冰凉的点，无论是什么愿望或者期望，并不以古瑶子自己的存在为前提……

“白，秘密始终是秘密，即使是枯烂在山海间，吞于这巨鲸腹中，你也要瞧一瞧这秘密不成？”

古瑶子看着的眼神，第一次犀利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的元素之力，陡然笼罩在了整个书房之中，那股元素之力我不需要去猜，就知道是古瑶子自身所散发的元素之力。

感受着元素之力的压迫，我反倒没有一丝屈服，而是同样冷厉地看着古瑶子，徐徐开了口：

“寸瑶对我所说，她除你之外，并没有其他姐妹。”

我与古瑶子四目而对：“灵瑶是谁？”

实际上，我并非愿意与古瑶子作对，我只是厌倦了被他人蒙在鼓里的感受，以前如此，以后亦是如此，正因这样，我才会在此时此刻，坐在她的面前问出这句话。

而且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关系着寸瑶，如此我反倒放不下心。

那个傻乎乎爱喝着小酒宿醉的寸瑶，我忽然并不希望她有任何一丝的意外，就像一直随我身侧的米兰一样，倘若为了她俩，恐怕这三大妖族，也无人可以阻拦。

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眼中的执意，古瑶子原本面无神色的表情，微微缓了缓：

“怎么，难不成你觉得妾身之前在你欺骗你不成？”

我眼中的凌厉，并未有丝毫减弱，反而周身的元素之力也是凝聚而起，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是摩擦起了一丝风劲，吹动着书房的书籍，沙沙作响。

感受到我身上的元素之力，古瑶子的眉头，也是微微一皱，想来正常人，都不会胆子大到敢在她面前耍威风，这般下场，都不会好受。

只是两者沉默着交锋了许久，待得茶水中都不再升腾出热气时，古瑶子才缓缓收敛了身上所施展的元素之力，神色中略有一丝无奈与倦意：

“真是怕了你了。”

在看到我眼中的疑惑时，古瑶子缓缓开口解释：“你可知轮回纹？”

我自然是摇了摇头。

古瑶子手一挥，一道透明屏障就是出现在了书房之外，令整个书房中的任何声音景象皆是被屏蔽，看样子古瑶子也是下了什么决心。

“据说，在踏入真神位之时，天地便是允许了你的存在，赋予法则，授之轮回纹以烙身，以此天地不朽，身不朽。”

说着，古瑶子轻轻起了身，走到了我的面前，徐徐跪坐了下来，并忽然撩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了一抹雪白弧度，而在那一抹雪桃之上偏侧的地方，正是之前我在古瑶子后院，不小心看到的她胸口的复杂纹路：

“被授予轮回之神，死后也可独立于轮回之中，逃脱地狱亡魂之路、自我转生，转生之后，轮回纹依旧会伴随此人永恒，直至此人提升或是恢复实力，那时依旧可以再次启用轮回纹，亘古之时，九大国度之中众神无数，轮回纹也是如此不计其数，只是在九大国度覆灭，无数众神连恢复也来不及便是陨落，时至至今，已经没有人多少人知晓这番秘密，知晓的，也早已入了尘、归了土。”

“你之前不是很在意妾身胸口的纹路么？”古瑶子不知是随意还是故意的多露出了一些，惹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这便是轮回纹。”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禁不住诱惑多看了那一道纹路一眼。

起先的一眼，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玄奥，感觉就是一个很普通顶多算是复杂的纹路感，只是在多看了几眼之后，视线宛如就被锁死了一般，难以挣脱，一股深入骨髓的浩瀚星空感，疯狂涌进了我的瞳孔，近乎要充斥我的脑海！

唰！

“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看，若是随便看了，死了都不知道，”古瑶子一把遮住了自己的领口，淡淡开了口，“而且持有轮回纹之人一旦在恢复实力之前死去，会被轮回抹除关于此人的记忆，那将再无任何人记得……”

她最后一句，隐隐有些伤感。

“呼呼。”

我身子一个后靠，重重靠在了房门上，一阵喘息才缓过了神，刚刚我都感觉到自己的元素之力都隐隐有了要离体而出的恐惧感，这种感觉，我是真的不想体验第二次了，那简直比全身血液倒流还恐怖。

“可我记得，所罗门所说，三大妖族并没有真正的神，不是么？”

我并没有在意他的后半句，看着古瑶子，揉了揉太阳穴，反问。

“确实，妾身并不是真神位。”古瑶子抬了抬头，淡淡地开了口。

“那……”话到这里，我不禁欲言又止，因为古瑶子若是非真神位，那就只有一个真相了。

她是轮回之后的人？

“妾身并不是轮回之后的人，”可古瑶子的回答，却是让我又一次欲言又止，“妾身确实是灵瑶，可也不是，真正的灵瑶，轮回之后的人……已经死了。”

古瑶子盯着我，眼神之中仿佛没有任何一丝生机。

“什么意思？”

我看着古瑶子，心底被她的话语微微震惊了一些。

古瑶子却是刚刚毫无发生任何事情一般，轻描淡写地取来茶碗，侧倒在地板上，轻轻饮了一口：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也该回去了。”

说罢，古瑶子轻轻一挥手，丝毫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就是一道柔劲将我推出了书房，等到我回过神，我才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古州府的大门处。

我抬了抬头，屋檐外雨势依旧。

伊甸上神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