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病情危矣

老何氏看着云秦氏这般，也不着急，端着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茶清香入味，润喉提神，确是再好不过了。

云秦氏老何氏的镇定看得心头更慌乱了，吞吞吐吐地将自已的意思表达了，然后就低着头，等待着老何氏发话。

“来人，给云夫人上茶，只上前儿个皇后娘娘给我赏赐的花茶。”

云秦氏一听要上花茶，脸上一喜。

老何氏着人上了花茶，这便是在隐诲的透露了她心里认同的意思。

大乾朝有端茶送客，也有遇花喜之事不宜宣之于口的时候，借以饮花茶来表示回应。

“老夫人干脆，令我十分钦佩，只是此事毕竟是大姑娘的大事，是否需要告知文二老爷一声？毕竟，父母之命……”

云秦氏心里眼里满满的高兴，却又略略有些不放心，多嘴了一句。

“老身还在，难不成连区区一个孙女的喜事都做不了主？”

刚说完，云秦氏脸上一阵尴尬，老何氏也觉得自已的话好像是有些说重了，不由得讪讪的笑了笑，抬抬手：“尝尝，这是我们家大姑娘亲手煮的茶水。”

云秦氏低了头，看着白瓷茶盏之中的茶水，花茶比之绿茶之类的好煮，任是一个大家普通女子也都能煮上一回。

因而，喝起来倒是没有差，只是跟上一次在青云庵中又有一些不一样。

“大姑娘倒是心灵手巧。”云秦氏称赞了一回，老何氏顿时就眉开眼笑，将之前的尴尬揭了过去。

“我见府上跟蒋国公府关系倒是融洽，刚刚见老夫人跟国公夫人在一处，真真是比那亲姊妹还要亲近。”

两个老人刚刚双手交握在一起，各自想到自已的孩子，互相啼泪之时，的确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不过，至于两府的关系好与不好，便就只有老何氏自已心里清楚了。

“确实，两府毕竟是亲家，合二姓之好，交好，是正理。”老何氏淡淡的应着。

不是她不愿意找话来加深两府的关系，实在是说不上好，便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多余的话说。

云秦氏自然看不破老何氏心里的那些歪歪扭扭的想法，只听到了她想听到的，便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再说蒋国公夫人自从进到定远侯府，便一心想着要去见蒋氏，碍于情面，便一直忍着，应付着老何氏，又忍着用了午膳。

这会儿，终于趁着老何氏跟云秦氏说话去了，她得以跟着文清进了松竹院。

她想要见见蒋氏，就算她已经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也是她打小放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心肝宝贝。

松竹院里，松柏参天，间或夹杂种着几棵腊梅，还有桂树，此时都不是花期，便有庭中的海棠花和迎春花开得娇艳。

房间里棱窗打开，通着风，在对着紫檀木雕花架子床的地方置了一道三门红木锦绣蟠桃的屏风，恰到好处的挡在那里，既能阻碍视线，又能挡风，轻盈的雨过天晴的纱帐幽幽垂下，上面绣着南山不老松的画儿，看得老梁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些……都是我家清儿命人布下的？”

上面的画儿，绣活无处不透着文清对蒋氏的美好祝愿，长寿，健康。

文清自从穿越到这尊身上，眼泪浅，泪腺又发达，常常不知不觉间，就会淌泪，此时见老梁氏泪眼朦胧的，哪里还忍得住。

“外祖母，母亲她……我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在这古代，自已再厉害，失了父母的庇佑，不仅要摊上一个克死父母的名头，还会处处受到别人的欺负，再说了，他们家里还没有弟弟，也就意味着，没有男人来撑起门面，可以想见，文清日后的日子大抵是好过不了了。

“孩子。”老梁氏紧紧的握住文清的双手，用力的点点头，脸上神情悲怆而哀伤。

“我素来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小时候的文清也是这样的紧紧的粘乎着她，在她跟着老国公爷前往边关之时，硬是赖着她，不肯离开。

老梁氏一番感慨，脚下的步伐不停，终是走近了蒋氏。

只见蒋氏直挺地躺在床上，身上换了一床锦绣蜀绸的丝被，入手丝滑，带着绒丝，还极其的柔软，温暖。

只是许久未曾进食，脸色发白，脸颊清瘦，高高的颧骨尖尖的突出来，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露在丝被外面的双手瘦得如同皮包骨似的。

照这样下去，只怕蒋氏还没有病死，倒要把自已给活活饿死了。

一旁的柳嬷嬷看见蒋国公府的人来人，还是国公夫人本人，顿时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夫人，快请救救夫人吧，夫人这是……唉！”怕是不行了，柳嬷嬷终究没有敢说出来。

不过，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蒋氏危在旦夕。

人是铁，饭是钢，一个人若是一直躺着，是要比寻常人吃得少些，但是，人的成长，就连呼吸都需要消耗东西，长期这样消耗，就算是再细微的损失，久而久之，也会越来越不济，毕竟，灯油调得再暗，也总有熬干的时候。

“神医大夫，您快点进来给我女儿看看。”老梁氏朝着门外的帘子大喊一声。

很快一个身穿灰色布袍的老人家走了进来。

他打扮得朴素而简单，一身灰布衣，头上也只是用一根布带将所有的头发束在一起，牢牢的在发顶扎了一个髻，面容白皙，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他正是老梁氏先前提到过的边关大夫，虚谷神医。

他走近了紫檀木架子床，连脚凳都不曾上过，只看了一眼，甚至连脉都没有切，就直接往后退了三步：“危矣危矣。”

“大夫，您是神医，您可得好好给我闺女看看。”

老梁氏福了福身，吓得一旁的婢女丫环们立马伸手去扶，她却十分坚强，坚决不让任何来扶她，自已独自站稳了。

“老夫人，不是老朽不救，实在是已然晚了，这位夫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再也没有救了。”

神医老者说话的声音有些迟缓，待到他刚刚哽了一下，还没有继续说下去，老梁氏已然听得连连后退了三步：“啊……不，神医您是神医，您一定有办法能救救她的。”

要知道老梁氏这辈子儿子生的不少，前面一溜排开有五个之多，可惜，却只得了蒋氏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就是当宝贝一般搂在怀里养大的。

少时，蒋氏头上有五个哥哥，俱都跟蒋国公夫妇一般宠着她，她是想干什么，就让干什么，比之家中的小幺儿还要受宠几分。

这爱到了心坎里的人，突然就被神医说要没了，这让老梁氏如何承受这黑发人送白发人之苦。

老梁氏心神一晃，只觉得五脏六腑之中全是灼热之感，仿佛有人拿着火把在激烈的烘烤着她的心房，又好像有人在拿着匕首戳着她的心窝子，一摸一滩的鲜血。

“别急，别急，外祖母，神医还没有说完。”文清连忙手快扶住老梁氏。

当初的巾帼女英雄，也有英雄迟暮之感了。

“但是，我瞧着这孩子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她是心神出了问题，如果有人给她一些强烈的刺激的话，说不定，她就什么心事都没有了，放下了，也就能够清醒过来，到时候，老朽再来开药问诊，便可药到病除。”虚谷神医之称倒不是假的。

文清也颇为赞同，原本她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我不知道母亲需要怎么样的刺激？”

蒋氏昏迷的那段时间，文清就着柳嬷嬷的叙述将她在乎的人和事情说了泰半，都不见她有丝毫反应。

“傻丫头，你母亲……最最在意的不就是你麽？”

老梁氏自然了解自已的女儿。

“我……”文清有些迟疑，她倒是知道蒋氏对她的好，不过，她却并非是她的女儿，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怎么说。

“好清儿，你可好生想想，一定要救你母亲。我……你还小，不能没了母亲。”

文清未曾定亲，不能担下刚刚克死父亲的罪名，这番双要担下克死母亲之事。

如此下去，这辈子便算是毁掉了。

“外祖母……”文清哽咽着。

老梁氏伸出已经不再年轻的手抚摸着文清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边关天气干燥的缘故，老梁氏的手心带着微微的薄茧，直硌得文清的脸颊略略带着些许痒意。

文清却舍不得移开，默默的忍受着，心里涩涩的，很是难受。

老梁氏将虚谷神医请了下去开药，拉着文清又安慰了好半晌，这才恋恋不舍的离了定远侯府，约定了，每日里都派人来看望她们母女。

“现下咱们国公府里的舅母们都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受了什么委屈万万不可藏在心里，只管对我们说出来，再不济，我也护得住你。”

老梁氏的话里透着狠意。

早先就知道这定远侯府里不平静，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胆敢要了自家女婿的命，又将自已亲生女儿伤成这般，留下可怜的文清，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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