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烬篇-24：自问自答

于前往火车站的车上，凌烟与父亲依旧如往常一般，一言未发。就这样一路静静地，就像是在进行什么流水线工程一般地一同到了火车站前。就在凌烟期待着父亲是否能就这样一直维持着这样沉默的状态到他走过验票口时，却事与愿违。

“你东西都带齐了吧？”

凌烟将手放进了今天穿的黑色兜帽地口袋里，并微微将头偏向了一边：“……嗯。”

“你是第一次坐火车，上了车记得尽快找到自己的位子。卧铺的话晚上睡觉其他人可能在一些习惯上会让你不舒服，不过你忍着一点就好，也就是一晚上的事。”

“……嗯。”

“……还有这个，你自己拿好。”

“嗯？”凌烟将头转向了父亲，而后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借记卡。

“你以前还小，所以你小说赚的钱一直是我给你保管着。现在你去那边一个人生活，这些钱你要自己学会管理。还有这张卡上用的钱我都看得到，不要乱花钱。”

“…………”在盯着那张薄薄的借记卡许久后，凌烟终于是抑制住了心中几乎要炸开的矛盾与厌恶，淡淡地说道：“您收回去吧，我不需要。”

“你的生活费我也是会打在这张卡的账户里面，拿着。”

“…………”

凌烟收下了卡。然后迅速转身，正想往火车站内走的时候，却又被他父亲喊住道：“还有，记住！吃药的时候尽量避开别人。”

背对着父亲，凌烟缓缓答道：“我明白的。”

话毕，凌烟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车站。而直至最后，父子两人中也没有一人说上哪怕一句“再见”。

…………………………………………

上了车后，凌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卧铺。幸运的是他位于上层。在把东西都放好了后，他趴到了床上，闭上眼睛直接装睡起来。就这样，等剩下三人进入卧铺时，凌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避开了任何与他们的交流。

虽然凌烟也知道即使不这么做，大概他们也不会和自己主动搭话，毕竟他睡上层的话，剩下的人甚至都不用为要坐自己的床而向自己询问。可即使有那么一丝可能要相互打招呼，以此表示友好的可能性，他也想尽可能地避开。

结果出乎凌烟意料的是，他竟然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一路等到了五点多，才因为肚子饿了自动从床上起来。

“…………”

在发了一会儿呆后，凌烟慢慢下了床。并趁机迅速观察了一圈卧铺内的人。

【对面上铺……中年男人，从手表上看得出经济上还算宽裕。下铺两人……我下面是个中年女人。行李很少，原来如此，是回老家之类的吗。旁边是……二十多岁的女性吗？粉色的行李箱大概就是她的，希望不是和我大学同校。

嗯…………】

总之，再做了一番没什么意义的确认之后，凌烟拉开了自己的行李箱，在偷偷地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拿上后，他启程前往了餐车。或许是因为时间还早，也可能是因为火车餐太贵，总之人并不多，凌烟随便就找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您好，请问要点些什么呢？”服务员小姐礼貌地向凌烟问道。

“……您好，请问这个回锅肉饭，分量大概多少？”

“回锅肉饭的话，分量大概正好够一个人吃~”

“那请给我来三份。”

“欸？”

看服务员小姐愣住了，凌烟于是礼貌地又重复了一遍道：“请给我来三份。”

“……好，好的。您要三份都一起上吗？”

“一起上。谢谢。还有请给我收据，谢谢。”

在服务员走了后，凌烟看向了窗外，开始发起呆来。

青色的天空与淡红色的云彩，与青葱色的树林一同随着呼啸的风声不断地朝后倒退着。而唯独自己的那张淡淡倒映在窗户上的脸，却纹丝不动地穿梭在了飞速流逝的景象中。那是一张不再稚嫩的脸，有些憔悴，甚至有些阴沉。过眉的乱发，老土的眼镜，还有镜片后略带黑眼圈的双眼。这一切无不在提醒着凌烟，时间或许正如同这窗外的景色所带来的幻象。其实并不是它们在后退，而是自己在朝前离去。只不过是他身处其中，难以发觉。

【十九岁了……吗？】

就在凌烟想要嘲笑自己竟然像个老人似的感慨光阴的流逝时，第一盘饭上来了。正如同他预想的一样，果然分量完全不够一个人吃。一般人起码需要点两份。也就是说——三份正好。

于是，凌烟迅速忘记了刚才的感慨，开始专注地吃起饭来。

…………………………………………

在吃完饭后，凌烟拿着黑色的袋子偷偷走进了厕所后，将其打了开来。袋子里面装了四种药物，除了两盒和肠胃有关的药外，还有两个小瓶子。小瓶子上和说明有关的贴纸被一层白纸给专门盖住，而白纸上只有用钢笔写的用量，虽称不上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也确实能明显让人感觉出用药者对这两瓶药的隐藏意图。

凌烟把黑色袋子放在了洗手台边，然后将两个瓶子拿了出来。

【大学生可不会这么关注别人的身体状况。随便编个理由其实就好了。虽然有些聚光灯效应*，不过嘛，毕竟我是老头子的“家丑”，这么点防御措施也能让他安心一些吧。】

想到这里，凌烟嘴角微微地翘了一下。接着他打开了瓶子，将里面的药一点不剩地全部都倒到了蹲厕内。另一个瓶子里的药也亦然如此。

“这样的话，就没有回头路了哦？”

凌烟抬头，望向了镜子。里面倒映着的身影自然只有他一人，然而，那少女清脆的声音，却已是如此清晰可闻。

“……不想我早点见到你吗？”

虽然凌烟并没有听见回答，但凌烟大概猜得出来，如果是她的话，此刻一定是会带着灿烂的笑容，如此回答。

【“……怎么会~”】

*聚光灯效应：又称焦点效应，指过度高估他人对自己或与自己有关事件的关注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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