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烬篇-15：无归之雨

在将佛龛收拾好后，凌烟满怀着不安回到了床上。虽然一般来说不可能，但若父亲第二天起床时破天荒地先去给母亲上了柱香，发现了佛龛前的贡品全部消失的话，自己恐怕就别想着早上能去正常上学了。

不过到底是父亲的毒打比较痛苦，还是在学校里的时光比较残酷？于凌烟心中这个问题还真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虽然完全有可能父亲揍完他后还是会要求让他去上学，但总之为了今晚还能入眠，凌烟就这样自欺欺人地抱着横竖自己都不算亏的想法，慢慢睡去。

而等凌烟醒来之后，除了母亲房间的门被关上了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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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的生活，依旧是那样如发霉的井底般，散发着令凌烟难以忍受的恶臭，并一成不变地凝滞在黑暗之中。

自之前的那件事之后，凌烟再也没有胆量将自己的作业交给任何人。虽然没有人因此明着对他有过意见，不过凌烟也清楚——这下自己是彻底孤立无援了。虽然一边感慨着自己的所建立起的人际关系的脆弱，一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默默感伤听上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凌烟却选择以一个更加客观的方式看待自己的生活——几个同班同学的冷嘲热讽，父亲如地雷般的脾气，永远吃不饱的肚子以及愈加虚弱的精神和身体。

好歹，自己现在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

只要维持着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自己就迟早有一天会习惯；而等自己习惯了以后，或许就能坦然接受这一切了；而等自己终于能坦然接受这一切后…………

自己，大概就算在一定程度上，回到了过去那波澜不惊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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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间，暗色调的小学门口数个小贩摆着摊子，卖着如煎饼果子、糯米团或臭豆腐这样的便宜小吃。以往凌烟都会摸摸自己口袋里的零花钱，慎重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小小满足一下舌头。现在，凌烟腹中的饥饿感与过去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可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些摊贩，就匆匆忙忙地如逃跑般离去了。

自离开医院后，凌烟还是会在回家时经过那儿，不过他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不管怎么说自己那时候可是不告而别，而且，他也不觉得像星夜那样的女孩会记得自己这样不起眼的眼镜男。最后，他也没钱治自己的病。

原本，凌烟今天也打算像以前那样当那医院不存在地回家，但就在这个想法再次蹦出的瞬间，一滴雨珠滴在了他耳朵上。

然后，一场暴雨无端地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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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爸，是我。”

“怎么了？”

“我们这边突然下大雨了，我没带伞，可能暂时回不了家。”

“……我现在在加班，一时半会儿没法来接你。”

“……没关系，我等雨停了，就自己回去了。”

“……嗯。”

在父亲挂断电话后，凌烟将座机递回给了前台的护士小姐，并郑重其事地低下头道：“谢谢您借我座机。”

“没关系。小朋友你要不要我们借你伞？”

“……不用了，谢谢您。我等一会儿雨停了再回去就好了。请问您这里有卖东西吃的地方吗？”

护士小姐指向电梯口旁边的一个小店道：“那边有个小卖部。”

“谢谢您。”

到了小卖部，凌烟买了一碗六块钱的方便面。在打水处将其用热水泡着后，他在医院大堂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门外，大雨毫无停息的样子，甚至愈下愈烈。密密麻麻的雨点就好像带着污泥，把医院外染成了一片浓重的灰色。而那些穿着各色衣服站在医院门口避雨的人们，就好象是被这场雨所洗刷下的色彩。凌烟看了下人群，又将视角上抬到那片被雨水刷上无尽灰暗的天空，最后，又看向了自己手中那碗棕色带白的方便面。

【…………】

或许，是因为凌烟在一瞬间恐惧着这场隔绝一切的雨永远不会停息。他吃干净了泡面，然后走向了通往住院区的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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