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沙之塔（下）

寒冷的空气中，如灰尘般的雪花在空中飘浮零落。凌烟自教学楼里望去，感到这些轻盈的雪就像是不知从哪里吹来的，蒲公英的种子。

虽然凌烟并没有办法看到英语教室内的情况，但是凌烟大概也能猜到会是一副什么场景：自鸣得意的林望，一言不发的伊琳，还有默默暗爽的郑宁。

在之后，蝶衣给予过凌烟更为详尽的几份资料。凌烟也因此得以更加了解了郑宁这个人。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看了关于郑宁的资料，而是因为他看了林望的资料。

林望，若不谈这几个月突如其来的形象改变，其实之前的她与伊琳有着相当多的共同之处。

首先，是相对清纯与内敛的打扮。

虽然现在看来简直是难以想象，但只是短短几个月前的林望的打扮可以说是相当清纯的——带着齐刘海的中长发、以白蓝色调为主的小清新着装和与现在简直天上地下的裸妆。

和现在这副叛逆少女装相比，之前的林望完全就是乖乖女类型的。虽然说伊琳的打扮与其说是清纯不如说是内敛过头了。可是，毫无疑问方向性是一样的。

其次，就是行动方式。

虽然现在的林望已经大大的改变了形象，但是行动方式却依旧大大的残留着以前的影子。笑的时候依旧会下意识的去避开他人视线、走路时会主动避开行人、以单一社交圈子为主来进行行动的行为准则以及缺乏主见，极易被外物影响的行为模式。

这些都毫无例外的指向了依存性人格这一点。

虽然并没有郑宁以前交往过的女孩们的详细资料，不过凌烟猜测应该也都是相似类型的。而最后让凌烟真正理解了郑宁的行为模式的，是因为他推理到将林望拉入那个重金属乐队的，就是同样在乐队里的郑宁这件事。

这个乐队的风格明显是和林望的前期风格不符，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剩下的成员也很明显与林望没有交集。林望唯一可能会加入这个乐队的理由就是为了郑宁。不论郑宁用的是什么方法，但凌烟坚信郑宁是有意将林望拉到乐队里面的。

其行为理由，估计就是为了满足控制欲吧。

就好像喜欢玩沙子的小孩一样，郑宁的兴趣也应该是遵循着同样的模式。对于他来说，将喜欢自己的对象肆意改变，恐怕才是他的主要兴趣。

所以，郑宁才会将林望拉入到那个乐队里面去。为了看到被自己俘获的女孩子，在自己的一步步影响下，变成自己所喜爱的样子。

不，也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可能只是自己感兴趣的样子罢了。

……

风声呼啸，雪也开始下的密集起来。

【……很快，英语课就要结束了呢。】

收起了无谓的感伤后，凌烟走到了教学楼门前。虽说是为了应对各种突**况，但却更像是在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远处，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凌烟的蝶衣，想起了昨天与凌烟的对话。

……

“……你是认真的吗？这个计划？”蝶衣带着怀疑询问凌烟道。

凌烟拿出了手机，将教学楼的图表调了出来后，指着其中一个出口说道：“距离郑宁和伊琳会上的英语课所在的教室最近的出入口，就是这个。下一个出口起码要绕路三到四分钟，没有必要没有学生会走那条路。更别说这也是郑宁的习惯出入口。

接下来，就是天气预报所预报的暴雪。预计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开始下。他们英语课结束的时间是三点二十。正门对面就是马路，没有郑宁避开视线的风险。就算有，我也会在教学楼门口保证郑宁到达预定地点。”

“可是，总有万一吧？万一那天郑宁莫名其妙想绕路呢？或者他，他那天临时有事翘课了呢？比如生病了什么的？”

“那个时候也就是错过了一次机会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明明已经没有任何值得讨论的了，蝶衣却还是竭力的想要挤出话来阻止凌烟实行计划。看出蝶衣小心思的凌烟直截了当的问蝶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犹豫再三后，蝶衣终于才面带窘色的向凌烟坦白道：“……我本来，只是想要适当地应付一下这次的工作，然后直接拿走定金的。”

“对方可是大公司的首席运营官，你也敢这么玩？”

“这种事对方也不敢声张吧？而且就算失败了，只要拿郑宁的渣男本性为挡箭牌也能全身而退。不如说你这么认真地处理这个委托是怎样？”

凌烟带着像是在看着幼稚的小孩子一样不耐烦的表情，向蝶衣解释道：“我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罗宾汉还是什么的。我们所做的工作，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收入稳定的。

比起这种小钱，和那种有钱人搞好关系后所能得到的人脉更重要。把委托认真做好也是职业道德，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虽然凌烟所说的皆是正论，但蝶衣依旧反驳道：“好，那就算把我的个人情感抛开。那个地方，可是还有林望在啊？对方和郑宁可是有着花长时间积累而成的羁绊，她你打算怎么办啊？”

凌烟面对蝶衣的问题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陷入了沉默。

数秒的沉默过后，凌烟抬起了头……

……

课程结束，郑宁与林望一同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林望看到了外面的暴雪，困扰的朝郑宁问道：“呐，今天我没带伞。怎么办？”

然而，郑宁却并没有回答林望的问题，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马路那边。周围也有好几个人同样在望向那边。

林望也朝那里看去，只见一辆豪华的加长版林肯正停在了教学楼楼下。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正像是管家一样站在车前。

就在林望还在想这是谁家这么招摇之时，伊琳直勾勾的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害羞的朝着林肯跑了过去。并小声的向高大男人开始抱怨起来。

一时间，伊琳俨然一下子成了全场的焦点。

林望见状一脸惊愕的想到：【诶？！怎、怎么可能？！】

林望面对这完全超出了想象的现实，朝向旁边的郑宁像是要确认一般的问道：“喂？郑宁？那个是……”

然而，连问题都没说完，林望便先望着郑宁的表情陷入了迷茫。

此时，郑宁正直勾勾的盯着林肯与林肯前的伊琳。眼神中也和其他人一样有着惊讶，而嘴角则不受控制的微微翘起，并透着林望从未见过的淫邪。就好像是发现了意料之外的猎物一般。

凌烟则对郑宁的这副表情，十分满意的想到：

【……果然，会是这副表情。嘛，你中了大奖的事情我已经传达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郑宁同学。】

……

凌烟面对蝶衣的问题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陷入了沉默。

数秒的沉默过后，凌烟抬起了头。

带着一副根本不知道蝶衣在问什么不着调问题的表情，凌烟冷静到残忍的回答道：

“……那种连配角都算不上的人，有什么好怎么办的？”

……

【若是对于林望来说，她和郑宁之间的羁绊，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堆起来的沙之塔。

那么，对于郑宁来说。这又算是什么呢……

啊，对了，这个问题多简单啊。对于小孩子来说，为什么要把沙子堆成塔呢？

那当然，是为了在玩腻了的时候，将它推倒。】

暴风席卷下，满地的雪花如同白色的波浪，将街道化为了一片白色的狂洋。而凌烟平常被头发遮掩的双眼，此时也在狂风中暴露无遗。

铺天盖地的雪雾中，凌烟的眼神犹如一柄凛然的利剑。漠然如剑刃上渗人的寒光般的闪烁着。而不屑却像是锐利的剑锋，跨过郑宁与林望，傲然指向了这片纯白的尘世。

而街道另一头，雪迎和蝶衣则各带心事的望向凌烟。但凌烟的身影却因为愈加严重的大雪而变得越来越模糊。仿若此时的凌烟正站在千里之外，并在离她们不断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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