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凶相毕露

不知不觉间，爱丽斯仿佛记起了些什么，她愣在那里，两眼盯着桃乐丝，感觉这个人并非眼前所能看见的凶狠模样，甚至于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播放起过去那个自己无比亲近又无比信赖的姐姐的样貌。

看着她依旧一脸困惑且不可思议的神情，桃乐丝笑了笑，继续说：“很奇怪吗，因为这就是我的魔法，神殿编绘。我可以任意锁定一个范围，将其编绘成属于我的神殿。只要是在该神殿中，所有的一切都逃不出我的眼睛。当然，范围越广，我所能感知到的信息就会越模糊。所以刚才我将神殿收缩到仅仅遍布大厅的范围，也就意味着你做出的任何行动都无法逃过我的眼睛，我甚至还可以提前一步预测你接下来的动作。”

故意停顿了几秒钟，桃乐丝长叹一口气，将头发再次耍向后面。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当你的第一下攻击落空之时，你就想用‘柴郡猫’的幻觉来自保，可惜我看透了这点，所以根本没给你发动能力的机会，对吧。”

“原来是这样，到头来，不管我怎么努力，你都会很轻松地站在我的前方，就因为你是血魔一族？”

懊恼甚至是悔恨让爱丽斯此刻的言语变得极其苍白无力，她摇摇晃晃站起身，低下头，任由淡蓝色的长发盖住自己的脸。

“你我之间谁强谁弱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死爱德华，又为什么要置爸爸于死地，为什么？”

说完，她猛地一抬头，显现出的是一张被泪水浸透了的脸，金色的美丽眼瞳更是因为愤怒和悲伤变得分外黯淡无光。

“那你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拙劣的人偶杀人来诬陷我？”

桃乐丝两眼正视着她，许久后才说：“你知道这么做，父亲的颜面何在？难道就为了向世人证明他的养女是个吸血鬼，他所亲手选中的领主接班人居然是个嗜血成性的恶魔。你这样做对得起父亲吗？”

“我没有，海特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因为他……”

话到嘴边，爱丽斯愣住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面对桃乐丝的质问，她竟又一次恢复到以前小妹妹时候的心境。

“是吗，那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弟弟爱德华和父亲拜斯都不是我杀的，你会相信吗？”

“桃乐丝……姐姐？”

爱丽斯确实有点犹豫了，便下意识看向依旧默不作声的拜斯那边。

不料，就在其冰冷视线正要跟爱丽斯接触上之时，一个黑色身影突然出现挡在她的前面。

“姐姐？”

只见桃乐丝向他躬下身行了个礼，头没有抬便说：“拜斯，伟大的领主大人，如今你最深爱的女儿正承受着无比的痛苦，而你就是如此来表现一个父亲对她的爱的吗？”

话毕，她才微微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爱丽斯哟，我最爱的女儿，解除桃乐丝的诅咒，帮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吧。”

看似祈祷的话语，从拜斯口中说出时却仅仅是冰冷无情的命令音符。

“爸爸……”

爱丽斯一听，只得傻傻地看着前方。

“父亲，还记得您曾经说过您会一直保护我，这句话我一直都相信着。”

此时的桃乐丝正一步一步十分缓慢地走向宝座，她表情坦然，眼神中竟流露出难得的温柔。

“所以，我一直默默在心中发誓，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被血魔控制成为万劫不复的罪人，那我希望给予自己最后一击的人会是您。”

“罪人，桃乐丝，血魔诅咒，解脱……”

面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桃乐丝，拜斯反倒表现得很混乱似的，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完整有意义的话语，仿佛只是很机械性的重复着某些命令词汇。

“父亲，您还是否记得，当年就在您快死的时候，您曾最后嘱咐我，要我好好保护这里，好好保护爱丽斯。”

桃乐丝都已经走到他跟前，可此刻的他并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只是呆呆的，毫无生气地坐在那里。

“父亲，您真的把我忘记了吗？”

桃乐丝看似充满温情地笑着，眼中却透出浓浓的愁绪，甚至话语中也饱含着丝丝悲伤的意味。

“桃……乐……丝……”

忽然，人偶似的拜斯张开了口，断断续续含含糊糊地唤起她的名字。

那一瞬间，桃乐丝的双眼不禁湿润了，僵硬的脸马上就被幸福的笑意所遮盖。

“父亲，对不起！”

桃乐丝微微闭上眼睛，举起右手，五指张开。

“姐姐，你想干什么！”

爱丽斯见状，整个人都惊呆了，大叫着拼命往上爬。不料，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冷光从拜斯身上划过，而他当即从椅子上往前倒下，正好无声无息地靠在了桃乐丝身上。

“爸爸……不……”爱丽斯猛地两眼圆瞪，扯破了喉咙般痛哭出声。

“对不起……桃乐丝……”

桃乐丝静静地扶着拜斯，然后等待拜斯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化作颗粒从其身旁飘散过去，耳边却听到依旧熟悉的那个温柔的声音。那时她才睁开眼睛，泪水满溢而出，挂在脸上化作好几条清晰的晶莹水痕。

突然大厅里除了风声，便再无其他声响，姐妹彼此对视着，没有了对话，只是用眼神在传达着或许此刻只有她们二人才能明白的彼此间的情感。

可就在这时候，窗外忽然传来某个抑扬顿挫的声音。

“渴求解脱的心，因为混沌的乌云反而陷入恶魔的地狱深渊中，妄想着挣脱束缚，到头来不过是愚人给予自己执行的残酷葬礼。”

“谁？”

爱丽斯不禁喊道，怎料她根本还没来得及锁定什么，数根刺枪一样的东西竟从外面射了进来。它们射穿玻璃，射穿墙壁，纷纷朝着二人杀来。立时，血迷糊了她的眼睛，使得她圆瞪着的双眼颤抖不已，整个人便再次瘫坐在了地上。

“姐姐……”

她愣住了，两眼傻傻地看着前方，而其正面站着的分明是满身血红的桃乐丝。

此时，数根刺枪杂乱扎入周边地上，还有几把密集地扎在她的手脚上，其中更是有一根刺枪从后背贯入其身体，并从胸口处刺出，血一个劲地顺着枪头流淌而出，滴落在地上，染得周围一片鲜红。

“你为什么……”

她哭了，泪水止不住地流出，那种感觉绝对比刚才的懊悔更加严重，比刚才的愤怒更加倾注。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傻瓜……当姐姐的……保护妹妹……”

桃乐丝已经没有气力说完话语，不觉闭上眼睛，整个人就那样低下头跪坐在她的面前，然而嘴角边上似乎还隐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姐姐……”

爱丽斯发疯一般挪着身体过去，因为二人之间被好几个染血的枪头给生生阻隔开了，不得已爱丽斯只能从侧面双手紧紧抱住桃乐丝，此刻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在逐渐消失，而她那略带温度的血液浸泡着自己的身体，却无法给自己带来哪怕一瞬的温暖。

“姐姐……”

就在爱丽斯失声痛哭，方寸大乱的时候，又是无数刺枪从上方疾速射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海特一个疾步冲到了她的面前。

“海特，不要！”

爱丽斯见状发出一声惨叫，可惜已经太迟了。

数十根刺枪同时射来，就算海特拼命抵挡，将它们根根折断，可也因为时间差的错开，身体连中数枪，只得借着长枪支撑自己立在她的面前。显然现在的他，已然没有了行动能力，头低垂着就跟死人一样。

“怎么会这样？”

爱丽斯愣住了，惊慌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理智，只是傻愣着坐在地上，双手始终抱住桃乐丝，口中开始不断重复同一句话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绝望衍生出悲哀，悲哀繁衍着绝望，世间一切尽在轮回混沌中沉淀、积累，最终创造出无望的结局。”

充满激情的演讲之声再度传来，可惜无法准确传入爱丽斯的耳中，只是让她呆呆地转过头去，用十分空洞的眼神看着那边。

此时，一个黑衣人正站在窗台边上。

“休劳德？”

她瞪大眼睛，颤抖着的嘴好久才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哼哼，真是好险。”

令她更加震惊的是从黑衣人后方又传来了另外一个很是老成的声音。

“为什么会是你……”

此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被她忽视甚至离家出走后就从未正眼看过的人，一个懦弱无能只知道满口仁义道德，表面顺从实则墙头草一般趋炎附势的小丑。

“修瓦鲁兹！”

终于，悔恨化作愤怒之火涌上心头，让她顿时忘记了悲伤，大声朝他喊叫出来。

“修瓦鲁兹！”

“哈哈……不错，没想到公主也会如此不顾身份仪态，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情感，哈……”

修瓦鲁兹的脸上没有往日的担心和慈祥，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露出满口发黄的牙齿大笑着，圆瞪起被欲望吞噬了的浑浊眼睛大笑着。

“很奇怪吗，居然会是我，一个你一直看不上眼的无能的叔叔，一个注定要被淘汰出家族的可悲的废物。如果不是有拜斯哥哥保护，或许我早已经是个沦落街头的流浪汉了。你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吧。”

他突然收起笑脸，伸出右手，五指猛地用力握紧到一块。

“可惜啊，现在的我已经得到了一切，一切！”

“难道，这一切就是你计划好的？”

“当然，当初之所以要将你的弟弟爱德华推出窗外，因为他是塔尼亚领主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修瓦鲁兹笑了笑，继续说：“原本以为儿子一死，就算有两个女儿，拜斯也会迫于压力让我这个弟弟来继任领主，怎知道他居然偷偷立下遗嘱，让什么都不是的养女桃乐丝来继承。那一刻，我对拜斯是彻底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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