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吸血鬼传说

走在城中，密集堆砌的平房因为设计的巧妙，均能达到比较好的采光效果，以至于几乎每一扇玻璃窗上都闪现出清晨特有的乳白色光辉。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暴雨，现在地面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处地方仍旧有些细小的积水。那就好像是一面面简陋的镜子，反照出晴空中的洁白云彩和美丽阳光。

和这一幕充满朝气的早晨景象截然不同的是街上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即便偶尔有人走过，也都好像赶得很急似的匆匆过去，不敢作任何多余的停留，就连见到领主大人也丝毫不敢多看一眼，仿佛见到的是一个怪物，唯恐避之不及。

如果说只是恐惧自身的存在，桃乐丝早已经司空见惯，但那时候他们只是不敢面对自己这个靠肮脏手段抢夺领主地位的人罢了。现在呢，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面，如刚才这一幕景象已经熟悉到桃乐丝近乎麻木的地步。

因为不断出现的夜间杀人命案弄得城中人心惶惶，居民们不仅晚上不敢随意外出，就是早上也跟赶集一般非必要情况下都一味躲在家中。

“你看，是黑公主……”

“太可怕了，那模样，简直就好像是个丧门星……黑公主，被诅咒的人……”

“领主大人就是因为她而死的……”

“现在难道要带我们一起去陪葬吗？”

“不要乱说，快躲起来，躲起来，万一被她听见了，我们就要遭受诅咒了……”

“吸血鬼……”

明明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明明各家各户都紧锁门窗，可桃乐丝却能十分清晰地听到这些躲藏在暗处的不安的窃窃私语。每到这时候，她总会觉得生来就有如此敏锐听力是上天对自己的最大的惩罚和嘲讽。

本来她不应该有任何的反应，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似乎还是对她造成了一定打击，以至于脸上表情看不到一丝的轻松。

“大小姐。”

艾尔扎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其回过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立刻就闭上嘴，只将会心微笑挂在嘴角边上，并借由胡子的微微翘起无限扩大个中“喜”的效果。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个事发地点，此时地上并没有保存着昨晚战斗的半点迹象，唯独墙角边还残留着一点点飞溅出去的图画——血污。

桃乐丝站在墙边，好久后方半蹲下去，伸出左手轻轻地贴放在墙上那一滩依旧清晰的血迹上。血迹早已经干了，但有一小块痕迹却保存得非常完整，就好像是某人刻意绘制而成的。那是个用血画成的十字架，不过这个十字架看上去就像不受神明庇佑般倾斜着。

“为什么雨没有将这印记也冲刷掉？”

“目前我还在调查中，只是，大小姐，您昨晚应该见到凶手的模样了吧。”

艾尔扎克很随意的一句话，却令桃乐丝肩膀不觉抖动了一下。

昨天深夜，当她感觉到杀气疯狂涌出之时，便从埋伏点不顾一切的跑出去。当时雨下得很急，但她根本顾不得这许多，踩着水洼，任凭雨点猛烈敲打在自己身上。

大雨就仿佛是一幕白色的水帘，将眼前的一切都几乎遮盖住了，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行动。因为她的红色眼睛把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楚，她甚至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那种感觉就如同染上了毒瘾般，让她瞬间失去思考能力，只凭着本能往流泻出那诱人气味的方向跑去。

直至来到角落处，眼中看见的是一个黑色身影和一个躺在地上失去了任何活着气息的躯体。

凶手！

她几乎不假思索，快步闪身冲上去，黑影似乎这才注意到她，回过头的一瞬间露出一张漠然冰冷的脸。而她竟愣住了，因为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便没有再行动，等到黑影跳上房顶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

“大小姐……”

见桃乐丝陷入沉思般露出凝重的神情，好一会儿后，艾尔扎克才十分小声地问道，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事，肯定是我想太多了。”

她右手捂住脸，有意掩饰此刻内心的慌乱。

“是因为怨念，死者最后的怨念化作一种诅咒，让这个印记变得不可磨灭。”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左手有点僵硬地缩回并掀起自己的长发，似笑非笑地看了艾尔扎克一眼。

“哼哼……荒唐，愚昧！这样的说辞，只有愚蠢无知的人才会去相信。”

“是的！”

“未必吧！”

突如其来强硬的声音让桃乐丝身体不自觉地如同触电一般抖动了一下，虽然并没有回头，可她那样子好像已经看到了说话人似的。

这时候，爱丽斯和一个男子就站在其身后不远处。

“姐姐，神是不会庇佑罪人的，因为他痛恨罪恶，所以罪人必须接受无情的制裁。不管那个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绝对不允许有例外。”

说着，她朝这边缓缓走过来，直至距离桃乐丝只有三步时才停下脚步。

“就像那个印记一样，罪人的烙印在其接受死亡惩罚前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她高傲地笑着，显露异样神情的金色眼瞳中只映照出扭曲的桃乐丝的背影。

“姐姐，你说是不是？”

“爱丽斯，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桃乐丝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领主办事不力，区区一块领地里居然一个月内接连发生命案，而身为领主的姐姐到现在也没能抓到真凶，所以我才接受委托，特地来帮你解决这起案件。”

“委托，我不记得有委托过谁？”

桃乐丝仍旧没有正眼看她，却朝艾尔扎克使了个眼色，艾尔扎克当然明白她的用意，只是用轻轻的摇头响应，以此表达自己并没有违背领主意愿私自提出任何委托。

“那是当然，身为领主，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大张旗鼓的委托别人，不是在丢自己的脸吗？”

爱丽斯故意停顿一下，用近乎嘲讽蔑视的眼神注视着其背影，而后才继续说：“委托人是通过魔法议会找到的我，要求我来这里揪出杀人凶手，并将罪人彻底处理掉，好恢复塔尼亚居民们安宁的生活。”

听她这么一说，桃乐丝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起来，终于偏过头以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

“你加入了魔法议会？”

“哼哼……”

看到她这种表情，爱丽斯反倒笑出了声，不过很快就用手微微盖住此时脸上显露出的看似失态的表情。

“姐姐，我和你一样，也获得了单独行动的魔法议会认定资格，所以现在的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软弱无能只知道依靠别人的小妹妹了。”

“的确，以前的你绝对不会如此无礼地顶撞我。”她无聊地瞟了爱丽斯一眼，兴味索然地说，“那么，我就把事件调查全权交给你，希望你能尽快给我和这里的居民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可爱丽斯故意站在那里挡住了她的路。

“所有死者都是在夜间外出时被杀，身上有多处被撕咬的痕迹，颈部更有大量出血状况，这种情况一般都会认为是遭受野兽袭击。不过，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所有人的致命伤口都在胸部，也就是说他们都是被一击毙命的。”

爱丽斯两眼死死地盯着她，金色的眼中分明充满着对其不可饶恕的敌意。

“所以，袭击他们的绝对不可能是野兽，而是人，至于为什么要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人，我的解释是并非凶手为了什么，而是凶手必须这么做。”

她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完，突然抬起右手，以食指指向那个沾染着血迹的墙壁。

“这个倾斜的十字架的印记，还有这些死者的死状，两者结合起来，难道你就没发现什么吗？”

桃乐丝全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从其身边擦肩而过，不经意间身体感觉失去了重心，脚一踩空差点没让整个人往前倾倒下去，以致礼帽帽檐上一朵黑色玫瑰花轻轻地掉落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俯身下去以手帕包住玫瑰花并将其轻轻捡起，而后很小心地将花朵折叠包好再重新收入怀中。

见她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爱丽斯眼角抽搐似的跳动了一下，脸上不再挂着揶揄似的笑容，有点生气地说：“是‘血魔’，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族，只有他们才会疯狂渴望得到人的血肉，也只有他们才配拥有这个罪人的印记。”

“血魔只是一个传说，就连魔法议会都没有肯定过如此说法，身为隶属于魔法议会的魔法师竟然会相信这种无中生有的传说，我真替那个出钱请你来的人担忧啊。”

“哼，血魔到底有没有真实存在过，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才对。”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看似愤怒的话语，桃乐丝反而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转身对她说：“是什么人无关紧要，只要你能将其抓到就行。”

“我当然会！”

两人就那样双眼对视着，谁都不愿意退让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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