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悲情

至于虚夜扬，他本也可以收养他，但是他当时在朝中根基还没有稳定，保皇派众多，都是他的敌人，他怕因为自己树敌太多的缘故伤到了虚夜扬，所以反而将他养在别处，并没有认他为义子，并灌输给他一套离国灭国的理论，教导虚夜扬要复国。

对他而言，虚夜扬做皇帝和他做皇帝没什么区别，反正他将来的皇位也要传给儿子，何况他一手教养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听他的？

虚夜扬第一次从慕光极口中听到自己的身世，更没有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他这时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只是悲哀地不停摇头，想要悲哭，眼里却没有泪。

他一直尊敬的、信任的王爷，甚至视为父亲的人，如今真的是他的父亲了，可却是这样卑鄙的小人。他想起曾经抚养他的离国皇帝，相比之下他更宁可那个才是他的父亲。那个男人宽容大度，爱他的母亲，并将他视为己出，结果却被慕光极杀了。

而生他的这个人，卑鄙，无耻，下流，不但污辱了他的生母，还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当成谋朝篡位的棋子，他真不觉得慕光极有哪点像他的父亲。

说完这段往事，大殿里暂时寂静了下来，许多同情的目光投向虚夜扬，他却眼神空洞地站在那里，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好了，是不是该讲幻灵门被灭的事了？”

慕光极阴沉沉地道：“你们知道的已经很多了，不需要我再说了。”

素心冷笑一下，锐利地道：“是，你也不用仔细说了，只要说清楚到底是谁真正主使攻打幻灵门的。”

“是我，我皇兄迷恋这个女人，不肯攻打幻灵门，可朝中大臣呼声很响，我替他去灭了幻灵门，不也是巩固他的江山，平息臣子的非议吗？难道我做的不对？”慕光极冷笑。

素心缓缓摇头：“事到如今你还在为自己抵赖，你灭幻灵门，一是为了树立你在朝中的威信，当许多臣子猜测到是你亲率军队去剿灭妖邪的时候，肯定会倒向你一边，而对沉迷美色的先皇不屑一顾。二是为了让你皇兄和门主反目，这两个目的你都达到了。平离国，除妖逆，光这两件事你就在朝中树立下赫赫声名和战功，可没有人知道你只是为私利，踩着别人的血肉尸骨往上爬。”

暮雪恋脸色倏然惨白，她突然鬼魅一样欺近慕光极，厉声道：“是你……是你瞒着慕光睿出兵，攻打我幻灵门？”

“是的。”慕光极不无鄙视地笑，“你这个傻女人，二十年前相信了我，二十年后还相信我，哈哈……”

“你这个灭绝人性的畜生！那是你亲哥哥，是你……”

慕光极笑着摇头：“你以为二十年前剿灭幻灵门的时候我为什么会放你走？我要真的想把你们全部铲除，你以为单凭你们当时的势力还会比离国更强一些？虽然你们的幻术很厉害，可是我攻打得出其不意，你们根本没有来得及防备。而且幻术只能应用于小范围，在真正千军万马的战争中是发挥不了太大作用的，我放你走，就是为了让你记住，是我皇兄逼我攻打你，而我心存善念，可怜你对他一片痴情，不忍伤你，所以才让你和那支门人突破重围逃走。”

慕北辰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暮雪恋会相信这个卑鄙无耻的人，原来他们二十年前就有交结，慕光极巧用离间计，灭了大部分幻灵门人，却放走暮雪恋，为的是什么，不问而知。

暮雪恋全身颤抖，不光是愤怒，素心看得出，她竟还有些恐惧和悲伤，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指着慕光极：“你你……你竟然是为了离间我们……可你放我走又是为什么？”

“哈哈，你真笨，我不放你走，你怎么会恨皇兄？你不恨他，他怎么会痛苦消沉？他在被你指责痛恨和离弃之后，几乎是一蹶不振，朝中大权渐渐由我掌握。而你觉得你愧对死去的门人部旧，只想着要杀他为你的门人报仇，所以我就给你安排了一个机会，让你入宫。”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暮雪恋凄厉地叫，看得出她真的在害怕什么，全身都颤抖着，突然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雪亮的剑，猛然刺向慕光极。

慕光极大惊之下左右闪避，他虽然身手也不错，可毕竟被暮雪恋控制了这么久，十成功力也使不出三成，加上还要忌惮殿上这么多高手，转眼就落了败象。

除了虚夜扬，每个人都无意去阻拦暮雪恋杀他，都盼着他死。而虚夜扬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仍是呆呆出神，似乎没有发觉眼前一切变故。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你去死吧！”暮雪恋手中长剑一探，直刺入慕光极的胸前。

慕光极面露恐惧之色，眼睁睁看着雪亮的剑光透体而过，连疼痛的感觉都还没产生，就看见那道亮光又一闪，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了，原来只是一把幻剑。

幻剑消失后，慕光极胸前现出一个血洞，鲜血狂喷而出，周围的人赶紧纷纷躲避，生怕被他的污血溅上。

慕光极低头看看胸前的血洞，又惊又怕，神情似乎不敢相信，然后慢慢仰天倒下。

虚夜扬也被这场激战惊醒，看见面前这一幕，他全身剧震，似乎想抢上前去，却被两名侍卫拦着，他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有两行清泪慢慢落下。

慕北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虚夜扬，示意两名侍卫放开他。

虚夜扬慢慢走近慕光极，弯下腰去。

慕光极看见他，眼中似乎闪了闪光，染血的胡须动了动：“扬儿，叫我……一声。”

虚夜扬木然看着他，眼神冰冷，然后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我恨你，永远不会原谅你。”

慕光极翕动了一下嘴唇，突然笑起来：“报应……报应……我亲生儿子不认我……哈哈……”

暮雪恋突然发狂般地厉叫：“你去死！你死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消我的恨意！你这个……这个……”她似乎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慕光极，突然袖风一鼓，那道雪亮的幻剑再次出现在她掌中，她横劈竖砍，完全不成章法，只霎那间就把已经倒地的慕光极劈得血光四溅，面目全非。

虚夜扬躲避不及，被鲜血溅了满身满脸，他似乎被暮雪恋这样疯狂的行为震惊了，竟没有任何反应。

事实上所有人也都震惊了，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前幻灵门主如此残忍。

慕北风第一个回过神来，扑上去抱着暮雪恋，失声叫：“娘，娘！你这是做什么？他本来就要死了，你何必这样脏了自己的手？”

暮雪恋摇晃了几下身子，如果不是慕北风抱住她，只怕已经摔倒在地了。

她慢慢转脸看着慕北风，露出一丝凄苦的笑：“若儿，娘错了，娘……错得太离谱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一切都过去了，我知道你难过，可也不要太自责了……”

“你哪里知道，没有人知道！”暮雪恋突然仰天长啸，一头银发无风自散，张扬地在空中飞舞，像纷纷扬扬的无数飞雪。

她慢慢定下来，银发重又披散在肩上，用充满绝望哀伤的眼神看着慕北风：“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娘是怎样度过的，日夜在恨与煎熬中……”

“可你现在已经明白了，不是父皇背叛了你，你应该对当年的事释怀了。”

“不不不，就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凶手我才更无法释怀，若儿，你知道我当年做了什么吗？”

她的语调越来越高亢尖锐，越来越绝望凄厉，素心隐隐猜到了结局，心里不禁一阵的绞痛，下意识地无声摇着头。

慕北风疑惑地看着母亲，他从未见她如此失常过，哪怕再悲伤再愤怒时，她也没有这样绝望过。

“我扮成宫女，混入宫中，杀了你父皇，你知道吗，我亲手杀了他！我自以为我报了仇，这么多年来只是沉浸在对他的错爱与痛恨中纠结，从来没有想过是我冤枉了他！”

慕北风震惊地松手，倒退了几步，不敢相信地盯着她。

慕北辰也面露悲痛愤怒之色，一时间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去杀了这个疯狂的女人，要不是素心及时站到他身边拉住他，只怕他一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是我，是我杀了他啊……”暮雪恋的声音慢慢转为凄凉无限，语调也渐渐变得颓丧绝望和空洞，似乎在自言自语：“我到最后，都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知道是我时，那么兴奋，可是被我一剑穿心时，又那么震惊，他只是震惊，什么也不说。他当时还没有死，我再三追问他到底为什么灭了我幻灵门，你知道他怎么说？”

慕北风摇摇头，无比悲伤，他无法面对这个既是生母又是杀父凶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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