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张氏起来往锅里添了水,热了五个包子,蹲在灶台下烧火,西屋里静静的,闹腾了一宿,终于天亮之色,程老太太安静了。
王氏打着哈欠进了屋,虽然住在前院,可也听着后屋这一直哭闹,到是没有听清是什么话,王氏想爬起来偷听,外面又冷又黑的,躺在被锅里也就没有起来。
没睡醒的起了身,看到张氏在做饭,撇了一眼,就去柜子里拿米了,昨天包的包子还剩下一些,王氏早就偷偷的拿了一些放到前院去,吃时又广够,所以盆里一个也没有剩下,不知道的只以为没有了。
乡下人多吃高梁米,白米白面哪是他们吃得起的,早上煮粥也多是高梁米放点地瓜里面,顶饿又能当粮食,王氏的米下锅时,张氏早就把包子热好了,端进了屋。
妯娌两个谁也没有说一句话,连个招呼也没有打。
坐在炕上,张氏给桃花和虎妞每人分了两个包子,自己只吃一个,桃花知道劝了也没用,低头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才发现一旁的虎妞很安静,而且总走神,莫不是她也听到那些话了?
虎妞毕竟不是普通的孩子,桃花猜到这些后,不能不多想,不过反正程家做的也不是什么善事,虎妞要真想做什么,她到是乐见的。
门被推开,程大郎一脸萎靡不振的走了进来,看到桌上分好的包子,跟本没有自己的,脸色更难看了,“咱家啥时吃饭也按人分了?”
却是问向张氏的。
张氏把最后一口包子吃到嘴里,站起来,“咱家一直吃不饱饭,大郎也不是不知道,这些白面是昨个我做荷包收的订金,要没有这几个大钱,咱家哪里还有米。”
程大郎脸上无光,冷哼一声,桃花以为他要走了,不想他转身坐到了炕头上,“我有事与你商量。”
商量两字一出口,张氏明显神情一紧,“大郎有啥事?”
程大郎看着坐在桌旁低头吃包子的女儿,在落到虎妞身上,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咱家现在啥样你也知道,桃花也不小了,旁人家的孩子这么大时,可啥都能做了,咱们这么穷的人家也不能当着姑娘养着,娘昨天去镇里,有大户人家招丫头的,我看送进去锻炼几年也挺好的,在大户人家里也能学些规矩,将来长大了,知道是大户人家当过丫头的,也好嫁人。”
程老太太闹了一晚,最后扯到要卖女儿的事情上来,程大郎也寻思了许多,最后觉得到不如将女儿签个活的契约,将来有钱了就能抽回来,眼下先把眼前的事应过去。
想着张氏以前对自己唯命是从,也就是这次回来之后,人才对自己冷漠了,女人还不是全要哄的,所以想着过来和她‘商量’一下,面上她也过的去了,这事也就解决了。
张氏直言不讳的看着他,“大郎要找我商量的事就是这个?我虽然是一村妇懂的不多,可也没有听说过要女人要嫁的好,就要当过丫头这个道理。大郎是有学问的,最是明白尊卑有别的道理,咱家穷,可将来人家问起来,桃花那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若是给人做了丫头,就是过几年回来了,在人眼里那也是个下人。所以大穷,我也不能坑了桃花。”
桃花暗暗为张氏叫好,就连虎妞都不敢相信张氏这么笨的人,竟然有那么一张厉害的嘴,早上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对付程家要卖她为奴的事情呢。
料想不到程大郎会先对自己的女儿下手,若真将张氏说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卖了,还差她这一个外姓的?
虎妞想到的也正是程大郎的打算,他先劝通张氏解决桃花,这样带着虎妞一起时,旁人也就不能说什么了,又是活契,将来也不会被人骂卖女求荣。
哪成想向来嘴笨的张氏能说出这样一番有道理的话来,程大郎只觉得当着孩子的面,被张氏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让她颜面尽失。
“你懂什么?现在不是家里急着用钱吗?”程大郎的声音一提高,外屋王氏就蹲着身子到东屋门外偷听。
“我是不懂,可我知道桃花是你的亲闺女,你真要把她卖了?求学有很多穷人家没有钱拜师就在家自学的,大郎就不能了吗?”
程大郎一鼓气,憋在胸口的话半响没有说出来,在他的想法里,家里又穷又破,整日里没有安宁,去县城他也是想躲出去。
纵然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可是被张氏就这么一说,还有那种眼神看的让他心虚,旁家的妇人多为自家夫君前程考虑,眼前的妇人只想着自己,果然是没有见识的。
想到这些,他心里到舒服了些,冷哼了哼,“你懂什么,拜了师可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举人的大门,我现在怎么说也是附近镇里唯一的秀才,等到了县里去之后,定会被人高看,现在只差一步,就这样放弃了,之前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大郎耽误了一年半不也考中了秀才,真有才华在等上三年也无事,总比要卖女儿换钱考举人心里要踏实。”
程大郎又被张氏的话堵的心口不舒服,隔了一年半考秀才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心里最明白,那时他沦落的和乞丐差不多了,为了回家才用尽全力去考,考中了也是在他的预料之外。
在等上三年,不用旁人说他自己都知道考不上,他也不过是想趁热打铁,希望能在次幸福的中了举人。
夫妻二人在这里争论不休,虎妞站在最里面,面对着门,自然发现了门缝外面的王氏,她眸子一动,就有了办法。
“婶子,奶真要把我过继到二婶的名下吗?”她脆声的问。
程大郎正愁说不过张氏,把火气都转发到虎妞身上,“这是我们程家心善才收养你,你哪里有你挑人的份,一个吃闲饭的。”
虎妞低下头,拧着衣角。
张氏瞪向程大郎,“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桃花看着虎妞这出实挺可怜的,可她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孩子突然无辜的问起来的,一定有她的目地,思及至此,桃花转过头去,房门并没有关紧,那就是、、、
不用在多想,桃花也知道虎妞的目地是什么了。
王氏还不知道虎妞要落在她的名下,程老太太也打算满着,这样等到了那个时候,王氏不想也没有办法了,虎妞现在挑出来,就是在阴程大郎。
想着程大家郎怎么说也是个秀才了,文人的气节一点也没有,有火气无处发泄时就划到孩子身上来,这样的人也该受点教训才是。
桃花低下头,只等着看热闹。
不等程大郎在说什么,外屋得了信的王氏已骂了起来,“没良的,原来是在这等着算计老娘了,老娘嫁过来这些年,一点福没有享到,最后还要让你们算计一把,哎呀,老娘不活了。”
骂完王氏就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她骂声大哭的又痛苦,想不让人听到都不可能,桃花眼看着程大郎变了脸色,坐在炕上不语了。
西屋的程老太太才睡下,就听着王氏又哭又骂的,哪里知道怎么回事,被吵醒了哪里会心情好,冻了一宿,她的头又沉沉的,浑身也打冷战。
骂起人来声音也重了起来,“这是要卓死了是不是?日子还过不过了?大早上的就起来哭丧,我还没死呢,你个丧门星。”
在亲姑娘那里受了气回来,骂了半宿程老太太心里的气也没有消,现在王氏送上门来,她哪里能放过了,什么下作的话都骂了出来。
换成以前王氏早怕了,也禁了声,可这次不同,这一家人合起伙来算计她,她怎么能罢休,想着要是真等日子定下来那天,她岂不是真要白白养了一口。
王氏越想越怕,此时把事闹大了让他们收了那心思,“对,我下作,你们一家都不下作,你们不下作能合起伙来坑我一个?这个家里还不全是靠我们二郎,现在这冤大头的事又让我们二房背着,这心都偏到边上去了,你要只这一个儿子,那咱们就分家,你跟大房过去,别在这天天和大房合起伙来坑我们。大房惹下的祸,让我们二房认下了,我又不是占着窝不下蛋,干啥要认那不要脸的小娼妇生的女儿去,我呸。”
程二郎抱着程林急冲冲的走了进来,在前院都能听到王氏的骂声,程二郎想躲也不敢躲,这才急着进来了,一看王氏坐在外屋的地上哭,站在门口也不知乍办。
西屋里程老太太被王氏气的胸口起伏,王氏骂的话就像一把刀插在她的心上,却是一口也还不出来,她左右也没有料到王氏突然闹起来是因为这事。
暗恨东屋那边把消息透出来,现在王氏这么一闹,认虎妞为养女的就怕也就泡汤了,其实别看程老太太总骂王氏,但要是真较真起来,程老太太对王氏还是有些惧怕的。
王氏能骂又能闹,她才不管丢不丢人呢,是什么也不顾的泼妇,程老太太起码还在乎些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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