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

1

从前有一只小公猫，某天时乖命蹇被个扎玛丽苏辫子的小姑娘抓回家当成个宠物养着了。

它觉得简直猫生大辱，前途一片灰暗。

且不说品味问题，以前也有千千万万个人类从它旁边经过，不过只有敬畏的份。还给它上贡进食。以至于它一直觉得流浪是一只有逼格的猫应该拥有的猫生。它应该过着“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家乡在远方”的日子，漂泊无居，满身沧桑。

在遇到娇俏可爱小母猫的时候还可以扶额装逼淡淡吹一句，我的心早已遍体鳞伤，我不介意你再为它添上一爪。

而且八荒四海之间它还有一个很巍岸的名字——碧水金精兽。

这是一个多么有格调的名字阿，秒杀王富贵，尼古拉斯赵四等等土里吧唧的东西。只有龙傲天才勉强可以和此名媲美。

更何况这是自己的信徒虔诚奉上的姓名呢。

它在经过一个小区的时候有两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发福阿姨给它进贡小鱼干，一边喂一边怜惜，划掉，敬畏地说，侬瞧瞧，个瘪三精精瘦。

另一个阿姨也附和着，嗯，个瘪三，精精瘦。

碧水金精兽。它当时就一面嚼着小鱼干一面思考未来的猫生，冥冥之中它觉得天赋重任，自己定是上苍派来拯救猫界的王。

于是小猫一点不剩地舔舐完了残羹剩饭和小鱼干，揣怀着这个中二，划掉，伟大的梦想上路了。

2

小猫特伤心特难过特憋屈。

唯一可以聊以慰己的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也非常中二，划掉，有文艺气息。

她自封叫冰晶血泪碟。拿着个上了色的木头棒子喊巴啦啦全身变。时不时玩一次很有腔调的黑化。

看起来貌似还是个大魔法师呢。小猫嚼着肉趴在沙发上想，不过我还是不会屈服的，我就是饿死，跳下去死外边，都不会吃你一口东西的。到底是碧水金精兽阿我这只猫。

它被自己坚定不移的令人敬佩不已的志向感动了，于是又懒洋洋伸头叼了一块肉，翻过身子四脚朝天呲牙咧嘴地嚼。哈喇子流了一沙发缝。

嗯，别说，还真香。

3

小姑娘叫北北。

她举着小猫转圈圈说，以后你就叫苏苏吧！

我呸！

小猫横眉竖目，爪子狠狠在半空中一通乱抓。

老子是男的！老子叫碧水金精兽！去你丫的苏苏！贱民！

小姑娘不知道听懂没，总之有意无意把苏苏，划掉，欲哭无泪目眦欲裂的小猫放在地上，将折好的纸花儿上写上了“苏苏”二字别到小猫头上，又拿出早早缝制好的lo裙冲小猫露齿莞尔。

小猫浑身上下一个哆嗦，直觉得骨肉发麻。

这是一个多么邪恶的笑容阿。

小猫：？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鸡飞蛋打中小猫声嘶力竭：我日你大爷！老子是男儿身！奇耻大辱没齿难忘！！！

十分钟后被抓秃露毛的小猫裹着华美的衣裙，头顶上一朵纸牡丹分外妖娆艳丽。

小猫：…….我他娘的和你势不两立。

女孩：哇！苏苏你也很喜欢对不对！

苏苏本苏绝望揪胡须：老子是男的！公的！下面带把的！听得懂吗阿喂！

女孩：我知道了！你一定喜欢再粉一点的！嘿，看不出来嘛苏苏你还挺有少女心。

苏苏：……哦吼，姐姐你高兴就好。

再见了我美好阳刚的青春年华。就让你们消融在那年夏天的午后三点吧。

女孩提着苏苏的腿把它倒过来放在腿面上，帮一脸生无可恋的苏苏三下五除二扯掉了裙子。

女孩的面色凝重起来了，她深深低下头眯起眼睛，忽然惊叫一声：苏苏！

苏苏：干嘛。

女孩：我靠你不够意思阿！你居然是公的！

苏苏：？哈哈？？？

女孩又俯下身子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良久抬起头皱着眉头略带嫌弃地说：好小。

苏苏：？！你大爷的！我怀疑你涉黄但是我没有证据。

苏苏托着腮帮子缓缓陷入沉思，流出感动的泪水。

然后它缓缓比出一个

中指。

4

女孩一点一点长大。苏苏的lo裙一点一点增加。

女孩开始嫌弃以前给自己取的名字，冰晶血泪碟。

我呸！女孩急赤白脸地破口大骂，谁再和我提冰晶血泪碟我和谁急！

苏苏：冰晶血泪碟。略略略。

女孩：1551我就知道苏苏你对我最好了，我就知道你站在我这一边！！！

苏苏：？冰晶血泪碟？

女孩开始穿起了白色的长裙，捧着泰戈尔的飞鸟集听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水调歌头？苏苏咂了咂嘴巴打了个哈欠，还不如水哥掉头叫的好听。

女孩拿着语文书卷成长条放在嘴边一脸陶醉：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

.

.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苏苏：哇哇哇冰晶血泪碟，你唱得好难听。

女孩：谢谢夸奖，苏苏。

苏苏：？

女孩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苏苏，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帮我销毁一个东西好不好？

苏苏：讲。

女孩：你的东西掉到河里会有河神出来问你是不是掉的金的还是银的如果你说实话他会把原来的还给你并且给你奖励。

苏苏：？姐标点符号被你吃啦？

女孩：我说完了，来来来，你把这个吃了。

苏苏看着面前15分的卷子陷入沉思，再次流出感动的泪水。

然后它义正严辞地将卷子推开了：我不能干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呜呜！

女孩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又从苏苏嘴里取出湿软的卷子：谢啦好苏苏！

苏苏：我恨。

5

女孩一点一点长大，苏苏吃的卷子一点一点增加。

苏苏：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老子的悲伤你不懂。

女孩每次都会给它讲关于河神的故事，然后面不改色的将卷子塞到它的口中。

但女孩的笑容好像越来越少了。

她会抱着苏苏长时间发呆，看着天际线一点一点被绯色渡染，看着黑夜的水分一点一点沿着月亮的调色盘滑落人间。

女孩子问，苏苏，如果有一天我掉河里了，河神问你你掉的是金人银人，你会不会经不住诱惑？

苏苏慢条斯理地啃着肉糜：会啊。有金子不拿那是傻子。你要是掉河里了我大概还会张灯结彩庆祝没有lo裙的未来呢。

女孩；苏苏我知道你会救我的，对不对。

苏苏：大姐你想多了。

女孩：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是不是，过来抱一下，好苏苏。

苏苏一脸嫌弃地吃完了肉糜，故作高冷地转过头去走出了房间。

我当然会救你啦，傻瓜。

而它身后北北的目光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暗淡了下来。

一行清泪滴落地面。

6

北北死了。

她是跳河死的，失踪三天，捞上来的时候身体早已浸泡的不成样子。

苏苏却觉得女孩身下的水泽像一双翅膀展开光芒。再也不被囚牢。

苏苏卧在家里面摆弄着lo裙。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苏苏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醉的矫情。

女孩死的第六天，苏苏从八楼一跃而下，冲到女孩跳下的河畔。

苏苏：河神老子知道你在里边！给老子出来出来出来！！！

苏苏：赶紧点阿艹，你这样子业务是要不合格的！

苏苏：小心我死后到冥界告你私吞财务！！！

苏苏：我跟你说这不是小事情，我到鬼差那里告你贩卖人口！！

河神哗啦一下从河底冒出来了，慌慌张张藏起某本杂志：别别别我错了。我这就还。你掉的是这个金苹果九plus还是这个金珍珠奶茶还是这个金游戏机呢？

苏苏：滚蛋！把老子的仆人还给老子！

河神恍然大悟：阿你说的是那个前几天掉下来的女孩吧！那你掉的是这个金女孩还是这个银女孩呢？

苏苏：……才不是，我掉的就是一个正正常常成绩差的要死人缘也差的要死的傻逼女孩。

河神：阿你又掉东西了！哎等等等等，我接不过来啦！你掉的是这个金眼泪还是这个银眼泪呢？

苏苏狠狠别过脑袋压低声音：我前几天掉的女孩呢？那么大一只瘦不垃圾营养不良还偏执的要死的女孩子呢？！把老子的北北还给老子，她又一点也不可爱，你私吞有什么好处。

河神耸肩摊手；可是，可是……人死不能复生阿小猫咪。这我也没有办法咯。所以你掉的到底是这颗金眼泪还是……..

苏苏用力抹了一把眼泪骂了一句娘，转身走远了。

7

苏苏是只猫王。

它浪迹天涯，遇见小母猫的时候淡淡一笑，可以说出一些破带有沧桑意味的语句。

可是它没有。

它召集了一群小猫，教它们知识道理。

苏苏装作爪里有烟的样子轻轻吸了一口，说：你们都听好阿。一加一等于三，记住没有？

有一只小猫一脸疑惑地摆弄起了爪子，思来想去后，它说：苏苏爷爷，不该是四么？

苏苏潘然醒悟，一拍脑门：对对对，一加一等于四。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比一加一等于几重要多了。

这世界上有三种邪恶的力量。我们无法与之抗衡。

小猫眼眸清澈，扯着路旁的树枝混合着苦涩的泥土咽下去，问：碧水金精兽您也不行吗？

苏苏看向天边的明月说：是呀，我也不行。

第一个是拿着七彩lo裙的小女孩们，你们会变得花里胡哨很狗血很玛丽苏，而且通常这群小姑娘的品味很不可理喻。

苏苏喘了口气，一旁的小猫呸的呕出泥土咪咪叫了起来：您怎么知道的呢？

苏苏笑了，却没有作答。

第二种是穿着白大褂的带着口罩的人们。我曾经被一个女孩带进过一个叫医院的地方，那里全都是这样的人…..还拿着手术刀，他们有一种仪器可以叫你失去意识…….在我出来的时候…….你大王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你大王了。

苏苏忧伤的遮掩住了下体。

第三种是一个神仙。对，神仙。河里有个坏神仙。他会贪污好多好多的东西，用金子银子来换取你生命中最最总要的东西。他手中有一个魔盒，一定有的，魔盒。里面装的都是人类的贪欲，它们吞噬的是信念和什么呢……我也不清楚阿。

所以别总是对主人那样高冷…….不行！就算是心里暖喜欢的死去活来也不行！他们很笨，别让小心翼翼的他们对世界失望啦。

或许你就是最后一个筹码阿。

苏苏再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趴在地上闭上眼睛想，阿，我也老了呢。

小猫们在一旁叽叽喳喳，说着碧水金精兽大王如何如何英勇。

苏苏抬起眼皮想了想，说：最后一点，我的名字叫苏苏。

苏苏，苏苏。

曾有个傻逼女孩穿着傻逼的衣服天天叫着这个傻逼名字。

天上的新月弯弯，像细细的鱼钩吊着诱饵把玩人间。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城市逐渐入睡啦，暮色黄昏，新月如勾。

寂静得不像话。

就像多少年前少女苍白着脸说，苏苏，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墙色苍白，衣裙苍白，窗外的月亮苍白，记忆也是苍白的。

苏苏想，当时女孩为什么要跳到河里去呢，那大冷天的。是因为河神吗，还是因为河里面没有考试和习题，也没有对她冷嘲热讽的同学们和冷眼旁观的老师？是河里有很多很多对她好的伙伴和动漫吧。

此事古难全

苏苏感到爪子上温热温热的，它瞥见一只小猫向河边跑去。它刚想大叫一声别去，却看见小猫游动着在河水里嬉戏。

这群笨蛋。苏苏想，河神倒还算有点良心。

但是他当初为什么不把湿淋淋的狼狈女孩救起来呢。

喂，lo裙我认了，卷子我也吃了。

你回来陪我玩阿。

8

转眼苏苏教导过的小猫都长大了。苏苏愈加老态龙钟，它却还天天蹒跚着爬到河边眯起眼睛看波澜不惊的河水。盯得河神皮肉发毛。

没被领养的小猫在河里游来游去地埋怨：苏苏爷爷你骗人，河里根本没有坏心眼的神仙。

苏苏偏过头睨着河底下想，没有个屁，这老神仙安分了一点了罢了。估计业绩要不合格了。指不定他以前是怎样为非作歹暴戾恣睢的呢，老早老早就罄竹难书了。

被领养的小猫叼着试卷跑回来愁眉苦脸：苏苏爷爷苏苏爷爷，你帮我吃这张卷子好不好好不好。卷子太难吃啦。

苏苏笑得慈眉善目也得意洋洋：不行哦。我只吃她的卷子呢。

小猫们咪咪咪咪地叫：苏苏爷爷苏苏爷爷，你说的那个人早就死啦，她撒手人寰啦。她变成灰洋洋洒洒随着雪一片一片一片啦。

苏苏眼睛一瞪怼回去：你主人才死了呢……不对你主人不会死的…..啊呀爷爷我开玩笑的……我错了阿，你别哭呀你主人不会死的好不好？

小猫一把鼻涕一把泪：苏苏爷爷坏！苏苏爷爷咒我主人死！

说着它又跑远了。好多小猫都跑远了。日月翻新，新面孔旧面孔随着窜动的人流来来回回，泻留地却是寥寥无几。

阿你好可爱哦。

有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一脸惊喜地捧起一只花色小猫。

和我回家吧。

和我回家吧。苏苏咂咂嘴，以前也有人这样对我说过。

是阿，我真是坏阿。是不是她在外边有别的猫了，别的猫都比我听话。

是不是因为我太坏了。我不愿意吃她考砸的卷子。我总是挣脱她的怀抱。

可是我喜欢你阿。

苏苏趴了好久好久，感到越发沉重了，身子迟钝的不像自己。它一个翻身，滚到了河中。

坏神仙要来捉我了吗？

落水声激起了小猫们，它们惊叫起来，齐齐跳下水用力又将苏苏拱上了岸。

苏苏笑啦，你看阿，我活下来啦，这条破河奈何不了我哒。

我太老啦。

太老太老啦。夜也太深太深啦。

小猫们快去睡觉吧！

苏苏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恍惚间月亮破开了浓浓厚厚的云层钻出来了，摇摇晃晃挂在枝头，不谐世事的纯真模样。它闭着眼睛，轻轻哼起歌来。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不多时，它静悄悄趴在河边不出声了，朝着北方熟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会有小猫惊恐地发现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它的脑袋偏向一边，脖子却还伸展着向北边过去，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河神扒着河堤轻轻浮上来叹息，也算是真情实意掉了几滴泪。

凌晨三点钟的月色朦胧空灵，清晖叫飒飒的枝叶都变成了银子似的，却渡有岁月的痕迹。发酵的的桃花跌落在月色中，几颗圆滚滚的水珠坠在花叶下，还在抵死与清晨的谋面。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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