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精灵

“你还有其他遗言吗，亵渎死亡之徒？”

老村长手举火把，对着眼前骨瘦如柴的俘虏厉声喝问。

对方的衣衫褴楼，半腐烂的脸颊上纹刻着，两条互相咬着尾巴的毒蛇。

这是盖尔兰朵常见的战俘审问会。由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决定如何处置来犯的敌人。但死亡魔法的使用者，都毫无例外会被处以火刑。

“以盖尔'伊娅的名义，愿你成为灰烬后，重回大地之母的怀抱。”

被俘的男人听闻此言，却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要变成灰烬的是你们，老东西！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一个人来打你们的主意？”

“不，因为你连人都算不上。像你们这种邪恶的魔物，无论再来多少都是自取灭亡。”

“哈哈哈哈！”冥术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爆发出强烈的大笑：“我看你们这些精灵，还能嘴硬多久！因为【超越者】即将——”

听到这个词汇，几个年迈的老者，不禁露出惊骇之色。

但令在场所有人，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在遥远的天边，一道红光由远及近，划破了漆黑的夜空；随后以无法反应的高速，准确地砸中了冥术士。

“啪！”

伴随一声令人作呕的闷响，这个凄惨的俘虏，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负责押解的战士，也是满脸错愕，被恶心的液体溅了一身。

而出现在红光的位置，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全身的盔甲和长剑，都呈现着不祥的红色，就连背上翅膀都被鲜血所覆满。

“你，你就是众多预言里的【超越者】？传说中……不死不灭，无限接近于神的存在？”

过了好一会，回过神来的老村长才开口问道。但他连手中的火把，早已掉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我是什么，并不重要。”一身血红的女子冷冷回应：“把你们的神器——能够穿梭时空的【月之钥】交出来。”

“对，不重要。”老村长摇了摇头，“重要的是，此等神器并非你们亡灵可以玷污。更不会让你，用以毁灭世界。”

周围数十名战士，迅速举起武器严阵以待，丝毫不敢大意。

而在外围，更有数以百计的神射手，将附魔的箭矢对准此处。

“……值得吗？”

“大地之母赋予的使命，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说完，老者的手上绿光凝聚，大自然的魔力由四周向他聚拢。而其他战士也心领神会，迅速冲向这个孤单的身影。

女子低下头，不再发一言。她心里明白，再多的交涉也是枉然。

“听好了，莉亚。你一定要躲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精灵牧师将小女孩，放进万年古树的树洞里，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迹。

火焰的燃烧，金属的碰撞，无数残酷的声响，在不远的地方沸腾。

“不，我要也要和爸爸一起战斗！我会用魔法，他给我的森林弓，也能拉得动了！”

女孩强忍啜泣的哭声，全身却止不住在颤抖。精灵战士们的呼喊越来越近，刺激着她稚嫩的耳膜。

听到这话，牧师露出宽慰的笑容，却依旧摇了摇头。

莉亚的爸爸，是族里赫赫有名的精英射手；也曾与吸血鬼的较量中，丝毫不落下风。

但她无法告诉小女孩，如此英勇的父亲于半小时前，被长剑所斩断的半截身躯，在自己的怀里永远停止了呼吸。

“等到天亮的时候，你就往东边去。直到碰见精灵，或者人类的村子之前，都不要回头。”

随后她咏唱了一段咒文，并用法杖轻轻触碰了小女孩的头顶。于是女孩幼小的身体，开始变得逐渐模糊。

“爸爸妈妈会去那里找你，好吗？”

“你骗人！”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这是她在变得完全隐形之前，留给妈妈的最后一句话。

“莉亚，我的孩子……”

一发攻击魔法落在附近，如同烟花一般照亮了牧师的脸庞，闪烁着她眼角的泪光。

她知道自己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咬咬牙起身赶往神器所在的方向支援。

“轰！”

精灵牧师还没走几步，就被一声巨响拦住了。

那是一只传奇的独角兽，和血红色的女子纠缠在一起，撞断了面前另一株粗壮的古树。

这是响应了高阶召唤魔法，而奔赴战场的神兽，但全身已然血肉模糊。看上去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长长的犄角顶入敌人腹部。

她赶紧停下来，咏唱另一个治疗魔法，试图救助这头英勇的生物；同时魔力从她脚下盘旋而起，覆盖成一个绿色的护盾。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只见这个孤军作战的敌人，单手横向一甩，就将独角兽庞大的尸体抛到旁边。

而另一只手中的血色长剑，在下一个瞬间就贯穿了魔法护盾，以及精灵牧师的胸膛。

“！！！”

目睹了这一切的莉亚，紧紧用双手捂住小嘴，努力不让自己的喉咙传出哭声。

自己母亲倒下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帘的只有那血红色的身影，还有其腰腹上慢慢愈合的大洞，宛如噩梦一般。

“嗖嗖嗖！”

几支凌厉的附魔箭矢，命中了长剑的主人。她的一只脚和半身翅膀，都因为魔法结成厚实的冰霜。

另一支带有火焰魔法的飞矢，随即又射中头部产生剧爆，却也只是摧毁了她大部分头盔。

在这个瞬间，莉亚得以完全看清楚，那个令她终身难忘的脸庞。

红色瞳孔与自己的视线四目交汇，宛如剑锋一样尖锐。

小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绝望地把小拳头，伸进嘴里用力咬紧。头脑之中，除了无边的恐惧一片空白。

幸运的是，这个覆盖满鲜血的女子，似乎没有发现莉亚。她抖了抖翅膀，掉落的羽毛化为红色剑刃，飞往箭矢袭击来的方向。

几声惨叫过后，她的头盔也随之复原了，身上的冰块也被震碎掉落。

紧接着这个凶手，以令人乍舌的速度，飞向其他暴露位置的精灵战士。

随着时间的推移，哀嚎的声响逐渐减少，并且越来越遥远，最后重归一片寂静。

四周寂静到只能听见，火苗燃烧的噼啪声。漆黑而又悲凉的夜色，将滚滚浓烟也一并吞噬。

这个可怕的夜晚，对于小女孩来说仿佛有几辈子那么漫长。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树洞之后，她按照母亲的嘱咐，像行尸走肉般，跄跄踉踉地跑往东边跑。

这一路上，她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被尸体和树根绊倒多少次；更分不清身上，沾满的是自己，还是族人的血迹。

只知道当她遇见，第一个精灵牧人时，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任由自己的意识被虚无所夺走。

“救……救……我……”

这没有说出来的三个字，在她脑海里来回盘旋，直达灵魂的深处。

至此之后，迪-纳图尔这片大陆上，名为盖尔兰朵的精灵村落，再也不复存在。

最终遗留的，只有它曾经镇守神器【月之钥】，以及被【超越者】所毁灭的悲剧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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