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超越死亡

许夜北抱着身体渐渐冰凉的宁云，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她不再操控战舰残余的力量进行反击，任由黑潮肆意地对着塔尔塔洛斯号开火。

“为什么……”

她努力地趴在宁云的怀里，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宁云的胸前。她想起了自己与宁云所经历过的一点一滴，想起了宁云虽然严厉但却无微不至的关怀。她想要大喊，却发现嗓子早已嘶哑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哽咽着讲自己的身体紧贴在宁云的身体上，妄图给予他哪怕是一丝的温暖。

“哥哥……求求你、求求你回来吧……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她没有关闭舰队的通讯频道，所有人都听见了少女悲怮的嘶哑的哭声。

通讯频道里一片寂静，只有少女低低的哽咽声不断传出。正在撤离的战舰纷纷转向，将仅存的炮弹向意欲包围塔尔塔洛斯号的黑潮舰队打去，努力地想要阻止黑潮打扰到陷入极度悲痛中的少女。

岸炮阵地也终于开始了怒吼，八英寸和十六英寸的炮弹一枚接一枚地从炮管中飞出，重重地砸在黑潮战舰的甲板上。已经没有人会在乎炮管是否过热的问题了。所有人的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

不要让任何事物惊扰到已经永远沉睡下去的宁云和守候在他身边的许夜北。

在众人近乎疯狂的攻击中，黑潮舰队的攻势被硬生生地暂时阻止住，试图继续靠前的战舰在密集的炮火中竟不得寸进，反而被打得伤痕累累，几度接近沉没。

……

宁云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呃……”

浑身上下传来的噬骨的疼痛令他几乎无法思考。无数黑潮菌株正顺着他的皮肤和血管逐渐向他的体内渗透，不断地替换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撑住，千万不要陷入沉睡，”清冷的女声在他的耳畔响起，“这是你能否在完全黑潮化之后保留自我意识的关键。”

“肖……潇？”

“是我。”

女子的话令宁云的痛苦稍稍减轻了些许。他努力地打起精神，和肖潇交谈起来。

“外面……怎么样了？我的身体……”

“在听他们看来你已经死了。”少女丝毫没有掩饰的话让宁云忍不住露出了苦笑，“你的离去令你的那些同伴们很伤心，他们正在不顾一切地反击，击毁正在靠近你的那艘战舰的黑潮战舰。”

“小北……小北怎么样？”

“那位同调者吗？”肖潇的声音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她还陪在你的身边紧紧地抱着你，似乎，不，的确在哭着。你脚下的这艘战舰已经快沉没了，但是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个傻丫头……”

“她喜欢你。”

肖潇不等宁云反驳，便对少女的行为下了定义。

“她爱你，”她一边说着，语气中有了一丝丝怜悯和羡慕，“所以她宁可死去也要陪在你的身边。”

“可是……”

宁云想要反驳什么，被女人毫不留情地打断。

“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有多爱你。她已经把你当成她生活的全部了。从你们发现我到将我送到医务室进行检查的这一路上我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孩子把你的每一句话都当做自己的行动准则了。我想你应该也发现了，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在刚刚被攻击的时候，你宁可自己受伤甚至死亡，也要保护这个孩子。这已经成了你下意识的动作了。”

“……”

宁云想要反驳什么，告诉肖潇自己只是把她当做女儿，可是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他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虽然只和这位十四岁的少女认识了不到了四个月，但在这期间的每一场战斗，每一次经历危机，都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关注这个孩子，了解这个孩子，然后再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少女。

就在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与此同时，肖潇的声音也再次传来。

“宁云，撑住！马上就要进行到黑潮化最关键的阶段了，一定不能昏过去！挺过去了就是胜利，一旦你无法坚持下去，你会变成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只懂得杀戮的黑潮生命体，那样的话在你身边毫无防备的许夜北会在瞬间被你杀死的。所以，一定要坚持下去！”

因为激烈的疼痛，意识已经渐渐模糊的宁云听到了肖潇的话，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绝对不能失败，小北还在外面等着我。一旦没有我，她恐怕也无法继续活下去了。我一定要成功，然后拯救她。”

这样想着，宁云咬紧牙关对抗着不断袭来的倦意和疼痛感。不知过了多久，痛感突然全部消失，宁云也感觉到自己与无数细小的意识产生了联系。

“恭喜你，我的同伴。你已经成功地变成了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黑潮生命体。”

“我……成功了？”

“是的，你成功了，”肖潇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已经拥有了控制黑潮菌株的力量。希望你能用好这种力量，去拯救何守护你所珍视的人。”

“好了，快出去吧，那个孩子快要撑不住了。”

肖潇的声音越来越小，宁云的意识也开始渐渐回归现实，与身体产生了连接。

……

塔尔塔洛斯号，舰桥。

战舰仍在不断地沉没之中，大半舰体已经完全没入水下，只有舰桥和一部分桅杆仍在水面上苟延残喘。海水沿着破洞灌入舰桥之中，冰冷的海水已经满过了许夜北的小腿。少女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宁云，任由海水渐渐将自己淹没。

“哥哥，我马上就来陪你了，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呢……”

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微笑，她闭上眼睛，低头轻轻地吻住宁云的嘴唇。她已经放弃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只想陪在宁云身边，哪怕是和他一起共赴黄泉。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了她。少女睁开眼睛，正对上宁云深邃的黑色瞳孔。

“傻丫头，我永远都和你在一起的。”

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了宁云的声音，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和喜悦。

与此同时，无数黑潮菌株从海水中分离而出，填补在塔尔塔洛斯号破损的部位对船体进行修复，并将船体缓缓抬起，抬升至正常吃水深度。

“哪怕变成黑潮，我也会一直守护着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许下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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