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自己后,才能真正思考自己。]
这是婆婆曾给我提起过的她们教会的教义之一。
虽然我很多次向她抱怨过她那种小众群体只能叫邪教罢了,但她每次也什么都不说就敷衍过去了。当然她对我说的这些神棍话我也是从来没当回事。
但现在突然想起这句话,似乎觉得也有那么点道理。嘛,毕竟一个教会也肯定是有那么点道理的,不可能明摆着胡扯。
我死了。被那个臭小鬼捅死的。理所应当我恨他。但可笑的是,恨的仅仅是被这种小鬼捅死这件事。我好歹比他大五六岁,打不赢岂不是很没面子?但我对那个人却丝毫恨不起来。反而,我还欣赏他那种拼死挣扎的勇气。毕竟我才是劫匪,他反击我,并没有错。或许普通人觉得我的逻辑很奇怪吧,不恨杀了自己的人?我承认,我也觉得奇怪,但这并不代表它是错误的。这或许就是[真正思考自己]的含义吧。
至于像我这样的优秀青年为什么要当劫匪?那当然是报复世界了——如果是之前的我一定会这么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知道很可笑,现在我也这么觉得,毕竟像这样的小偷小抢能影响到什么?更何况都没成功过几次。
什么?不,我可从没否认过我有报复世界的心,只是觉得这种自暴自弃的小家子气的做法可笑而已。毕竟,世界确实欠我挺多的。
从小,我家就不富裕。我知道这在很多人看来都不是回事儿。那我换个说法。从小,父母就去城里赚钱,而为了减少开销把我和婆婆留在了这低物价的穷乡僻壤。直到初中我在当地都是稳拿年级第一。但家里没钱供我到发达地区读书。所谓[贫穷限制想象力]并不是空口胡扯的。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记得在当时我抱着希望,能来个绝地翻盘最后做成个大事什么的。
接着就是那年,我拿到了首都重点中学的保送名额以及贫困补济,想着自己终于能有个出头的日子。接着传来的消息是,父母打工路上碰上车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右手右脚粉碎性骨折。后来因为母亲的残疾,打工的那边也不要她了。
至于最后,我和婆婆收到了母亲寄来的最后一笔钱,之后就再没消息了。我是在那时失去希望的。
我也从来没怀疑过母亲的死亡。像她这样半身残废的女人在那样复杂的都市里,死法我都能想出来十多种。但最让我绝望的还是——我最终还是会被困在这鬼地方一辈子。毕竟贫困补济并不意味着完全免费。
我知道把父母的死看得如此清淡对普通人来说是有点不能接受,但对我而言,像这种一辈子见面还没附近陌生人多的父母…真的不能激发我什么感触。我当然知道他们还是爱我,他们为了养我拼死拼活得挣钱,最后甚至真的把命搭上,但这也并不能成为我爱他们的理由。他们最后没有带给我应有的亲情,相反,而是恐惧。他们悲惨的结局让我恐惧起自己的未来。我害怕自己也像他们这样悲惨地死去。
说到最后,这样的悲剧既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父母的错。大家都很坚强,大家都勇敢地迎难而上,但最后并没迎来理想的结局。这就是世界亏欠我的——贫穷。
要是做个比喻的话,贫穷就是癌症,它本身并不可怕,但却能让你轻易地被困难击倒。因为贫穷,你缺衣少食,被人瞧不起,得不到良好的待遇;相反如果你富裕了,那么你身体健康,受人欢迎,门槛总是高人一等。
而我,有远大的理想,有足以支持它的智慧,却在这之前就栽了跟头。
总而言之,屎一样的人生呢。
因此我从不谴责自己报复性的想法,也从没认为自己做错过。但我也知道,就算再怎么报复,悲剧也不会改变。因为它早已发生。突然感悟到,报复,也是这么悲壮的一件事么?
死掉后这么仔细地思考自己一番,才发现自己也是这悲剧中的一环吗?不过思考完后却让自己轻松了不少。因为我的悲剧,总算是,结束了。
……
…
——————悲剧分割线———————
索梅拉王国
温戈城
……
…
【夫人,您醒了。这是您的孩子,恭喜夫人。】
“…吉姆…啊,谢谢…”
精致的卧室里,躺在床上的贵妇人接过了一旁管家递来的孩子。贵妇人神情憔悴,可能是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
<那么恭喜阿卡丽亚夫人了,是一名可爱的男孩。>
“啊,是特伦特修女…抱歉忘记您了,对您的无偿帮助我再次表达无上的感激。”
<哪里,夫人说笑了,还得要我祝福夫人您才行。愿夏恩女神保佑你们母子。>
“不,受到如此大的帮助却不求回报,特伦特修女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了呢。既然您不肯收报酬,那我也最多只能祝福你们的夏恩女神佑护你了。”
<哪里,夫人这次是真的过奖了,就我还配不上夏恩女神的佑护呢。那么时间也不早了,请允许我也告辞了。>
修女苦笑道,然后且身行完礼准备离开了。
“是吗…好吧,那么小梅,请你把特伦特女士送回教会吧。”
[是,夫人。]于是在一旁待命的女仆将盲眼的修女引出了卧室。
…
“吉姆,关于特伦特修女所属的教会,你知道些什么吗?”
【是,夫人。特伦特修女所属的教会名为【夏恩圣女教】,不过对外也称女神教。不过由于源自南方和魔族扯上了关系,如今在王国和帝国被主神教打压得很惨,所以势力很小,也不怎么有名。】
“是么…看来特伦特修女他们生活得也很惨呢…吉姆,改天准备点礼物,带我去拜访一下吧。”
【一切听从夫人安排。话说夫人,少爷从生下来起就没怎么哭过呢,现在已经睡着了。】
“啊,你这么说也是呢,从小就这么坚强了,说不定遗传他爸多一些吧…”
说到这里,阿卡丽亚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忧郁的神情,显然关于孩子的父亲有什么使她难过的事。
一旁的管家也察觉到,低下头也不知道说什么。
“…嘛,现在不想那些事也罢。说当前的,你觉得孩子叫什么好?”
【…恕我直言,这事关夫人的家事,不是我这样一个外来人所能插足的,所以还请夫人自己决定。】
“说的也是呀……你说叫【罗德】怎么样?”
【夫人说是,那便是了。】
“好吧…那从今往后,你就叫【罗德】了哟,罗德?”
阿卡丽亚注视着自己怀中的孩子,不由得露出安心的微笑。可就算如此,他的眼神中似乎仍残留着忧伤。
或许这就是所谓贵妇人的特质?
如果罗德看到了说不定会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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