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占卜

爱莉清楚地感觉到心脏重复着一张一合的循环。

入口处那一层厚厚的帘布自不必说，就连窗子也被封得严严实实。

蒙上了遮罩的布条，即使是在封闭性的房间里，嵌进天花板的电灯只能散发出幽幽的光亮。

瞳孔也因为光线的暗淡而缩细拉长。

甚至难以看清坐在对面的占卜师的脸庞。

“抱歉，因为我个人的一些原因，只能够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接待您了。”

“不，没关系。”听出藏在对方温柔声线里的自责，也只好勉强自己接受这样的环境。

原本占卜屋应该就是神秘诡异的氛围吧。

“您能体贴这一点，真是感激不尽。”

对方揭开灰色桌布，借着微弱的光线，爱莉依稀看到大小形状不一的道具。

“呼，要开始了吧。”

“在那之前，我需要知道您来这里占卜所为何事。”

“想要问什么吗……”猛的反应过来，声音不自觉地停住。

原本是为了哄菲欧娜姐姐开心才来的这间占卜屋。

结果迷迷糊糊的，就变成自己坐在这里了。

这样子说来，哪里来的要问的问题啊。

慌张地瞟了瞟对面的占卜师，虽然看不清表情，不过似乎是在很耐心地等待自己。

这就很尴尬了。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么你觉得呢？”

虽然这话字面上看很像是在说“你不是占卜师嘛，那么就来猜一猜我想问什么”。

但是听到声音的人都能听出语气里溢出来的迟疑以及心虚。

“我猜您所困惑之事乃是您的理想与事业。”

“哈？”

“这也没什么，像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半都是在充满了对于建立伟大事业的种种雄心壮志。”

是这样吗？

对于同龄人一向缺乏了解，所以也只能说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啊，不过说起同龄人，米拉还有菲欧娜姐姐的话……看来的确是这样的呢。

总之，这里顺水推舟就是了，起码比自己临时编一个要强。

而且这样一个话题，也挺好奇的样子。

“嗯……麻烦您了。”

对方发出很轻的笑声。

“那么，仪式要开始了。”

占卜师抬起双臂，看上去似乎应该算是纤细的手指在昏黄的光线下灵活地行动。

先是从丝质的袋子里取出了颜色不一的水晶，然后把它们摆在匀称地划成7格的银制圆盘上，因为映着灯光的缘故，爱莉不确定自己看到的色彩是不是这些球状晶体的原色。

将这些水晶一一安放在格子里大小适中的凹槽之中。

深紫色的光闪烁，细腻的线条陆续穿过七颗水晶的位置。

七芒星，在魔法学被视为极度不稳定的魔法阵。

紫色，永远是位于神秘核心的色彩。

这两者的搭配，难道不是永远充满不确定的未来再合适不过的具象吗？

即使是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意义，单纯的出于好奇心，爱莉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睫毛仿佛振开的蝶翼。

生活在王宫里的十几年里，少女和魔法的接触一直是停留在阅读书本的阶段。

在见过哈雷的光魔法以后，一度好奇为什么自己从没有见过代代隶属王室的魔法师一族。

在梳妆台前也曾问过女官这么一个问题，对方也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究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之后自然就置诸脑后了。

“请把手伸过来。”

顺从地伸手过去，十指传来温暖的感觉。

对方开始颂念一连串听意义不明的词语

依旧是温柔的声音，然而在这样幽微的背景下……

耳旁流动的是月光吗？

七芒星的紫色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畏光的本能让爱莉闭上了眼睛。

意识如同抽离了身体，触觉一点不剩，就像飞鸟轻盈地翩然融入天空。

“命运的神灵已经差遣顽劣的兔子敲着那铜钟，汝已跌入涛浪。此为羔羊献于恶魔之夜，此为天神垂怜众生之昼，秋叶纷飞的归宿，唯有母亲的怀抱……”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声音渐渐远去，而且变得毫无温度。

明明就坐在对面啊。

然而，想要睁开眼察看却没办法做到，感觉就好像，自己根本没有双眼一般。

不，不止是眼睛，甚至于整个身体都是不存在的。

虽然已经是轻飘飘的感觉，爱莉却像是坠入万丈深渊，拼命想要抓住什么。

这该不会是什么咒术吧。

然而，万幸的是在几近于崩溃之际，一切结束了。

“似乎出了些意外啊。”

重新听到占卜师的那温柔，现在又添上了些许疲惫的声音，爱莉长吁了一口气。

从那已经变成噩梦的状态中醒过来，居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心有戚戚焉。

“刚才我所说的话听上去有些不对劲，是吗？”

“嗯。”

“这样啊，刚才明明是要进行占卜，到最后却转变为预言了吗？”

虽然是问句，但内容却更像是在回答自己的疑惑。

“那么，之前我听到的……”

对方在这时摇了摇头，连带着斗篷发出声响。

“怎么会……”

“预言和一般占卜的区别在于，”对方打断了她，“身为仪式主持者的我自己也会陷入到无意识的状态。而且从我先清醒过来这一点看，预言似乎是中断了吧。”

“那的确是没办法了。”

“而且有人过来这边来找您了。”

大臣们那边催促自己回去了吗？

“这也能预测到吗？”

“不，只是在你清醒过来前几分钟有仆人打扮的一位先生撩开帘布了而已。”

“……”

“嗯？”

“不，那么告辞了。”

“今天变成这幅样子，收费就免了。”

“但是……”

“只要您安心接受重大的命运即可。”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对方所说的仆人又探头进来。

于是占卜唯有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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