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邻居奥尔维先生
早晨,克莱顿按照要求穿便装带简易的武器到赫拉比松将军的家门口等他。事实证明,换上便装之后克莱顿那可以用“瘦小”来形容的身材看起来很好欺负。以至于成了“笃信者”们的首要目标。这位手里捧着经书,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岁的女士是今天第二个。
传教士说:“没有信仰,难道你不觉得你的生活很空虚吗?”
“嗯,是,很空虚,我迫切地需要上帝的恩典,但我现在有事。”克莱顿不打算搭理这些无聊的家伙,随便糊弄了两句。
没想到女传教士十分坚定,说着“那你一定需要这个”,便把那本书塞到了克莱顿的手中,眼里充满了期许:“这里面讲述了世间万物的唯一真理,年轻人。”
反正待在这里暂时也没事可做,克莱顿翻开书扫了两眼,随口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教派,清教?科普特正教?”
“自阉派。”女传教士微笑着回答。
……
“什么派?”克莱顿的表情在这一刹那间僵住了
“自阉派。”有耐心的女传教士再一次伴以友善的笑容回答。
这……这是什么奇怪的教派?自阉?怎么还会有这么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总之还是想办法赶走她的好。昨天,克莱顿就被三四个传教士累计浪费了近一个小时,为了应对这种场面,她今天早有准备。
“哦,天呐……”克莱顿把经书递给了女传教士,装模作样的摆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微微摇着头说:“可怜……你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一样,没有找到真正的、唯一的信仰……来,这个是给你准备的。”
克莱顿强行拉住了女传教士的胳膊,在衣兜里掏出来了一本只有手掌大小的书,翻开第一页,举的比两人的头顶还要高一点,说:“跟我念,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赞颂全归真主~~众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真主,报应日的主,我们只崇拜你,只求你襄助,求你引领我们的正路……你怎么不念啊?”
(片段出自《古兰经》)
这位笃信的女传教士脸上写满了惊恐,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话,用尽全力甩脱了克莱顿便往外跑。
“喂,别跑啊,你怎么能不信奉唯一的真神而去选择那种奇怪的异端信仰?真主会拯救迷途的羔羊的!”
看着女传教士越跑越远,克莱顿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这种水平还来传教,都不反驳几句就跑了。”
“宗教战争”的胜利打发了一些无聊的时间。克莱顿有点后悔那么快就搬出《古兰经》来摆脱传教了,千奇百怪各种教派的传教士虽然烦人,但好歹也是一个活人,能有一个人聊天。听说南苏丹和埃塞俄比亚那边打的正火热,两方强权同时介入,十分热闹。克莱顿都有点想去那里了——虽然有被炸成灰的风险,但那也比现在要强。每天晚七点到早七点上十二个小时的班,八点钟准时赶到赫拉比松将军的家门口,像个雕像一样站在正对着街道的正门口,等将军阁下慢悠悠地洗脸刷牙,享用一顿早餐,跟着他出门忙上一天,根据将军阁下今天的日程来确定什么时候能离开——最不幸的一天是2月5日,克莱顿跟着赫拉比松将军一直跟到了凌晨一点钟。本着“还要回去换衣服拿东西好麻烦。”的核心指导思想,索性在赫拉比松将军家的后门口坐了一晚上。如果将军今天不用出门,解决方案和2月5日那天一样,在花园待着(还可以逗一逗将军家的金毛——最起码比发愣一整天要强)。这样的日子过得可是苦不堪言,连对俄战争那种级别的大仗都不需要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现在的和平时期反倒比战争时期更累了。
“耶稣基督、真主安拉、河神奥丁……随便哪个神都好啊,让我去埃塞俄比亚吧!”
她那“虔诚”的祈祷一点用也没有。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将军阁下不知道还在忙什么,至今没有把门打开,跨出脚步来。见四下无人,克莱顿索性贴着墙坐在了草坪上,把手枪弹匣里的子弹一个一个抠出来、压回去、再抠出来、再压回去……聊以消遣。
这天的日记,克莱顿是这么写的:“日期:2月13日,2059年 星期四
天气:大体为晴的鬼天气。今天差点噎死……(要是就那么死了好像也还不错)早上在将军家门口坐着玩子弹的时候看到希伯来了——就是那个在NASA遇到过的胖子,现在在欧空局当火箭工程师,貌似还很受重用。他路过的时候手里还拎着麦当劳的牛皮纸打包袋,看分量最起码是两人份(现在想起来,莫名其妙的想要找点什么普通人类的食物)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我了,好像很惊讶,他应该是想要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又没有问,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克莱顿无比尴尬地看着希伯来拎着他的早餐不紧不慢地往欧空局总部走,那个略显肥胖的身躯最终藏匿进了行道树的树荫下。
“电量警告:剩余容量不足5%,预计可用8小时,请及时补充储备并进入充电状态。”
伴随着语音的弹窗警告界面被关闭后,红色的电池图标出现在了右下角,地图的上方。和电量不足的图标并列的是一个黄色的齿轮:“以下部件建议更换:电池、右腿膝盖关节、左腕关节”
克莱顿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抽空再去一趟慕尼黑换电池的时候顺带把两个磨损关节换掉,从衣兜里拿出来了一管和牙膏只有外包装的颜色有区别的东西,看着这个早就准备好了的“果酱”,陷入了沉思……
“去买面包吧!反正将军半天也不出来,不会耽误事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建议道
克莱顿站了起来,偷偷地溜去了窗户边,看到赫拉比松将军的早餐餐盘里的食物还有一半,于是放心地去了几百米外的一家面包店,买了一份切片土司面包。给自己留下三片之后把剩下的面包片放进了后院的狗窝里。“不知道金毛吃不吃面包?”
再次回到门口坐下,隔壁的奥尔维先生路过并和克莱顿打了个招呼——奥尔维先生身高一米九,是一个健壮的黑人,与其他黑人不同,奥尔维先生很友善。
每一个好孩子都知道,吃饭前要洗手。这里没有地方给克莱顿冲一下手,也没有带湿巾之类的东西,她索性忘掉了这个事实,就当作手是干净的。取三片土司面包,把面包边扣下来一并扔进狗窝里,把一管蓝色膏状物分别挤进两层。
这样,一道足够难闻和难吃的新法式早餐就制作完成了。掰一半放在大腿上,捏着鼻子强行把夹着蓝色膏状物的面包塞进嘴里,随便嚼两下就咽下去。面包可以很好的遮盖这玩意在嘴里迸发出的那股刺鼻的味道。
“还是一样的风味,足够难吃……要是有点水就好了。”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个约莫十九、二十岁的男人,穿着法军统一配发的夏季浅绿色常服T恤。这个人克莱顿已经不陌生了,他叫斯蒂昂,今年二十岁,平常一直跟着IUMC理事长赫拉比松将军当司机兼保镖,克莱顿来了之后就成了专职司机。2月5日那天欧洲理事会的例行会议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开到了凌晨十二点多,克莱顿和斯蒂昂坐在欧洲理事会大楼的后门口,从二十年前席卷欧洲的“黎明运动”和运动领袖巴斯赫特·伯纳德(Bascht·Bernard)到陆军上将阿德里安·伦威斯特(Adrien·Leiwast)清扫从卡萨布兰卡到苏伊士的整个北非,克莱顿把她能知道的所有事都分享给了这个小伙子以熬过那一天。
斯蒂昂从车上下来之后先从后备箱里拿了两瓶水,一瓶放在赫拉比松将军平时坐着的位置旁边,一瓶给了克莱顿:“将军还没好吗?”
“没有,那个……”艰难地咽下半块面包之后,克莱顿问:“你怎么来了?”
斯蒂昂站在克莱顿的左边靠着墙回答:“已经来过一次了,将军的夫人的预产期就在三天之后,我送夫人去了医院,将军今天受邀要去默伦武器试验场。”
“看起来又要发新装备了。”
克莱顿站起身来,借着扔垃圾的名义和斯蒂昂保持了一定距离,最后索性站在了车边。正准备说些什么,左边的肩膀被一个人拍了一下。
“哟~~克总?难得见到你。”这个声音很是熟悉
“谁啊……希瑟?原来就是你执C2区的白班?”
“当然,克总你看起来快和老大一样憔悴了,赫拉比松那个玩意不给你放几天假?”
……
斯蒂昂站在赫拉比松将军的家门口,距离大街约有十几米的距离,中间是草坪和石板路。克莱顿和被她称为希瑟的两个人就站在街边,希瑟的身后还跟着六个人,是一支巡逻队。他看着克莱顿和希瑟两个人,好像忘了他本来是来干什么的。斯蒂昂心里想着,艾因里希比希瑟看起来要小一号,平时什么表情也没有,虽然性格成熟一些,但光论相貌和身材,像是十六七岁的学生一样——有点想搂在怀里摸摸头,要是能看见她的笑容就更好了,可惜很少有。身旁的希瑟明显开朗的多,如果说艾因里希像是十几岁的孩子,希瑟大概就是二十多岁的大学毕业生,至少在外表上看起来成熟得多,笑起来很好看。
……
哦,天啊,斯蒂昂啊斯蒂昂,你个不要脸的混账东西在想什么?居然想要同时喜欢两个人?你记住,一个人跟你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另一个已经明显对你无感。看起来像小孩子就真的是小孩子了?二十年前你才刚刚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和“黎明运动”在打交道了,恐怕在她眼里你才是小孩子。
想到这,斯蒂昂摇了摇头,心情有点复杂。
塞纳尔基地原先的小队长们都养成了习惯,平时和克莱顿打完招呼分别的时候一定要用身高优势摸摸头,有机会的话还要再捏两下脸。这个习惯似乎是西尔维娅带起来的。
希瑟走后,克莱顿才意识到她的手里还有另一半面包。同时,赫拉比松将军从屋里走了出来。
怎么办?克莱顿只好把剩下的一半面包揉成一团全部塞进嘴里,跟着赫拉比松将军上了车。
“Où veux-tu aller? Général?”(你要去哪?将军?)
“Alleràl'hôpitalenpremier.”(先去医院吧)
克莱顿的嘴里塞满了面包,坚硬的面包团里渗出来了难闻的膏状物,两种东西气味在嘴里混合起来,就像是在嘴里吃上一块“汽油口味爆浆牙膏面包”一样,克莱顿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窒息”到底是什么感觉。甚至都没功夫听斯蒂昂和赫拉比松将军说话。
见到克莱顿的表情不太对劲,斯蒂昂把自己那瓶还没打开的水递给了克莱顿。在这瓶水的帮助下,总算是把这坨东西咽了下去。
“已读取电量储备,在进入充电状态后可补充电量-约百分之十”机械音告诉克莱顿,这坨东西没有白吃,算是起了作用。
在去医院的路上,赫拉比松将军接了一个电话,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应该是有重要的紧急事件。紧急到来不及去医院看望自己的妻子。斯蒂昂还要开车,自动驾驶系统在这地方不好用,不能离开,只好委托克莱顿去照顾一下赫拉比松夫人。
在路上堵了十几分钟,车开到了医院门口。赫拉比松将军交代了他的夫人在十七楼的左手边,随后车便开走了,像是要去波旁宫。
到了十七楼,出电梯间有左右两个方向,右边可以畅行无阻,左边站着两个国家宪兵,封住了通向左半边的去路。也就是说,将军的夫人保利娜女士一个人占了半层住院部。
有点过分……可能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吧。
“这里不准无关人员进入,谢谢配合,女士。” 站在左边的宪兵伸出手拦住了想要进去的克莱顿:“这边的病房都没有人,你要找的人一定在另一边。”
“赫拉比松将军的夫人也不在吗?我找她。”
这个“小家伙”居然知道赫拉比松将军的夫人在这里,显然不是普通的路人,宪兵立刻认真了起来,问:“你是什么人?”
克莱顿先前预想到了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把攥在手里的ID卡递了上去:“喏,认识一下,以后说不定还能遇到,我带队执夜班C2兼赫拉比松将军的临时护卫。”
“你……不像啊。”宪兵对比了一下卡上的照片和本人,又和另一个宪兵一起看了看。
另一个宪兵仔细对比了照片和人后说:“是她,就是那个拍视频传推特的,我知道,不戴头盔你就认不出来了?……那个,你来的不太巧,将军的夫人真的不在这,十几分钟之前推去手术室了,你要不去那里等等?手术室在三楼”
……
“你直接告诉我在三楼不就好了吗!浪费时间……”在电梯里被人群挤在角落动弹不得,又一次回到了一楼的克莱顿心想。这次她选择走楼梯上到三楼。
不过,为什么今天医院人这么多?好像大多都是来看皮肤科的,而且在这么热的天气一个比一个穿的严实。可也没有听说最近有什么大规模传染病——坐在手术室门口闲来无事的克莱顿连接了互联网,打开了“SSD NEWS”APP,头条新闻便是为什么医院这么多人的答案:“强太阳辐射导致全国各地大范围出现皮肤病……【点击查看详情】”
怪不得今天街上除了克莱顿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穿的这么清凉,每一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要不是为了走路连脸也不想露出来。像克莱顿这样短袖衬衫配短裙的搭配回头率极高,对于常人而言实在是不能理解把大面积的表层皮肤暴露在外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克莱顿自己也不愿意这么穿,这还是第一次穿短裙,实在是我们的将军阁下不知道哪一部分大脑出了问题,要求这么穿,迫不得已只好照办。
“要不要明天把防晒衣带上?还是那件秋季防水外套?今天穿的不就是它吗,怎么不见了……我是不是把外套落在车上了?枪还在里面,万一遇到什么怎么办?……米黄色的衣服太多了,下次买的时候换个颜色?……那下半身怎么办?换长裤?可能将军阁下不乐意……那就换长一点的袜子好了,过膝盖应该就差不多了,露一点不要紧的……等等,我在想什么啊,难得有空还不睡觉?”
克莱顿可不想昏倒在街上被人扛回去。在手术室门口的座椅上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坐着,多亏了安全裤这种女性福音,不用担心坐在对面的人会看到不该看的。在设置菜单里找到“充电”选项,轻轻点一下……除了表层皮肤传感器和听觉系统还在运作以外,其他所有的设备会全部断电。
在充电模式下,视野里只有一片漆黑,眼前悬浮着状态栏,显示当前时间和充电进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时间过得很快,当状态栏显示时间为1:09P.M.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随之还有新生婴儿的啼哭。克莱顿结束了充电状态,正好看到赫拉比松将军的夫人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护士抱着婴儿去了隔壁房间。
两个人安全就好,夫人分娩比预产期早了几天,运气还算不错,刚到医院不久。将军嘱咐要照顾一下夫人,克莱顿坐起身等到几个护士推着床进了电梯之后准备上楼。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去看看孩子?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怎么见过人类幼体。
克莱顿悄悄地溜去了手术室隔壁的房间门口向里看,里面放着许多保温箱,但现在只有一个婴儿在里面,应该就是赫拉比松将军的第二个孩子了。
……
为什么,有点黑?不对,不是有点,重新措辞……怎么这么黑?赫拉比松将军是白人,他的夫人也是白人,为什么会这样?克莱顿很想进去仔细看看,但护士还在房里。好奇心作祟下,克莱顿坐回了手术室门口,等到房里的护士出去之后小跑进了房间,来到保温箱前。婴儿有点丑、身上的味道也难闻、是男性,黑的像个黑人,这是克莱顿获取到的全部信息,护士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克莱顿确定了这个婴儿确实是黑人之后立刻跑出了房间,就像是做贼一样心虚,但又有很是兴奋,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就像找到传说中所罗门王的宝藏一样令人激动。
“我的耶稣基督真主安拉万福圣母玛利亚……为什么这孩子是个黑人????”
从拥挤的电梯里出来,两个宪兵这次没有阻拦。克莱顿站在夫人的病房门口,仔细思考了一番一个白人女性如何才能生下一个黑人婴儿?
不考虑基因突变之类的事件,白人女性能生下黑人婴儿的可能性只有一种:他的丈夫是黑人。可很明显,赫拉比松将军是白人。那么,答案就此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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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真的有“自阉派”(貌似是俄罗斯的一个异端教派,我不太确定)
暂时不会再往下写新内容了,最近打算回过头去改一改前面几卷的内容,完善先前的各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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