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阴谋者
太阳落下了,在往日繁华的巴黎,灯火阑珊。城市中央的奢侈品商店封死了大门,宽敞的大街上,防暴警察手持着透明防爆盾组成人墙,阻止暴动的人群继续向前。还鸣响着警笛的警车早已被人群掀翻在地上,四处搜刮而来的易燃材料也堆积在大街的中央,燃烧着熊熊烈火,天空密布浓烟。
抗议者在防暴警察的盾墙前焚烧代表欧盟的十二星旗,同时投掷从商店中抢来的皮鞋,警察则以催泪弹回敬成群的抗议者……这样的对峙如今在巴黎的每一个街区都在上演,甚至没有人搞明白此次暴动的原因。
还有什么比塞纳河边的人工沙滩更美好的事情吗?
今夜对于防暴警察来说,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巴黎周边城市的警察也已经有部分紧急被抽调进巴黎应对越来越临近崩溃的局面。据不负责任的媒体报道,抗议者已经准备好了使用自制的燃烧弹焚烧欧盟总部,欧盟执行官佛朗索瓦先生已经离开了巴黎前往伦敦,如果局面真的发展到了焚烧欧盟总部的话,联合军事委员会将会考虑抽调陆军进入城市维持秩序。
相比于无比混乱且喧闹的城市中心,郊外的陆军塞纳尔基地则安静多了,至少目前,没有胆大的抗议者敢翻过军事警戒区的围栏,进入塞纳尔基地的五公里范围内。不过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在通向塞纳尔基地的城市公路的各个路口都设置了岗哨——一辆勒克莱尔主战坦克和五名英勇无畏的欧洲联军士兵。
我们可以确信勒克莱尔坦克是可靠的,但联军士兵是否都英勇无畏,我们不敢下这个结论。
一处哨卡,夜黑风高……为了节约成本,哨卡统一采用最古老的手段——探照灯。装备组贴心的为每一处哨卡提供了这种超大功率版本的灯,它们最高可以发出50000流明的光亮,只需要将它调整到正确的方向上,就可以起到比催泪弹还强大的效果。但或许是那辆勒克莱尔坦克的作用,整整两天了,这一组的士兵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它装备的那一门125毫米滑膛炮是最可靠的伙伴。
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所谓哨卡也只是将坦克停在路边,用炮管拦住公路,根本没有休息的地方,十分贴心的装备组为每一位士兵都提供了一个折叠凳……
“这玩意有什么用吗!?”
当然没有什么用……但聊胜于无嘛
三个装甲兵或许也了解到了陆军同僚的不易,帮助他们坐在了坦克的炮塔上,八个人就这样用聊天的方式又度过了无聊的一天。
什么?手机?
哦天呐,这可是五十年代末,智能可穿戴设备早就可以脱离手机独立运行了,但仍有不少人喜欢古典风格,只不过这在纪律严明的军队……也是被允许的,这毕竟又不是作战任务,没有什么机密可言。事实上来讲,如今的军队也早已不是封闭的组织,而是一个普通的职业而已,也有着上下班的时间,也有工作日和休息日的区分,只不过通常情况下不允许离开军营回到自己的家,在作战状态时会冻结每一个人的社交平台账号,仅此而已。既然有上下班的时间,那么按照规定,现在是晚上九点钟,早该下班了。
士兵们抱怨着持续48小时的加班,非作战状态下的军队,士兵的工资少的可怜,若不是家人可以得到更高的福利水平,工作单位包食宿,谁愿意干这种工作呢?
(据说这种想法在陆军中广为流传)
忽然,每一个人都停止了谈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除了风以外,他们听到了其他不寻常的声音,比如说直升机。
车长立刻启动了车载电脑想要查看情况。连接数据链,获取卫星信号……电子屏幕的地图上,这辆坦克的位置被准确无误的确定了下来,根据作战平台的反映,附近有一架属于法国陆军航空兵的武装直升机。
“友军直升机。”
车长的话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用绿色图标表示的友军单位很快进入到了他们的目视范围内,那是一架法军装备的“长弓”武装直升机,作为英法合作研究产物,以著名的英格兰长弓命名,用以取代欧洲联合“虎”式武装直升机。
直升机的高度已经很低了,看起来是要在附近降落。几名英勇无畏的联军步兵和装甲兵目送直升机逐渐远去,满眼都是羡慕……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架直升机的目的地便是附近的塞纳尔基地,机上有一位几乎只在新闻栏目上见过的人。
……
很快,飞机降落在了指挥部的楼顶停机坪上,一个穿着与众不同的人下了飞机,脸上写满了不悦,没有人敢去触这个眉头,只有艾因里希好像毫不在乎的样子,笑眯眯的走了上去
“晚上好啊,将军,今天的审美还是那么奇怪。”
“这样吗?我可是精挑细选了之后才来的。”
没想到这位将军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刚刚的不悦立刻烟消云散。
将军级别的人物在塞纳尔来过不止这一位,基本都是穿着浅绿色军装的陆军军官,而这一位却与众不同,他那身黑色的夹克衫十分引人注目,从长相来看,这是一位年龄大约三十多岁的成熟男性。当然,在这个年代,长相不一定和年龄相符合,比如说看起来与芳龄二十五的佛兰德斯差别不大的维多里奥总统,实际上已经是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是算了。”将军笑了笑,脱下了那件晃眼的夹克衫——还是熟悉的浅绿色军装,又是一位陆军的军官,能坐着直升机来,应该是少将以上的军官……
在楼顶的不光有作战处长艾因里希,还有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基地主任罗贝尔先生以及其他部门的一些负责人。有关于罗贝尔,能够被安插在巴黎这样重要的位置,足以证明他的能力,据说最近便要正式离任了,有更重要的职位等着他。
既然不是常来的几位先生,先看一看他的军衔来确认身份吧?
一,二,三……
那人的具体长相被艾因里希挡住了,罗贝尔不能看清楚他到底是谁,但三颗五角星的人,他已经可以大概确定是谁了。
IUMC理事长,陆军上将赫拉比松,年轻有为的一位陆军军官,今年只有39岁,从陆军一个机动旅的旅长直接上位IUMC理事长,成了特战部队的顶头上司。
“我的上帝……背后靠山来了……”罗贝尔小声地念叨着
说实话,罗贝尔十分不喜欢施密特处长的作风,但碍于传说中她在IUMC有不小的靠山,罗贝尔一直不敢怎么样,再加上他常年并不在塞纳尔基地办公,这件事也就作罢了。直到几天前,亲爱的艾因里希竟然连假都没有和他请就跑去了南美洲,罗贝尔实在忍无可忍,便向IUMC提出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处分,艾因里希正因此对他有一点点不满……
转念一想,这点破事值得大人物亲自来吗?一定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而且很有可能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
“Clayton:你有没有觉得你忘拿了一点东西?”
消息发送于6/26 14:02
艾因里希很不喜欢这副长得和无框眼镜一样的显示器,但试着用了几个小时之后,这玩意似乎还不错?她们可以直接和这副眼镜建立无限操控,用起来十分顺手,但普通人类的话,使用它还是有一点麻烦的,艾因里希熟悉的一个下午才勉强能得心应手的打开几个基本功能,比如说通讯消息。
“啊该死的……竟然把买来的东西都忘了。”
不过,也无所谓吧,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买给她的全职保镖的,于是艾因里希这样回复了克莱顿在数个小时以前的消息:那些东西是给你的,你从罗马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上就好
关闭阻碍视线的软件界面,这里是指挥部大楼内部,她的办公室。事情如罗贝尔预料的一样,赫拉比松的到访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理事长此行的目的是找艾因里希商谈一些问题,而且不允许任何人“旁听”,办公室是最好的选择。只需要关上实木门,除了有人趴在阳台下面以外,没有人能听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就像我和你说的,你还记得莱伯特吗?”
赫拉比松惬意地坐在舒适的转椅上,表现得很轻松,现在反倒是艾因里希被弄得十分紧张
“莱伯特将军?我记得他是上一任理事长,发生什么了吗?”
“我和你说的就与莱伯特有关,他现在指挥第七集团军,隶属巴黎军区,而且欧盟并不像法国一样,欧盟的军队是可以驻扎在本土的,所以莱伯特的军队也在他该出现的位置,巴黎附近。”赫拉比松的语气十分放松,就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样
艾因里希问道:“莱伯特不是陆军上将吗?怎么去指挥集团军了,最起码也要是军区司令官才配得上啊?”
“正如你所说,对俄国仓促的作战是非常失败的,只有伯莱明的部队打到了伏尔加格勒以西的地区,其他方面的部队连纳粹德国的战绩都不如,所有人都知道去年八月的俄国非常动荡,在这种情况下联军取得的战绩太令人不满,执行官厄尔乔尼在今年年初罢免了莱伯特的军职并且降衔一级,去当了伯莱明的手下……啊不对,被你这么一说,我都忘了我的正题了。”
“您请讲……”
“你别在作战处干久了,就忘记了你的本职参谋处了,有些事你必须知道,我答应过里德尔先生尽可能照顾你,不管你承不承认,他的儿子在古法尔战役阵亡之后,你基本等于他最看重的孩子……”
艾因里希打断了赫拉比松的话:“对不起,这个话题我不想谈……”
“好吧……”赫拉比松耸了耸肩,继续自己的正题:原因你可能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刚刚我要说的也都说过了,最近莱伯特将军似乎对厄尔乔尼的处置心怀不满,我们有一点怀疑他有勾结其他势力的嫌疑,但我们又不能撕破脸皮去说,他的位置太重要了,你的部下曾经搭档过的一五九装甲营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把坦克开在凯旋门下,不得不提防。”
“您不会觉得这一次暴动不是民间自发组织,而是另有其他人?”
“是,我和伯莱明将军都这么认为。”
对于艾因里希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从来没有想过欧盟内部会有势力组织这样一次暴动,她也几乎不敢相信:“您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我之前和你说过,你的位置也很重要,首先我敢保证,不到最后关头,我们不会让任何一支陆军部队进入巴黎,在特殊情况下这很危险,但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情况真的有变,我需要你做掉他。”
“您的意思,暗杀莱伯特将军……?”
“是。”
赫拉比松坐直了起来,坚定地点了点头。
……
这是一个巧合。
如此草率的剧情展开让艾因里希猝不及防,她想要转过头去看一看阳台外的风景,缓解一下诸多爆炸性的消息带来的冲击——于是她看到了阳台外悬下去的一根黑色绳索,还在黑夜之中摇摇晃晃。
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像一款特战作战设备,时代发展到如今,高层建筑的玻璃已经不再需要人工清洁,也就意味着,这种绳索在塞纳尔基地也只有特战队的孩子们还有了。
赫拉比松将军也注意到了这根奇怪的绳索,起身去了阳台打算一看究竟。没想到,这跟绳索好像拥有智能AI一样,一见到阳台来了人,竟然开始向上收缩,吊起来了一个悬在半空中的人——多么熟悉的面孔
“嗨……”那人十分尴尬地笑着,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艾琳……你们这是在玩蹦极?”
“是的,没错,是这样。”
“是这样吗?”艾因里希顺着绳索抬起头向上看了看,绳索的源头是楼顶的露天平台,根据这群家伙做坏事从来都是群体出动一旦暴露就留一个人背锅的习性来看,这一定是一起团伙作案的事件……
“同伙还有谁?告诉我的话就放了你?”
见到并不是什么有威胁的对象,赫拉比松便不再参与此事,自己坐回了办公室的椅子上,还顺手把透密的玻璃门拉上了,现在这里只有艾因里希和吊在半空中的艾琳。
“我不说!”
“不说?那就是承认有团伙了,能干出这事的只有你们五个人,排查范围小到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艾琳的语气十分坚定
“那就吊着吧,晚安。”艾因里希扭过身便要离开阳台,这里正对着的便是基地的正门,离开巴黎城区的塞纳河静悄悄的……
艾琳瞬间慌了神,在空中晃来晃去的,只可惜她的胳膊可没有那么长,拉不住无情的抛弃了她的艾因里希:“不要啊!我好歹也是你忠诚的小跟班,为什么这么绝情!”
“再给你一次机会,团伙有谁?”
“我和鹰酱两个人……”
“蛤?小鹰什么时候也会干这种勾当了?”艾因里希背靠着透明的玻璃门,十分怀疑地打量着艾琳:“真的说实话了?”
“真的,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艾琳同样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请,需要我帮你开直播吗?”
“好吧……”艾琳十分不情愿地说出了真相:“我和鹰酱是被迫来的,是她们三个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两个才被赶来的。”
“好的,我了解了,你自己跳下来吧。”
“啊!?”
艾琳眼睁睁地看着艾因里希转过身,拉开了门,走进了办公室,又关上了门……完全没有想帮她的意思。
直到此时,艾琳突然醒悟,从她所处的位置到阳台,距离不超过一米,一个普通人要做到可能有一点困难,但她可不是普通人。
“也就是说,我平白无故的套走了情报?”
没有人回答
……
经过了一番努力,艾琳成功跳上了阳台并且打开了玻璃门,她刚想要找艾因里希理论一番,可瞬间就被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打消了这个念头,悄悄地溜了出去。
所有在自己的设备上安装并且登录了军方的账号,登录地址为巴黎的IUMC高级军官和塞纳尔所属的特战队成员在这天晚上的9点46分收到了一条来自巴黎城市AI的共享消息,内容十分奇怪,只有一个在巴黎城区的定位坐标和一段简短的文字:经证实的IUMC“F”号绝密任务——当然,今夜的背锅侠艾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没有戴智能眼镜或者战斗辅助模块,自然收不到这条消息。
“F”是什么?看起来赫拉比松将军能解答这个疑问。
“F方案是长剑行动结束之后不久的IUMC高层会议上决定的任务,保密等级确定为绝密,除了我认为可以信任的伯莱明将军以外,只有负责调查的调查组,这是一项很严重的问题……我想知道的是,消息的发布者是怎么知道F方案的?”
赫拉比松自收到这条神秘的消息之后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在面积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思索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艾因里希端坐在办公桌前,端着刚刚泡好的“鸟窝”牌速溶咖啡,问道:“所以F方案是什么东西?既然是军改之后的IUMC的职责,是和特战队有关吗?”
赫拉比松站定了下来,反问道:“你知道近几年流传甚广的‘PFN’吗?”
“PFN?臭名昭著,当然知道。”
所谓“PFN”,在外表上仅仅是一种透明的薄膜状的东西而已,仅仅需要贴在皮肤上就可以使用,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它严格意义上讲属于一种精神类药物,但近年来遭到了滥用,PFN也因此受到了政府的直接限制,属于管制药品,具有一定成瘾性……我们暂时可以将它归类为毒品,但又与众不同,作为特战队的主要构成人员,人造生命体,俗称“人形”的她们,并没有对PFN的免疫功能,不论多么的严格控制总有漏洞,如此大的群体出了一些败类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PFN在本土地区还没有记录,但陆军那边我可不敢保证,根据IUMC的一些情报和长剑行动的成果,我们在阿拉伯地区的一些生产厂家找到了他们下线的记录,其中就有销往本土陆军和极小一部分北非,巴尔干和塞浦路斯的基地驻军的记录,F方案的计划就是查清并且拔掉他们。
“但又为了防止在军队内部有对方的内应,所以F方案被定为了绝密方案,在执行方面也十分慎重,导致进展缓慢,是吗?”
“是,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回去了,这个情况目前在巴黎也只有你们能处理,我希望能收到好消息并且最好能得知消息的来源是谁,注意安全。”
“我了解了。”
速溶咖啡一点都不好喝,这个奇怪的任务也一点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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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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