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北方攻势（四）

北方攻势（四）

圣马尔塔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快速反应部队押着几千名战俘移交给了赶来的哥伦比亚军。出于人道主义，快速反应部队扑灭了在城市中心烧着的大火，没有一点休整的时间便踏上了西进的道路。

从港口的仓库里，哥伦比亚军找到了几台推土机，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圣马尔塔城中所有倒下的尸体集中在了一片空旷的广场上，他们散发着的浓烈的味道让所有人都不愿意接近。

“惠利，好了吗？”

“OK”

惠利拧紧了连接在希琳背后的塑料罐和后方的橡胶管，拍了拍希琳的肩膀示意。

最终，焚烧尸体这件事还是被交给了能够接受这股味道的433野战营，希琳手中抱着的发射枪就是从哥伦比亚军手中借来的，橡胶管的一端连接装满固体燃烧剂的塑料罐，一端连接着军方开来的油罐车，车里满是处于固态与液态之间的燃烧剂，用以随时补充。

“Fire~”

希琳扣下了发射枪的扳机，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便从空中扑向堆成了一座山的尸体。

“喔……好恐怖。”

希琳从前只是见过有这种东西，但亲自使用还是第一次，这种只需要手上用一点力就能轻而易举的烧尽眼前所有东西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焚烧工作持续了很久。希琳拿着不停喷射出满天烈火的发射枪，时不时往前走两步，确保每一个角落都能粘到被点燃的特种燃烧剂，燃烧发出的烟雾弥漫上了整个广场的天空。直到最后一小堆被焚烧干净之后，千惠和千夜拎着灭火器将未燃尽的火焰扑灭，这项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惠利打了个响指，大喊道：“收工——”

于是，一整夜近乎屠杀一般的压倒性战争就这样随着轻描淡写的一句“收工”而结束。

哥伦比亚带433营返回波哥大的直升机还在路上，这些哥伦比亚军队也无权调动她们，这意味着这段时间将是难得的自由时间。只是失去了无人机导航，惠利也不知道该带着433营在半座城已经化为废墟的圣马尔塔中如何活动，干脆找到了自己上岸的地方——圣马尔塔港。

哥伦比亚的北部海岸地区人口稀少，所以没有像巴西的大西洋沿岸那样充满生活垃圾，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海水在阳光下反射出美丽的蓝色。海浪失去了它昨晚那样的狂躁，变得安静下来。

惠利坐在码头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在空中来回晃腿，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样的动作有时候只是出于下意识。

“你说，人必须要这样吗？”

惠利望着远方的地平线，身边没有其他人，自然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吧，但我不觉得这是唯一的方法。为什么和平这种东西，却要用与他相反的战争去维护，多少人为了和平去参加战争，和平却因为战争越来越远，为什么都是同一个星球上的同一个物种，却要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什么语言文化，肤色等等原因去相互歧视，相互敌对……”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复杂了，惠利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想不明白。

…

“S.F.C.：我也不明白，这些愚蠢的原生人类只是因为出生的地方不同，天生就打上了彼此仇视的烙印，我觉得可能目前这个时间线上所有我们的同类都有这个问题。如果不是正面战场上的直接相遇，我们可不会刀剑相向，哪怕彼此出身于这个星球上敌对的国家，都可以无条件信任对方，哪怕只是第一次见到，从来不认识的人。”

“H.H：那可要不小的道德理念”

“S.F.C.：一个文明的进步是包含道德层面的，哪怕科技再先进，武力再强大，整个生物群的道德观念低下，不可能形成一个先进的星际文明，最终只会走上自毁的道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让道德观念不普及的生物掌握足以毁灭自己的力量，这只有一种后果。这是教科书上说的，不是我说的。”

“S.F.C.：对了，问这个干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有点事想当面和你们说。”

“H.H：大概今天下午”

正在注意着与斯特法妮的私聊消息窗口，惠利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千惠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

与斯特法妮的交谈结束后，惠利关掉了遮挡视线的窗口，千惠意外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多多少少有些感动……“终于有人理我了！”惠利如是想。

见到惠利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已经等了很久的惠利终于开口了：“很沉重的话题呢？”

“……你听见了？”千惠竟然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这不免让惠利感到有些诧异——她明明记得，说那句话的时候身边可没有人。

“大家都听见了……”千惠指了指惠利的耳麦，一闪一闪的绿光表明它还在工作中。

经过千惠的提醒，惠利这才注意到了自己并没有关掉耳麦，这意味着整个通讯频道的人都能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啊…真是……失算”

……

由于425旅在昨夜的临时转向，除今日凌晨才匆匆出发的快速反应部队以外，全部部队已经于早晨抵达哥伦比亚的北方边境线，在大西洋沿岸的战火越烧越烈的时候，425旅已经全线出发，离开哥伦比亚境内，北上进入巴拿马共和国地界。

十室九空这几个字，形容这片区域，再合适不过了。巴拿马运河一直作为中美洲的战略要地存在，在混乱动荡的年代，在美军进驻之前，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换一个主人，高昂的通行税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每一个军阀都渴望这条小小的运河。巴拿马因此遭了殃，正所谓“怀璧其罪”，巴拿马共和国已经名存实亡，中央政府流亡美国。坦克的履带一路辗过年久失修的公路，硬化的路面已经碎成了无数个小块，每逢军队的大型车辆通过，“咯嘣咯嘣”的声音不绝于耳。

主力部队还在前往巴拿马城的公路上，第一批搭乘直升机的先行部队已经完成了对巴拿马城的占领，这出乎旅部的意料，他们原本认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阻力。根据先头部队的报告，巴拿马城内几乎见不到人影，满街都是被坦克履带压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掉在地上的星条旗，目测原本是挂在坦克炮塔上的。巴拿马运河上还残留着美军架设的浮桥，一批部队被组织渡过巴拿马运河，对岸的美军基地也一片狼藉，空无一人，可以看得出来，原本驻扎在这里的美军撤离的非常匆忙，打算烧毁的营地也只烧了一半。

无论如何，亚盟现在控制了巴拿马运河，并且打通了前往墨西哥的道路，那么对于占领，总要有一个象征性的旗帜。

挂东亚联盟的旗帜？萧邦华认为可能不太合适。那么挂古巴旗？这未免太莫名其妙。最后，经过商讨，旅部一致认为应该挂哥伦比亚国旗。就这样，在亚盟内部的电子作战地图上，巴拿马共和国全境被标注了“军事占领”底色为属于哥伦比亚的淡黄色，这取代了原本标注的淡蓝色——代表美国。正在开会的阿瓦德总统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表现的有些错愕，北上夺取巴拿马运河，这原本就是属于哥伦比亚的任务，不知道为什么，亚盟那么好心，替他完成了这个无比令人发愁的工作。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中午，433营搭乘直升机回到了圣菲波哥大，继续与总统卫队一起驻扎在总统官邸。为了应对日渐膨胀的总统官邸人口问题，总统的秘书联系了一家亚洲的建筑公司，在总统的别墅不远处新搭建了一栋所谓“模块房”——这是一种近年来广泛使用的建筑模式，建筑公司将房子分割成一个一个的功能模块，像工业产品一样生产，经典的户型甚至会有囤货，只等待客户的订单，使用板车和起重机把它们运抵目的地，拼装完毕，打好固定之后，就结束了。当然也有缺点，没有地基，所以仅适用于低层建筑。

现在，它可以承担突然暴涨的人口，433营与总统卫队同时存在时，也不会狼狈到把人赶去地下室。

别墅一楼，斯特法妮和惠利并排坐在床上，正说着一些事情。

“你是说，你想去巴黎？”惠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表现出了诧异。

“嗯，我要去巴黎。”斯特法妮坚定的回答道。

“你去巴黎干什么……？”

“……没有明确目标，反正就是想去。”

斯特法双手插在衣兜里，垂着头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闻斯特法想要离开这里了，惠利明显有些慌张，并且极力想要尝试把她留下来。

“那你……那你不如先想好啊，到底要干什么，更何况你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注册信息，也没有护照，拿什么去欧洲？”

“……”斯特法看了一眼惠利，沉默了一会：“有道理，我好像没有合法途径去欧洲。”

惠利的一句话仿佛给斯特法妮倒了一盆凉水，先前下定的决心又有些动摇了，这是一个不可抗力，她没有办法去欧洲。

“你们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总要回国的吧……那你们走了，我怎么办？我总该要找一个认识我的人，好歹不至于流落街头……”

“所以你想要去欧洲，找可能认识你的‘穿越者’们？”

“嗯……”斯特法妮轻轻地点了点头。

现在，冷静下来的斯特法妮清楚地认识到，以她现在的状态，想要离开孤立于亚欧大陆的美洲，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庇护也身不由己，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样的处境显然有些危险。

“我……对了！”

斯特法的内心里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想法，整个人仿佛都精神了不少——比起刚刚那副失落的样子。

“怎么了？”

“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那个时间线的大部分人，在公元2058年都还不存在，包括我。理论上讲，他们不可能回到没有他们存在的时间线，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在……我想再试试，在2058年已经存在，而且有能力收留我的人，他们还认不认识我……”

“所以……？”

“我说我要去巴黎，就是想要找这时候还在那个非法组织的艾因姐姐，或者找到母上大人也不错……只是我好像去不到那边，所以，第二条路！”

“什么？”

“爸爸之前跟我说过，如果我还在的话，一定要去美国找他……他这时候应该在亚特兰大，最好能想办法和什么‘A集群’一起回国，如果不能，也要想办法。”

“亚特兰大确实比巴黎现实一点，好歹还在同一片大陆上。”

斯特法妮的眼中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这至少比去巴黎要靠谱得多，是一个可行性很高的方案——只不过，接下来，惠利又要送上一盆透心凉的凉水了。

“亚特兰大在北美洲，美国的腹地，离这还是太远。”

“哗啦”的流水声仿佛已经能听到了，斯特法妮再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别气馁啦，慢慢来，不着急……”

面对摊在自己腿上的少女，惠利只能轻轻抚摸着对方柔顺的头发表示安慰……

欧洲邦联 德意志共和国 慕尼黑

一处宁静的住宅区，树叶正绿，草地正翠，清风许许。一家人往往住在一套独栋别墅里，它们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有一个小喷泉，门前有一片草地，上面铺设着喷灌系统。

“处长家里原来这么有钱啊？”

“我来过的第二次……”

汉瑞和克莱顿两人站在其中一栋别墅前，各有各自的感慨。艾因里希上午前脚刚走，克莱顿和汉瑞两人便紧随而来——这是艾因里希突然的要求，搞得两人都有些迷茫，揣摸不出艾因里希到底有什么意思。

门开了。

“不好意思，时间紧急，我今天中午回家突然想起来找你们两个有事，就把你们叫来了。”

克莱顿和汉瑞都被艾因里希这一身行头惊呆了，这分明是要出门旅游的样子……

克莱顿忍不住内心的复杂感情，说：“这……想要出门玩，把我叫来炫耀一下吗？”

“当然不是，如果你们没有什么要带的行李的话，我叫的uber马上就到了，跟我去机场。”

艾因里希不仅穿回了她那件米黄色的风衣，连墨镜都戴好了，手里拖着旅行箱，明显是要出门旅游。

“去…去机场？你坐飞机还要我们两个护送啊……不是我说，我们两个用军官证插队买的欧铁，急匆匆地从巴黎赶过来，就这个事？”

“什么啊，我有那么无聊吗？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出门，去哥伦比亚。”

话还没说完，一辆大众轿车已经停在了门口，看来便是艾因里希叫的uber了。

“没时间解释了，上车，到哥伦比亚送你个大礼物。”

艾因里希的笑在克莱顿看来，带着一股深深地寒意，里面绝对有什么猫腻……

……

当视角回到与巴黎有6个小时时差的波哥大时，433营内部已经开始了一场热闹的卧谈会。尽管灯已经关掉了，但房间里还是明晃晃的——原因就在桌子上，足足七副眼镜放在无线充电器上正在充电，那该死的镜片显示器非常人性化的做到了：根本关不掉。

虽说已经没必要继续挤在一个房间里了，但这样毕竟能热闹许多，只需要在设置界面里选择关机，无论冰凉的水泥地，还是黏糊糊的泥地，还是柔软顺滑的床垫，都没有任何影响，因此，她们还是更倾向于在一起，分配一下睡地板的和睡沙发的名额就好了。

“你们可以，可是我不行……”斯特法妮不这么认为，她那个时代的“新人类”们已经开始注意到原生人类的一些优点了，这些生活享受也被加上了，睡一晚上地板的结果就是腰酸背疼四肢无力……

“我说，你这小胳膊小腿能干什么啊，正式点的衣服都挂不住……”

斯特法妮的身材很小，小到了一种境界，连最小号的西装外套穿起来都松松垮垮的，或许是为了宝贝女儿的形象问题，斯特法妮有一套定制款尺寸的制服，只不过舰队司令官们标配的那件万能的披风没有小号了，于是乎，它经常被身高勉强到一米六的斯特法妮拖在地上清理地板的灰尘。现在，万能的披风可以从身上解下来，充当睡觉时保暖的毛毯。

斯特法妮很严肃地回答了惠利的问题：“你要相信万物都是有用的，胳膊和腿细是因为母上大人就是这样的，身高低也是因为母上大人就是这样的，更何况我从来也不用干除了穿衣服以外任何麻烦事……”

“穿衣服也算麻烦事吗……？”

“那么多扣子要扣，还要区分里外面，很麻烦的。”

斯特法妮竟然能够一点也不脸红的说出这种话，着实令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在她们的认知中，穿衣服这种事情可远远算不上麻烦事。

众人都没有说话，斯特法妮也察觉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又试着辩解道：“时…时代不同嘛！”

秦舞炫凑了上来，带有调侃意味的说：“那穿衣服这种‘麻烦事’是不是要交给温柔体贴的男朋友来办呢？”

“你…你怎么知道……？”

斯特法妮表现得十分错愕，一脸惊恐地看着秦舞炫……

“……”

秦舞炫突然感到无话可说了。

惠利又开口问道：“那你除了吃睡玩和当高高在上的舰队指挥官以外，还会干什么？”

“还会……嗯……”面临这个问题，斯特法妮面露难色，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自己能独立完成，良久，才一字一顿地说：可…可能没有了。”

众人都沉默了很久……

“富家子弟就是不一样……”秦舞炫独自感叹道

“现在，‘官宦世家的独生女斯特法妮的日常生活大揭秘’栏目到此结束，我们有请下一个话题的主角，Adult画师雪樱~”

惠利拍了两下手，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第二位主角——正坐在地上的雪樱身上。

“Adult画师？”

由于秦舞炫一副不解的样子，希琳决定提醒一下可能已经忘掉了这件事的大家：“早在几天前，从波哥大出发去亚马逊剿匪的路上，我们已经爆料过了。”

“我……我没有！”雪樱苍白无力的争辩道。

“那么，Adult画师，在你为人体结构和衣服的褶皱发愁的时候会怎么办？”

“自己穿，摆一个相同的姿势体会一下，就能画出来了……实在不行就照着自己画。”

“哇奥——”以惠利为首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讶的喊声。

雪樱吞吞吐吐地说：“你…你们别乱宣扬，这种事情传出去不好……”

脸上泛起的一抹红晕告诉大家，这件事似乎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人类是有十足的好奇心的，个人素质远强于人类的所谓“人造生命体”也一样。

——————第十三章完

周末快乐~我国的东方超环EAST最近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我们又在可控核聚变的路上前进了一步……本书基础背景时代的所谓“无尽能源”已经有了一点点曙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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