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呼……”诺雅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辛苦啦。”有着浅灰色双马尾的少女向诺雅递来一杯热茶，金色的瞳孔映出了她那张疲惫的脸。

“哎？！”诺雅惊得连忙站起，双手捧过茶杯，“考伊拉皇女，怎么能让您为我这种人倒茶……”

“不是说好了嘛。”考伊拉眯起左眼微笑道，“私底下叫我考伊拉就好，我们是朋友吧？招待朋友来房间给她倒茶不是应有的礼仪吗？”

“呃……好，好的，考伊拉……”诺雅羞涩地低下头。

“嘻嘻~”考伊拉心满意足地坐到诺雅左侧。

诺雅这才惶恐地重新坐回原位，但一时间两人静默无声。

考伊拉扭头望着诺雅的侧脸——她那紧张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实在可爱，令考伊拉不禁嘴角上扬。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要拒绝皇兄的提案呢？”考伊拉问道，“诺雅你帮我们找回了八圣物，这是许多人都无法达成的功绩，加封你为皇家魔导士是理所当然的啊。”

“哎？这个……”诺雅一时语塞，“我，我不是想拒绝帕查库迪皇子的提案啦，只，只是……”

“只是？”

诺雅将茶杯放回桌上，不安地对起手指，“以我的实力……根本配不上那个级别，如果真的就因为这件事越级了，肯定也有人会说闲话的……所以两位能提拔我为正式的魔法师我已经很感激了。”

“闲话？”考伊拉的食指抵住下巴，“原来你在意的是名声？”

“是的……”不知是否由于温暖甘甜的红茶，诺雅的表情和语气逐渐恢复冷静，“不过我在意的并非自己的名声，而是考伊拉你和皇子的。”

“我和皇兄的？”

“那个……你看，我们是朋友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本来大家就对你把任务交给我颇有微词，如果再在这种时候让我破格跳级，肯定会有人说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为了让我入宫而导演的戏，所以……”

诺雅越讲越小声，原本面无表情的考伊拉也逐渐理解了她的心意，不禁敞开怀抱将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的拥入怀中，轻抚起她那头顺滑的长发，“傻瓜……你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自己怎么办啊？不管你怎么做总会有人说你的坏话，你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

“可是……”诺雅面红耳赤，她甚至能隔着衣服听到考伊拉的心跳声。

“相信自己吧，这就是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基础，也许有人会觉得你是错的，但就算这样也还是要有自信，否则就没法前进了。”

“考伊拉……”诺雅轻咬下唇，欲言又止。

“嗯？”

此刻的诺雅内心无比挣扎，她多么想对考伊拉这位好友说出“能收集回所有圣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靠其他朋友的帮忙”，但一想到那位朋友希望能隐去自己存在好过隐居生活的请求，她又无法开口。

无可奈何的诺雅只得小声地说了句：“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但你还是做到了。”

“……”

考伊拉松开诺雅，捧起她的脸微笑道：“所以这就够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正式的文书还没下达，我让皇兄改改你的评级？”

诺雅连忙端正坐起拼命摇头，“不行不行，君无戏言，对外界都说只是把我提升为魔法师了，怎么能说一套做一套呢，帕查库迪皇子将来可是要成为大帝的人，我不能害他。”

“嘻嘻，果然诺雅就是诺雅~”考伊拉倒也不勉强，只是优雅地捂住嘴巴，发出“一切如我预料”的欢乐笑声。

“哎？这是什么意识？”诺雅歪头。

“没什么~”考伊拉思考了下，“那魔导机的升级呢？威扎德毕竟是十年前的量产机，性能有限，帮你换成海嘉？那可是帝国研发的最新锐机体哦，专门供魔法精英使用的。”

“那，那个也太……”诺雅刚想继续拒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

“容我拒绝。”小皮从阳光明媚的户外飞过洁白的窗口，绕着有着波浪与祥云点缀的白墙飞过名贵壁画，最后落在诺雅肩上，气定神闲地继续说道：“诺雅不配拥有那机体。”

“小皮？！”被损了的诺雅内心顿时泛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我就说怎么那么安静，原来是小皮跑出去玩了。”考伊拉笑道，“不过你一回来就吐槽诺雅，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毒舌啊。”

“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小皮一本正经地答道，“魔导机越强，对魔法师的素质要求也就越高，硬是为了提升战斗力而让她驾驶海嘉不过是在增加她的负担。”

“小皮，别说了。”诺雅皱眉，凑到小皮耳边说起悄悄话：“你这说得好像是考伊拉想害我一样，太失礼了，人家明明很替我着想的，就算你是我的使魔我也不许你这么无礼。”

“让你去做那种极有可能丢掉性命的任务，她想害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小皮毫无惧色地放声说出自己的看法，一旁的考伊拉听得都愣住了。

“不许再说了——！”诺雅生气地使出沉默术，小皮当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断用翅膀拍打诺雅头发，眼里尽是怒火。

“好啦好啦。”考伊拉出手拉开小皮，语气温和地劝道，“你们两个明明都是在为对方着想，就别互相伤害了。”

小皮扭过头去不愿直视考伊拉，但也确实没继续拍动翅膀。

“小皮才没为我着想呢，它从来都只是在批评我。”仍在气头上的诺雅梳理起那乱糟糟的头发，“甚至还诬陷我的朋友，这是让我最不能忍的！”

“某种角度而言，我觉得小皮也没说错啊……”考伊拉苦笑道。

“哎？”

考伊拉垂下头，百感交集地说道：“我决定把寻找八圣物的任务交给你的时候确实很担心你的安全，毕竟你是非常负责的人，多半会宁可丢掉性命也要完成任务吧。”

“那不是当然的嘛？那可是皇家的圣物啊！跟我这种人的性命比起来简直……”

“可是你的性命也很珍贵。”考伊拉打断诺雅的同时猛地抬头，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我不管对别人来说你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在我心里，你是无可取代的挚友，甚至比圣物还要重要……”

“考伊拉……”诺雅的脸颊微微泛红。

“所以……我才只能把任务交给你。”考伊拉捏紧拳头，“其实……我是想自己去的，但皇兄和父皇都不许，每个圣物又都有强大的力量，若是落入歹人手里，没准会引发危机，所以在寻回圣物的人选上必须足够谨慎，我想来想去，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诺雅心情复杂，能得到考伊拉的信任固然值得开心，但同时她又觉得这是考伊拉太过看高自己了，令她有种辜负甚至欺骗了考伊拉的自责感。

“对不起……让你有了不好的回忆……”考伊拉向诺雅低下那高贵的皇女头颅，“我承认，在委托你去找回圣物时根本没想到你会死的事，是我太自私了，擅自把……”

“没事的哦。”诺雅扶起考伊拉的上半身，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能被考伊拉信任着，我很开心，也很幸福……”

“诺雅……”考伊拉的瞳孔中有什么在闪烁着。

“谢谢你，考伊拉……”这回轮到诺雅把考伊拉抱进怀里了，“如此相信我……真的……很谢谢你……”

“诺雅……”考伊拉情不自禁地抱紧诺雅那娇小的躯干。

一旁被禁言的小皮看到这感人的一幕，反而露出“这家伙没救了”的表情，摊开翅膀摇头叹气。

诺雅放开考伊拉，神情认真地答道：“不过好意我虽然能心领，但机体……我还是想用威扎德。”

“为什么……？果然是嫌负担太大？”考伊拉微微抽泣道。

诺雅伸手为考伊拉拭去眼角的泪花，“我没驾驶过海嘉，所以负担的事纯粹是小皮乱说的啦。那台威扎德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就算外人看它只是台过时的量产机，但对我来说却是无可取代的朋友……”

“朋友……”考伊拉若有所思。

“我和小皮……”诺雅的视线移向小皮，“就是在它的驾驶舱里相遇的呢~”

小皮别过头去不愿理睬诺雅。

“对了，还有这点……”考伊拉恍然大悟，“抱歉，都是我考虑不周……”

“不不不，考伊拉你已经很替我着想了，反而是我自己有奇怪的怀旧感，这是我的问题啦。”诺雅连忙挥手否认道。

“那……至少改造下机体吧？把那台威扎德改装成你的专用型号。”

“这个的话……”诺雅看起来很犹豫。

“算我拜托你，让我好好感谢你一次吧，就只是改造嘛，你要不喜欢可以改回来的！”考伊拉几乎是在乞求。

“好，好吧，那就麻烦皇家技师团的诸位了……”诺雅害羞地笑道。

“诺雅~”考伊拉再度欣喜不已地抱住诺雅，“为什么你会这么可爱呢~”

“哎？哎哎哎？可爱？这点和这个话题有关吗？！”诺雅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再说我也不可爱啦，考伊拉比较可爱。”

“不不不，你就是最可爱的，也是最善良温柔的~啊~可爱可爱~”考伊拉直接把诺雅推倒在了长条沙发上。

“考伊拉？！”房间里回荡着诺雅的叫声，小皮则再度拍动翅膀飞出窗外。

“你还差得远呢……”怀着这样的感悟，小皮翱翔于苍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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