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响起,如水般流淌在众人心中,与此同时,也有人依稀能听到,自己周边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那是有些多愁善感的敏感儿童已经从聂岳不知头尾的话语中脑补完了整整百万字的鸿篇巨著,正在为此感动落泪。
感动啊!
怎么能不感动?
当红艺人小生不顾前程,也要为爱而歌、当众求爱,毫无疑问,这是绝对的大场面!绝对的经典时刻!
所有的观众都投入的倾听着,连带街道上路过的酱油群众也相继停下了脚步。
他们望向舞台上正在深情歌唱的男子,感受着他歌声中那抹逆流成河的悲伤,好奇心开始熊熊燃烧。
是哪位美女被这才艺双全的鲜肉小哥如此大费周章的示好?
不行,这一定得看!必须强势围观!
起码要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那一刻才成不是?
只有刚刚回来、看到聂岳上台前与诗诗说话模样的钢姐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她悄悄靠近过来:“诗诗,你有没有事?我感觉聂岳这……是不是和你有关”
诗诗看过来,表情如往常般和善:“没事啦,谢你关心了钢姐。”
“可是……”钢姐迟疑着,“用不用我把安易叫来?”
“别!”诗诗急道,“他感冒了!”
“但……”
“放心吧,真的,我能处理好。”
看了看台上,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拒绝是一定的,但……
回头望了望舞台前那正在凝神倾听着聂岳歌声的人群,诗诗心头蓦地颤了颤。
这些人里边,有小邋遢、有云子、有林曦、有傻迪,有她认识的人,也有她不认识的人,各种各样的人……
如果这么多人被引导着向一个人提出了同一个要求,那么……
脑海中想到的可能,让诗诗倏地有些害怕。
如果真的那样……
然而越是焦急的时刻,就觉得时间愈发的不够用。
诗诗还在绞尽脑汁的思考等下如何是好,这边,聂岳已经完美的唱完了最后一段。
简短的沉默后,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热烈激动的掌声,人群的叫好经久不绝犹如潮水,间或还夹杂着极端粉丝们的哭腔。
“啊啊啊啊啊啊——”
“岳岳太帅了!”
“岳岳艹我,岳岳艹我!”
“岳岳不要被那个该死的女人骗了啊!”
直到聂岳笑着压了压手,将场面控制了下去,金黄的阳光下,他就像是远征四方得胜归来的将军,那李磊宛若近卫侍从般的从旁拿来一捧鲜艳之极的玫瑰递给聂岳。
光芒之下,那玫瑰被渲染得俨如一团跳动的火焰,看到它,让人感觉那不是一束花,而是聂岳的爱意正在喷薄而出。
人群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而聂岳也开始动了。
他抱着玫瑰缓缓的往观众席靠近,双眼紧紧的锁在诗诗身上,其他人循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诗诗。
小姑娘身上披着太阳的光辉,健康的脸蛋看上去就红扑扑若水蜜桃也似,诱人而美丽,看得人直想咬上一口。
诗诗有些迷茫。
她不曾料到会有这么场面,刚刚或许是想了一下,但……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更不知道该做出如何表情。
只能倔强的盯着聂岳。
而聂岳确实就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一般,他脸上是自信又深情的微笑,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中,他走到诗诗面前,做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具绅士气质的单膝跪地姿势,语气是十足的温柔,十足的风度翩翩:“诗诗,这束花送给你,希望你每一天都这么美丽,耀眼,开开心心。”
他现在也不说喜欢了,但那些话刚刚在台上早已拽过一通,这玫瑰又送了出去,是个人都知道他相中的人是谁,此时看着他半跪在诗诗面前,阳光落下来照耀着他们,只觉得这两人真的是犹如璧人般的一对金童玉女,那是何等的般配、何等的登对?
人群中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儿童们立刻就起哄了。
“收下!收下!”
“答应他!”
“岳岳加油!岳岳你跟她要幸福啊!”
只有钢姐在这一刻脸色极差。
她知道诗诗跟安易的事情。
更知道聂岳眼下这手段的厉害。
煽动着全场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来对诗诗施压,这办法够老套,但是王道,妥妥的一击必杀。
就算这些人回头知道诗诗有男朋友了又怎么样?
他们只会觉得聂岳才是诗诗的真爱,他那么帅气,那么有才华,还不顾粉丝的不舍、宁愿冒着自损前程的风险来在这种公共场合当众表白,这不是真爱什么是真爱?
钢姐不禁叹了口气。
世界上最大的恶魔,不是其他,正是无限膨胀的民意。
是坚信自己是好人、在做好事,对落入阴沟的野狗痛扁群殴的善良市民。
而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正在上演的,是锦望这小城里一出难得的佳话。
聂岳将手里的鲜花前移了一点点,眼神中尽是温柔,尽是关切。
诗诗早就被逼得站起了身来。
她退后半步,想要拒绝,却又不知所措。
这么多人看着,她如何婉拒才能下台?
而这也就是聂岳所要的效果了,整个会场的人都在起哄,都在嚷着吼着让诗诗收下这花,别说诗诗这样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了,你就算让什么市长省长来站在这里,民意压上来也由不得你不答应!
当然,要真是面对那种人物,聂岳也不敢鼓动人群这么去做就是了。
不过对付诗诗,他觉得自己是十拿九稳,甚至还觉得自己无比绅士的给了诗诗一个台阶:“没关系的诗诗,就算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也无所谓,我可以等,我愿意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但这花是我的一片心意,请你收下,那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钢姐紧张极了,妈的以前在学校里没看出这逼如此咄咄逼人,看似给人台阶,这不是明着逼宫,换了个样子的“你不答应我就是不给我面子”吗?
想了想,钢姐决定过去帮忙。
不能再看着小蚊子这么下去了,要是她一个承受不住答应了,回头如何是好?
但在钢姐之前,就已经有坏事的人赶到了。
忽然的,像是有着心灵感应一般,诗诗倏地回过头朝街道一侧投去了目光。
聂岳一愣,跟着看去,其他人也循着两人视线的方向朝着那头疑惑的寻找起了目标。
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定格在了那头人行道边,一个推着辆电瓶车过来的年轻男生身上。
那是安易。
大概不曾自己想到一过来就要面对如此恢弘的大场面,近千人的目光注视下,安易茫然的左右看了看,再望向诗诗那边,估计是看到了半跪着的聂岳,表情一下子变得貌似相当惊愕。
部分聪明人已经想到了事情的经过。
鸦雀无声的会场上,他们看看诗诗,再看看聂岳,最后望向安易,许多人的眼神就变得非常的同情了。
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些幸灾乐祸。
可怜的孩子,居然就这样给人家撬了墙角……
吃瓜群众们非常的心满意足,本来以为表白完就完了,没想到最后还有这般年度大戏可以看,爽到耶!
小迷妹们就更加激动了,原来岳岳竟然是这样敢爱敢恨、连有夫之妇也不放过的性情中人,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该向偶像看齐一下呢?
聂岳自己则是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他遥遥望向安易,目光轻蔑。
他本来就是要挖人墙角,虽然此时安易意外的杀了出来,但聂岳全然没有被抓包的紧张或畏惧,反而笑得颇有些“你奈我何”的挑衅感。
这样更好。
如果诗诗收下了自己的花自然不错,自己这可是真爱嘛,真爱无敌,大家都会理解滴,毕竟以前那琼瑶剧里面不就是这么演的吗?
而就算诗诗没收下自己的花,此时矛盾彻底激化,接下来这两人之间眼看着也要产生芥蒂的,岂不是更方便以后自己得手?
这就是阳谋、是王道,是必杀的一击啊!
聂岳脸上挂起了胜利者的笑容。
压力已经来到了安易那边,他不需要做什么了,只要等着收割胜利果实就完了。
也就在他的意气风发之中——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全场寂静得鸦雀无声,让人觉得就连旁人的呼吸声都那么刺耳。
所有人都在猜想接下来局势会走向何处。
是那个男生绝望的转身离去,还是他强颜欢笑的像个小丑一样接走那女孩,又或者是那女孩就这么跟他分手,投入聂岳的怀抱?
嗯?没有那男生绝地反杀的剧情?
拜托!谁不想找个像聂岳这样英俊潇洒、满腹经纶,而且又年少多金的如意郎君啊?
是个人都爱钱,也没有谁规定说,钱和感情之间,我们就非得选择其中一样的牺牲另一样嘛……
眼下明显是聂岳比这个推着辆电单车的男生有竞争力多了,那女生看起来又不是孤儿院里那些呆呆傻傻是几岁了还没被收养的瓜娃子,她会怎么选?
一目了然的好不好!
就这么安静了足有小半分钟。
一直遮掩在底下的云彩转走了,天空中的太阳倏地变得相当明亮。
亮得人都忍不住眯起了眼。
艳丽缤纷的光芒里,诗诗倏地出了声,语气中有些好笑:“你哪里来的车?”
场里场外只有一个推着车的吊毛。
这话问的是谁,不言而喻。
于是聂岳愣了,钢姐愣了,其他人都愣了。
而安易则是若平常般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妈把车钥匙放柜子上了,我觉得你坐这个会舒服点,就骑过来了。”
诗诗也跟平常一样,乐呵呵的憨笑了起来:“这样哦?我本来还说待会儿刷辆单车骑回去的呢。”
“骑什么骑,你也不怕又扯到了。”
“反正安易你会照顾我嘛……对了,菜买了吗?”
“还没呢。”
“那正好,我想吃叉烧!我们一起买了回去做饭吧?”
聊笑中,小姑娘一脸开心幸福的笑着提议。
而安易在点头的同时,他眼中也情不自禁的泛起了几丝感动。
曾经,他一个人扛着枪,为一批往安全地点转移的平民开过路。
当时跟在安易身后的平民近万之数,这么多人就看着他用简陋的工具在山崖间搭起了一条临时吊桥,然后从那桥上转移离去、逃出生天。
那日安易肩上背负的不止是目光,更是万人的性命。
两相对比之下,现在,他并无法觉得仅仅千人的目光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压力。
但他依然能够清晰的回想起,第一次被如此数量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人们所注视着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大腿发麻,紧张到连走都险些没能走动路的心惊胆战。
所以他现在也无比的清楚,一个女孩子究竟要战胜何等的恐惧、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克服那般压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对抗他们的意志,然后看似风轻云淡的跟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这背后支撑着诗诗的,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意?
她是如何的眷恋着自己,深爱着自己?
想到这里,安易就觉得今天的太阳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美好。
钢姐也有同样的心情。
她两只手狠狠的攥着,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都痛起来了。
看到诗诗丢下目瞪口呆的聂岳,当着其他人同样惊愕呆滞的目光,蹦蹦跳跳的朝安易跟他那辆破旧的电动车小跑过去时,钢姐内心里激动到恨不得学刚刚聂岳的那些迷妹般呐喊出声来:“卧槽!卧槽尼玛呀!小蚊子你太猛了,你就是我的偶像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英雄般蹦跶回来的诗诗走到安易身边以后,就被他敲了一下脑袋。
“呜呀!”
这熟悉的受气包待遇弄得小姑娘异常不开森,甚至忍不住跟往常一样制造起了诗诗噪音:“呜呜呜!安易你打我干嘛了啦!”
“急着走干嘛,这才四点多呢,回去也得等等才能吃饭的好不好?”安易笑着揉揉她的脸,旋即视线投向那头还愣在观众席前手捧玫瑰的聂岳身上,左右扫过会场前拉上的大红色义演横幅,淡淡的开了口,“不是在表演吗?大家都看着呢,我们不表演一个直接走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吧?”
卧槽?
啥?
表演?
钢姐闻言顿时傻了。
颜安易,你这逼装得也太过头了吧?
你拉着小蚊子走就完了啊,那就已经是大赢家了,可你现在……该不会还打算跟聂岳这个出道时长两年半的鲜肉歌手比比唱跳RAP吧?
我觉得你还不如跟他比篮球呢……
不止是钢姐,诗诗都特别怀疑,凑到安易身边耳语着:“干嘛啊?你不会想上台去唱歌吧?”
“不行么?”
“当然行,就是,呃……安易你会唱吗?”
“可恶,诗诗你居然敢怀疑你老公我,过来给我伴奏,我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学了几年的钢琴。”
诗诗的表情顿时就苦了。
她小学时候确实是在李若娴的精英教育方针下被逼着学了几年琴。
但后来李若娴赚到大钱以后就悠哉了起来,于是诗诗天天起大早练琴的行为吵得李若娴睡不好懒觉,想着反正自己也给女儿把足够挥霍两三辈子的嫁妆攒够了,又不指望她靠弹琴吃饭,才终于把诗诗给大赦天下。
此时终于回想起了当年一度被五线谱支配的恐惧,以及被囚禁在黑白琴键前的耻辱,诗诗整个人都不好了:“诶?!不要!我好久没弹了的!我不要出糗呀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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