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驯兽

天堑被完全封锁。

童饮和出来时，天堑内部已经布满实枪荷弹的干警，所有狂化种被杀灭殆尽，局势算是被控制住。

虽然人心惶惶，可这件事却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仅仅是通报了关于天堑能源供应不足，导致程序异常，所幸没有造成多大伤亡，受伤工作人员已经被送往医院治疗。天堑暂时关闭，等待角斗盛会结束才会重新启动。

饮和有点心神恍惚萎靡不振，他向温璇吐露了在天堑底下的遭遇，少女只是点头表示理解，没有深入地去剖解这件事。

话题一转，温璇告诉他，她已经入选了巨兽骑士。

“入选？是不是后面还要有几轮筛选。”

“没有。”

“那还要考核？”

“也没有。”

“意思是？直接开始开始，那什么，放一块儿打架？”饮和不敢相信了，驯化巨兽的人选，如此随便吗？

温璇点了点头。

“门槛这么低吗？”

“我登记完之后，就直接告诉我，名额归我了。然后所有报名的人都被赶了出去。”温璇面无表情地说。

“那还真是有点不给面子？”

巨兽公园的办事中心，在入院口，栖息地旁的拱形建筑中，两层办公楼。

当温璇拿着登记表去面试时，只稍微问了几句家常，毫不犹豫地落定赤练驯兽师名额归她所属。负责人语气极为恭敬，表露出对温璇就职的渴求。

从伤愈之后，温璇就变得很奇怪。先是一改常态，去山中野餐，然后又报名巨兽骑士。自山上下来之后，她变得罕言少语，情绪低迷。

饮和有点懵圈。

全世界的人都忙碌在自己的世界，可他却很茫然。

凄迷天空的一阵清风，龟裂大地的一场细雨，阴霾之际的微光，彷徨时的铿锵声响。他想起，最初因为温璇才又有热爱生活的东西。追逐这么久，早该有知有觉，不该再有迷茫才对。

饭后，温璇和往常一样回去休息，他跟下楼。

在路中的花台上，他叫住温璇。

“我陪你一起去吧！免得你蹲在那里丢人。”

温璇一改往日的开朗形象，文静地抿起嘴，嘴角漾开笑容，对他点了点头。

缔凡的巨兽战斗力拔群，原因就在于人与兽的意识同步，以人的智慧去操纵怪物。所以，温璇父亲缔造的传奇，禀赋兴许并不出众，只是因为动用了作弊的手段。

实现人与兽的意识同步，才能完善战斗细节。实际上，更多的巨兽战斗，并不会同步意识，只要种植控制情绪的程序，在适当时候调整恐惧与愤怒的峰值，就能超常地发挥巨兽的战斗力。

早晨七点，天已大亮。

温璇着一袭黑色常服站在巨兽公园门口。束身的长袖衫，袖口有白色的条纹，鞋裤皆是爽利运动风。

文雅亦有锋芒。

栖息地负责人没跟她讲要求，也没有注意事项，反正没多少人懂这些东西。当然，也没有安全事宜，生命安全完全由自己注意。

她盯着门口摄像头，看了很久，沉沉地呼吸之后走进园内。

虽然跟饮和约好，今天一起过来，但是她早早起床，独自来到巨兽园林。

孤身一人，同巨兽站在一起，无惧庞然大物的放肆笑容。

曾经父亲十年如一日地重复，孤军奋战，无怨无悔。她始终体会不到，生命危难之际的取舍是放弃生命，那是一种何样的心境？

上次来还发生闹剧，责备他们的园区的大伯，放下手中浇水的喷头过来，刚要说什么，见女孩手中有管理证。才低声询问，知道她是入选的驯兽师，便替她打开了办公楼的大门。

栖息地的防护层前，老人善言善语地叮嘱她，有危险要马上出来，不要在里面逗留。

温璇点了点头示意开门，巨兽栖息地的屏障打开缺口。

她戴上帽子，像决意回到江湖的隐士，缓缓走近栖息地。

前脚走进去，门立刻自动关上。老伯也被吓得退了好几部。

饮和则睡得很痛快，昨天劳筋伤神，晚上还看动画片，白天可不得可劲儿睡。完全忘记了昨天信誓旦旦的约定，直到太阳晒得脑壳发烫，才悠悠起身。

远处猩红巨兽背靠屏障大门，躺在栖息地中央的湖边。脊骨高高地凸起，鳞甲泛光，尾巴舒展，四面的草地被轧出巨大的痕迹。

巨兽察觉到有人闯入领地。猛地抬头，脑袋直角转向身后，鹅颈伸得笔直，然后像猫儿看见老鼠似的，上半身贴近地面缓缓直起后腿。

温璇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人类渺小的身躯，同庞然大物相比，力量之间的巨大差异被无限放大。

巨兽眼珠转了转，脑袋闪烁般地动了动，四处看了一圈。然后唰地蹬起腿，朝少女冲过来。

脚掌踩出厚实声响，一时间地动山摇。

人类身躯没有办法正面与巨兽对抗，唯一的优势在于灵巧。

温璇的计划是，只要保持移动，就能轻松躲开巨兽笨重的攻击。沿着隔离网，绕道巨兽的身后。将匕首**它的脖颈，附着在血槽中的微米机器人便会自动定位，激素控制程序就能植入赤练的脑袋。

赤练的移动速度超过了温璇的预料，跑了几百米之后，赤练又换了个方向追她，仍旧没有暴露后颈——距离脑垂体最近的位置。只有通过对垂体的控制，才能够刺激激素释放。

怎么样能跑到它后面掷出匕首？

这是温璇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她试着绕湖转圈，可巨兽直接下水，走直线来找她。

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没有思考的时间，她立刻决定用最危险的形式来到巨兽身后。

赤练出水，她立刻朝它跑去，二者相对而行，迅速拉开距离。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她合拢双脚在草地上滑行。巨兽低头咬空，抬起尾巴像驱赶蚊虫似的拍打地面。

温璇从腿间穿过之后立刻起身，朝侧面冲锋，拉开距离，跳跃躲开扫尾，然后腰臂合力将匕首投掷出去。

她难以自控地低声喘气，双唇微微开合，站在巨兽十米开外的地方，充满期待。阳光正好在赤练的头顶，像撒开的渔网。

匕首没入阳光，飞向赤练。

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匕首弹了出来落在温璇的脚下。

赤练缓缓转过身，昂起身子，巨兽的影子笼罩少女。它从刺目的阳光中探出脑袋，血盆大口与獠牙比梦境中的更巨大，似乎能感觉到它呼出的热气。

“糟糕！”

温璇踢起匕首，如此近的距离，跑已经来不及提速。

“呜——”赤练的喉咙里发出古怪声响，然后突然吼了一声，张开嘴咬来。

温璇虽避得开血盆大口，却被拱来的脑袋撞飞。

落地之后，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打滚地起身，然后闪开踩过来的巨大脚掌。

二者几乎相距半米的距离，脚掌的风压扑面，温璇试探性地用匕首刺小腿，不同于生活在水中的巨兽，赤练身上的鳞甲坚硬得像铠甲，难怪刚才匕首会被弹出来。

踩空的赤练，又调转身形，扫尾攻击。

温璇翻身而过，跳上尾骨部位，将匕首嵌进鳞甲之间的缝隙，牢牢地站在巨兽背上。

屏障前的大爷看得惊呆，捂住嘴巴不敢出声。而在摄像头的另一边，青年正看着屏幕中骁勇的少女，阴鸷一笑。

巨兽开始发狂，蹦跳想把她甩下来。温璇压低重心，将匕首攥紧。

甩不下来，巨兽又跳进水里。

温璇屏住呼吸，随巨兽沉入水中。

十多米深的水域，环境立刻暗了下来。赤练在水中翻滚，始终够不到尾巴，尾骨被掀开的鳞片让它很不自在。

场面胡乱，水流打在脸上，巨兽已经在水下翻滚了好几分钟，仍然没有要上岸的趋势。

温璇胸口开始产生堵的感觉，再憋下去怕是难以保证大脑清醒。

她瞅准巨兽甩尾的契机，松开匕首，随着惯性浮上水面，巨兽立刻察觉，张大嘴巴紧随其后。

她前脚刚离开，湖岸硬生生给咬下一块泥来。

上岸后，她继续保持超前移动，赤练紧随其后。

可此时的速度明显降低，难以同赤练拉开距离。能避开致命的巨口，难以躲开紧跟其后的尾巴。

当饮和赶到的时候，温璇已经疲惫不堪，被撞伤了好几处。而赤练仍旧在园林中发狂，撞毁了无数杉木。

巨兽栖息地因为即将到来的角斗赛，并未开启展览，他来时身后跟着训斥的门卫。

隔绝屏障的栅栏门，离得远远地不敢靠近。

“大伯！开门！”饮和命令地语气说道。

门口的大伯也急的一头汗水。

“我早就开门了，可是遥控器失灵啊！怎么按也没用。”

栖息地的杉树成片倒地，一片狼藉。温璇正在其中与赤练周旋，身上的衣服被树杈划破，胳膊血流不止。

“什么失灵？！那怎么办？”

老伯急切道：“要等办公室负责人，把整个系统关掉，才能打开屏障啊！”

饮和等不及了，径直地冲进屏障中，高压电流立刻刺激得肌肉收缩，难以朝前迈出一步。

一根木棍拦腰打在他身上，把他打了回来。

“干嘛啊！”

大伯手拿木棍道：“有电的，不要命啦，别瞎闹！”

“你躲开，我没有触电！别管我！”

说完饮和又开始突破屏障，泙桥制作的护甲能抵御辐射，对抗射线，保护身体。但电流经过身体，只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机能不被损伤。

饮和只觉得浑身肌肉在颤抖，直将屏障挤得变形，也无法真正破开屏障。温璇见屏障电流波动，才注意到门前的饮和。

本来可不打算让他帮忙的。

在将巨兽引入杉树丛中之后，她瘸着腿跑向屏障突破口。

饮和被电得脸部扭曲，他在努力地对抗电流刺激，身体逐渐适应了强电，缓缓地超前移动。

手持木棍的老伯站在边上随时准备救他。

战甲缓缓地在指尖凝聚成战刀形状。

那是一柄暗蓝色的刀，充满冷酷色彩。

温璇会意，伸手握住刀柄。刀柄随即在她手心化开，像抽丝剥茧似的，战甲如液体般流动，直待覆盖住温璇全身，在皮肤表面形成蓝色甲胄。

园外的饮和则是因为失去战甲保护，被强电流打飞了出去，躺在地上时不时抽动小腿。

赤练嘶吼着朝温璇袭来。

温璇望着倒在地上的身影，一阵心痛，反省自己究竟在干嘛。为了体会父亲当时的心境吗？他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结果却让遗留的女儿母亲痛苦一生。或许，那时候为了保护什么，在坚持。可现在她做的事情，不止是在重蹈覆辙，也给信任自己的童饮和带去了痛苦。

无知！

伤痛没有影响温璇冷静思考，熟悉的战甲味道，它弥补了速度力量的不足，受伤的腿也不再影响活动。

少女的身影瞬间窜飞出去，她在高速运动下弧形移动，看见草屑四溅凝滞在半空。轻松来到赤练身后，将匕首拔了出来。

赤练感觉到尾部异样，马上甩动尾巴。温璇跳起躲开，轻巧地落在它的脖颈上。

俯身捏住一块鳞片，稍一用力，坚硬的鳞片应声碎裂。匕首轻松地**后颈。

程序机器人立刻飞速钻进血管，乘着涌动的血流进入后脑，安抚下赤练的情绪。

拔出匕首后，赤练渐渐安静下来，默默地趴了下来。

温璇走到门口，屏障仍未打开。

她环顾四周，找到屏障外电线杆上，用来监视整片栖息地的摄像头。

监控前的青年愣了一愣，只见一把泛白光的匕首，像划过天穹的流星，精准地击中摄像头，镜头噗呲地迸发出一阵电火花。

青年的屏幕陡然变成黑色，映照出一张惊惶的脸庞，他默默地打开屏障，走出监控室时，冷汗湿了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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