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带来了踏实。饮和身着战甲,感觉到力量如泉涌,三五步提速后,飞奔向温璇所在的医院,身后尘土草屑飞扬。
他什么都不想管,一心只想见到她,被羞辱也好,拒绝也罢。
尔澜湖畔,碧波荡漾。喀斯勒靠近湖边的子峰山麓边,一棵高耸入云的水杉上,一台高精度监控头纪录下了这一切。
胧鹤诊所的顶楼上,灯光摄像架设完毕,小风悠悠,花香飘飘。
医生大部分时间在室内,同各式各样疾病打交道,终日听人怨言诉苦,只有阳光下的花草和美好能调剂心中压抑。所以胧鹤在顶楼四周开辟出桃源般的盛景,芙蓉、风草、麦冬,花楹、紫荆、芭蕉,小树小苗,鲜花嫩草,面积不大,景色绝妙。
温璇伤势未愈,虽答应胧鹤会做他的模特,也没必要如此着急。可胧鹤却说,漂亮姑娘随时都可以拍,可受伤的姑娘,那种娇喘微微,梨花带雨的姿态,却是难得遇见。他想要的,就是温璇的柔弱彷徨的情态。这些年,他拍了很多,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美的,丑的,艳的,素的,确实人是情感丰富的生物,所以才有趣。通过镜头表现力,能让人一瞬间回到当时的情绪,这是我摄影的意义所在。
虽然他拍过很多,可是温璇是独一无二的,身上既有肃杀的锋芒,也有少女的阴柔,负伤后时不时目光失焦,表情孤独的样子,让人怜爱不舍。如果能让我拍下来,绝对会成为一股不一般的力量,释放一种不俗的情感。
胧鹤说了一大堆,温璇也没能弄太明白,只是大概能意会到,希望拍摄自己落魄的样子。原来并不是觉得她长得好看,所以才要拍她的啊!
她虽是战士,也只是个心智成熟的女孩子而已,别人夸赞美貌还是会高兴的。
胧鹤给她准备了一套破旧的学校制服,黑色的上衣,胸前红色的领结,下身则是纯色条纹短裙。裙角和肩膀处,像是被磨擦撕开似的,背部也是褴褛不堪,洗不净的污渍让颜色更深了些。
胧鹤眼神飘忽地解释道:那件衣服是曾被山体落石撞入山崖的少女的贴身衣物。她年迈的父母跪在他跟前哭求,可胧鹤也不是神仙,咽气多时,怎么能救得回来呢?他一直保存着死者的衣服,铭记美好生命的消亡,让自己的双手能多留住一些美好。这件衣服,符合她此时的气质。
温璇并不介意衣服主人已死,反倒是因为样式太过少女粉嫩,所以显露出羞涩来。
反正也没有旁人,只有大叔而已,为了检查伤势,身体都被看过,有什么关系嘛。这么想着,温璇深呼一口气穿上制服。
胧鹤亦是着一身正式的黑色礼服站在门边,替少女打开门迎她来到花海般的楼顶。
“哇!好美的地方!”温璇朝楼内走去,张开双手感受丰富的花香。“看了这里,我相信您不是个孤独的人。”
她转过头,却发现胧鹤正偷偷用衣袋的手帕拭泪,嘴唇微微颤抖。
那时候妹妹躺在他眼前,浑身是血,眼神涣散。他以为自己医术足够高明,却只是耽误了最佳时机,这世界谁都也救不了她,唯独他不可以,因为他是哥哥。一朵世界最美好的花,被东风吹落。
一别经年,温璇穿上妹妹的衣衫,站在花丛中。正是七月花正艳,有些场景回味惹人泪,他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胸膛流动。
“您想到什么了吗?”少女笑颜将胧鹤拉回现实。
他拿起相机远远地贴在墙边蹲下拍照。这美好环境,温璇并不会有孤独或其他低沉情绪,只是觉得满心欢喜,所以只是坐在花台上嗅花的动作。
胧鹤也并不强求多情姿态,美好中掺丝丝缕缕的愁绪,这也是求之不得的场景。这一程,不止是摄影纪念,更是胧鹤与妹妹的挥别仪式。
又拍了几张照片,温璇手触在花台上,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同的力量,耳边传来人体破风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战甲对抗风阻力发出的特有声响。
温璇靠在麦冬花边,食指捻弄长叶,看向声音的源头,有人在靠近。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胧鹤也开始注意到放下了手中相机。
温璇已经猜到来者是谁,因为风声并不剧烈,可见战甲强度不高。声音很杂,让他感到很熟悉,是防御骨骼没错。
从八岁起,泙桥从未真正离开她,虽少了父母的爱,可他却用尽全力,似乎弥补了这一切。他离开之前说:“很久以前我想照顾你一辈子,现在再看很不切实际。我后半辈子能看到头,可你不一样。你人生的新阶段才开始,你已经足够坚强,你将会看到更高的世界,你也有了比我更适合守护你的人,比我更适合照顾你一辈子的人。我放心了。”
当时听见泙桥这番话,温璇觉得简直肉麻,有些话体会起来很自然,说出来让人感慨。当时说适合照顾她一辈子,温璇觉得好笑,自己哪里需要别人照顾?可现在伤势让他双手使不上力,洗漱都有困难,还真应了泙桥的预言。
一道脱离常识的迅捷身影突然在半空现身。即便没有甲胄,温璇依旧有超常的敏锐感官,立刻注意到那人踩了东边的墙,然后跳上来。
身影稳稳当当地落在顶楼的小屋上。
那人,也相识不久,竟能有如此安心的感触。
饮和静静地望着温璇,少女的深色制服裙更显葱藕般的小臂,粉面如花略带几分愠色,腿弯也因伤痛微微蜷曲借力撑在花台上。
这会,对错已经毫无意义。那日他真的没有出现,反倒让温璇失落了一阵。
胧鹤仰头看着那少年,只道是天人降临。
阳光从背后照射,饮和衬衣里能看见蓝色的战甲,笔直地站着。
他酷酷地从房顶跳下来。
“咔擦——”一声玻璃碎的声音。
“啊——”胧鹤大叫,“噗通”跪在地上颤抖双手护住设备。
“你要踩就踩我吧!”
饮和赶紧退到墙边,赶紧翘起腿从鞋底拔下碎玻璃,难堪地望着胧鹤。
这一跳把胧鹤架起的摄影机镜头踩得稀碎。
“你——”
温璇走过来,斥责道:“你怎么毛手毛脚的。”
“灯罩挡着,我没注意到。”
温璇低头问胧鹤:“还能修好吗?”
胧鹤强作笑容道:“应该能,录的内容还在。”随后,立刻将摄像机收拾进包里,先行下楼。他让温璇回去休息,还看了饮和一眼生气却无奈。
“你伤还没好吗?”饮和靠近温璇的肩膀问道。
温璇觉得暖暖的,可表情仍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哼,这两天你上哪儿找乐去了?”
“找乐?!我都快被折腾死了!你知道那天我去调查爆炸,然后碰上什么了吗?”饮和不知该怎么形容,比划了几下继续道,“机器人,把我吸着,一直吸到老高的天上,我还刚好就怕高。迷迷糊糊地,就到了个外星飞船一样的地方,就搁那天上。后来知道是葵莱的军队,然后他们告诉我说,我也是葵莱的人,但是我再问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总之——那群人很怪。”
温璇抬起眉眼,冷嘲道:“我倒是看见你,在不干净的地方喝得烂醉呢,同那个女人一起。”
提起醉酒的事,饮和想起喝酒的原因是因为旧友的死,眼中又掠过忧郁的目光。不过他很快又调整回来,继续面带微笑解释道:“和朋友谈谈心而已。这两天,你怎么样了,能回家了吗?”
家?温璇早就没有家的概念,莱尔塔的屋子,能算是家吗?
温璇没有吭声,算是默认同意。胧鹤出门修理摄影机,医院内只有一位小护士在照料事宜。正是午饭时间,温璇虽是伤未痊愈,但已经很久没出去透气了,她想出去吃饭。
饮和搀着温璇的左手,扶她从医院出来,因为觉得麻烦,所以只是在制服上又套件墨绿色长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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