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芙蓉如面，柳如眉（下）

石桌之上，三碗白粥分别放于三名少女面前，石桌中央，一大叠肉包放于盘中，苏绣与柳依依相对而坐，凌悦则坐于一旁，此时时节乃是初秋，天气清爽干燥，碗中的白粥慢吞吞的冒着热气，苏绣将热气吹开，随后喝了口米粥，看向柳依依

“依依今日怎么来了”

柳依依也如苏绣这般喝了口米粥，笑着说道

“本是要去镖局的，只是早食买的是肉包，便想到这肉包是凌悦喜欢吃的，便就买了一些带过来”

苏绣闻言瞥了眼凌悦，却见凌悦正拿着个肉包正在往嘴里塞，短短两句话的时间，盘中肉包却是已少了两个

“小凌吃慢些，别噎着了”

凌悦点了点头，略微放缓了吞咽肉包的速度，随后面朝柳依依问道

“依依，近日镖局如何？”

柳依依拿起一个肉包，轻咬一口

“不就是那般样子，还能如何，家父年事已高，这镖局的事早晚是要落于我身上，可我也与你们说过的，家母那边的亲戚，总是惦记着家父的家业，这些年里，我大舅二舅他们总想着分镖局一杯羹，虽是亲戚，但若真将镖局给了他们，这镖局便姓林而非柳了”

苏绣闻言轻轻拍了拍石桌

“依依你可不能把镖局给了他们，你那几个舅舅我看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我和小凌去你府上，你那几个舅舅盯着我和小凌看了一路！”

苏绣扬了扬拳头

“要不是看依依你的面子，不然，哼哼哼，我早就把那几个家伙给打个半死了！”

柳依依无奈的笑了笑，低头又咬了几口肉包

“我虽是独女，但毕竟那些人是我的长辈，他们再如何，却也是我家中之人，他们做的事，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我那几个舅舅人倒也不坏，只是平日里喜欢去青楼那等地方，且花银子又有些大手大脚…”

柳依依声音越来越轻，大概是觉得这般说辞的确是有些违心了，凌悦伸手又从盘中拿起一个肉包

“依依你这样可不行，你家中的银子可都是你镖里的弟兄们用汗用血换来的，你那几个舅舅平日整日好吃懒做，你凭什么养着他们，如今竟还想着分去你父亲一手打拼出来的镖局，凭什么呐！”

苏绣在一旁不住的点头，以表赞同之意，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两名少女，柳依依脸上不由浮出一丝笑意，柳依依是六年前遇到苏绣与凌悦的，说起来三人的第一次相遇还真是有些令人哭笑不得，当时柳依依正年纪尚小，还未参与家中事物，碰巧于城中闲逛时，逛至城门，却见有一群人正围着什么在指指点点，柳依依当下心中好奇，便凑上前去一探究竟，却见人群中央，有两个满脸泥污和自己一般年龄的女孩正抱着一匹倒于地上的黑色老马失声痛哭，虽然那黑马已老，但因家中父亲喜马，耳闻目染之下，年幼的柳依依还是识出了那老马的品种，乌羽，万金难求的良驹，柳依依父亲曾这般评论此马

“通体如墨无杂，鬃如白霜，四蹄如爪，嘶鸣如虎啸，长一丈，高八尺，耐力极好，气力极大，可负千斤而日行数百里，神骏矣”

而后又是一声长叹

“如此神驹马，便是我散尽家财亦难求矣！”

故此，柳依依对此马印象极深，当下便是无比好奇，为何这两个脏兮兮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为何会乘此等神骏来这青州，而这匹乌羽又是跑了多远的路，竟是在将两人送至此地后，当场力今竭而亡，于是年幼的柳依依就穿过围观人群，跑到了两人身旁，看到却是一双令她至今难忘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好看，大大的，就如杏仁一般，但柳依依却本能感受到了悲伤与害怕，可她自小胆子便大的很，虽然害怕，却还是和那两个女孩打了招呼

“你们…你们…要不要吃些东西，看你们样子，定是奔波了很远的路途吧”

却见另一名女孩转头看向她，那女孩身后背有两柄极长青色金属长棍，剑眉凤目，虽然满脸的泥污，却仍是遮掩不住那股锋芒之气，好一个英气逼人的小丫头！

“你是谁”

柳依依从未见过这般女孩，她自觉心智已是比同龄的孩子好上许多，但在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面前，却本能的有些畏畏缩缩

“我…我…我叫柳依依”

剑眉女孩先是扫视了一圈，眉头微皱，随后看向柳依依

“见你穿着，定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可否帮我和小姐将周围这些人驱散一下”

“啊？”

柳依依先是一愣，随后连忙点头

“嗯……嗯……好……好的”

柳家作为这青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且柳依依作为柳家独女，每次出门闲逛时，身边总会跟着二十来号护从，当下柳依依便招呼护从，将围观人群遣散，那些围观之人大多是看热闹的，见柳家插手此事，倒也是不愿多惹是非，便皆数散尽，待人群散尽之后，柳依依走向两人，却是目瞪口呆！却见那剑眉女孩，竟是单手将那千斤之中的马匹扛于肩头！而那杏目少女走于其身侧，看着柳依依问道

“你叫柳依依是吧”

柳依依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知这城中可有清净之地，我想先将老黑葬了”

“原来那匹乌羽名叫老黑…可真的…真的不是太好听，有点像给家中给土狗随便取的名字…”

柳依依心中想着，随后连忙点了点头

“嗯…有的…我带你们去吧”

之后，青州城中人便都看到了奇异一幕，柳家的大小姐走于最前，身后跟着两个衣衫破旧似乞丐的孩童，而其中一名孩童竟是肩扛一匹黑色老马，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茶楼的茶余饭后之时，便常常能听到各种有关此事各种版本的传闻，千奇百怪

柳依依思忆往事，不由一阵唏嘘，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柳依依缓缓喝了口米粥

“你们两这些年里可是帮了我不少忙，我如此年纪便在镖局之中站稳了脚跟与你们也是离不开关系”

苏绣豪迈的挥了挥手

“我们可都是姐妹，要不是当初我和小凌遇到了依依你，怕都是要饿死在这青州城中了”

柳依依轻笑，将手中剩余的肉包吃完，又喝了几口米粥，随后起身

“今日便不多闲聊了，待会还要去镖局，便先告辞了，晚些时候，若是没什么事儿，来我府上一同吃晚食可好”

苏绣点了点头，随后目光看向凌悦，凌悦见之便也点了点头

“你们两人确是一点都不像主仆，而像是发小呢”

柳依依笑着打趣道，随后转身离去，盘中的肉包还剩有五个，苏绣将盘子推到凌悦面前

“小凌都给你啦”

凌悦倒也并未推辞，这几年里，随着身体的渐渐长开，与之一同增长的，是凌悦那有些惊人的食量，凌悦现在的食量，差不多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三倍，苏绣常常埋冤凌悦如此能吃，家中这般入不敷出，偏偏还养了头特能吃的小猪，每当此时，凌悦便会冲上前去，挠苏绣痒痒，苏绣当初也试过还以颜色，可凌悦根本不怕痒！如此一来，便是凌悦的单方面碾压，苏绣只得缴械投降

凌悦吃完了盘中剩余的包子，随后将桌上稍稍整理了一下

“小姐，我去打听打听最近的风头”

苏绣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将桌上的餐盘碗筷拿起，向灶房走去，

“小凌，回来时买些白米吧，家中米不多了”

“上月才买的百斤白米，怎的又是吃完了”

苏绣杏目一瞪

“还不是小凌你吃得多！”

凌悦连忙摆了摆手，走向房间，换了身男装之后，便出门而去，若是女装出行，少不得行人的侧目，且伴随着诸多不便，所以凌悦一般出行，便会换上男装

凌悦换上男装之后，因其身材修长，且容貌英气，倒也是有模有样，青州城很大，凌悦走于街道之上，虽来往行人也会多看上几眼，但比之女装出门，却是好上许多，便是这般，凌悦大约是走了走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船楼之旁，这船楼乃是青州城的一个有名的花船，名为同乐坊，此时正是清晨，这船楼乃是不开的，但凌悦仍是走到了船楼之前，靠近船楼之时，有一护卫模样的中年男人从门内出现，见是凌悦后，倒也是并未阻拦，而是向凌悦点了点头，凌悦并未多语，径直向楼船内走去，直接上了船楼的三层，这同乐坊内女子极多，不过似乎是都认得凌悦，看见凌悦后，皆是轻轻点头，凌悦来到船楼三层走道最深处的一间房间门口，将木门推开，房间之中正坐着一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见是凌悦后，展颜一笑，极尽媚态，正是这同乐坊的主人，许红绫

“公子来了”

许红绫笑着站起，随后在房间中央的檀木桌上倒了杯茶水放于木椅旁，凌悦轻轻点头，随后坐下

“小姐让我来打听打听最近城中消息”

许红凌闻言，先是走到房门前将木门关上，随后向凌悦行了一礼

“凌公子，少主近日可好”

凌悦轻轻喝了口茶水，随后回道

“挺好”

许红绫点了点头，轻轻在凌悦对面坐下

“城中近况，还请凌公子听我一一道来”

六年时间，徐魁旧部，青州城暗网，皆数奉苏绣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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