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消亡的种族 3

涟漪化作波涛，菲希尔撕裂般的吼声也仅存于召唤出灭世魔物的上一秒。

下一秒的现在，万物皆休陷入黑暗的长眠之中，天空与干涸碎裂的大地，甚至禁地不断响彻云霄的鸣雷，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片休止一切的黑暗中不知所去。

仿佛空气都已经随之死亡，蒂塔的内脏也一样完全停止了工作，吸不进一丝空气，依靠着肺中仅存的气息面临着自己的终焉，惊恐之中，她的手脚胡乱舞动，自己却看不到陷入黑暗中的手脚，只是感觉身体越发沉重，视野也逐渐模糊，困意不断席卷全身。

不过在这样的天地中仅存有一道光，那是一道链接天地极为微弱的光，它仅仅照亮一片天地，在这光芒的照射之下漆黑的碎屑从菲希尔的身体掉落，不断飞升而上，之前与之对峙的机械少女已经不知所踪，她一人在这完全静止的空间之中跪倒在地仰望着头顶，亮粉色的短发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或是说不断被魔物吸去活力，从发尖缓缓变得苍白起来，她的皮肤也犹如干柴一般充满了明显可见的皱纹，犹如经历岁月蹉跎老人们身上粗糙的皱纹。

光束越发暗淡，那是因为魔物心满意足而准备离去，照射出这光线的并非日月星光，而是一只布满血丝的巨大猩红眼眸。它代替了为万物带来生命的太阳坐于天端，而其目的也恰恰相反，它只不过是将一切带入终焉的死光罢了。

蒂塔憋红了眼，眼前已经开始泛起一阵阵黑暗，即使再怎么惊慌，她也足够可以理解，当那只巨大魔眼闭合之时，也就代表了自己的死期。

束手无策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几乎与魔眼同时闭合的双眼，却因树枝划过脸颊的感觉从刚刚陷入的浅睡中苏醒。

蒂塔猛然吸了一口气，虽说混杂着细灰的空气有些呛鼻，不过伴随着逐渐复苏的心肺功能，她可以明确得知自己依然存活的事实。

“菲、菲希尔…！！？老师！！？你、你这是怎么了？！！”

蒂塔瞬间瞪大双眼惊愕凝视着面前将她唤醒的那个人，无论任谁第一眼都无法认出面前的这位老妇人是谁，不过从那身破破烂烂的黑色洋装来看，那的确是菲希尔常穿的装扮。

划过脸颊犹如枯枝一样的手指，就如同一只锋利的匕首划过脸颊一样冰冷，让人触目惊心。

虽然就像是有着薄薄人皮包裹的骷髅头，但面前这位苍白短卷发的老妇人依然能够面带让人安心的熟悉笑容。

正如蒂塔察觉的一样，这位骨瘦如柴的老妇人正是菲希尔本人。

“我的时间好像所剩不多了呢。”

说着菲希尔将手臂放在面前翻转打探，仅剩的皮肉开始掉落漆黑犹如浮沉一般的颗粒随风而去，不过菲希尔依然不慌不忙的说明道。

“老、老师…！”

“听我说，蒂塔。”

菲希尔打断蒂塔的发言，瘫软的跪倒在地，刚刚召唤出的强大魔物明显使她看起来有些吃不消。

“如果担心我的话，就请放心好了…我不会轻易死去，只不过将米莫沙吞进肚子中使用了太过庞大的魔力与负向生命力，才会变得如此不堪…如果，大人她想要见我…就请转告她，我需要回…穆尔特列疗养一段时间。”

“暗、暗黑王国…？”

“…忘记告诉你们，我曾是大陆上仅存的最后一位纯血统魔族…穆尔特列最后的的守护者…也是那片漆黑之地的国王…”

咦！！？！——

蒂塔得知天大的情报而惊讶出声，不过很快便担心起菲希尔来，跪坐在她的身旁搀扶着她。

“听着…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开采魔能水晶那么简单…本以为能带着身为那个种族后裔的你去解开这些谜团…不过现在看来，只有你自己前行了…”

灰化变得越来越严重，菲希尔的身体近半消散在空中。

后、后裔？……

蒂塔瞪大双眼，继续听菲希尔把话说完。

“…蒂塔，你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魔导师哦，这一点老师向你保证…”

菲希尔面带慈笑以虚弱的语气说道，她勉强抬起头望向前方，伸出手指指向远处一座由魔能水晶聚集而成的巨大矿山。

“如果没错的话就是那里，从最初开始，我就可以察觉到他们曾经遗留的味道…虽然真的不怎么美味呀…”

菲希尔像是看玩笑一样斜眼看向蒂塔，蒂塔也为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下来，泰达瑞尔那边引起的那场骚乱就只能靠你来化解了，蒂塔…”

狂风呼啸而过，菲希尔的身体一时间全部化作漆黑的粉尘飘向天空，只留下这句让蒂塔意味不明的话。

菲希尔！！菲希尔！！——

蒂塔向天空大喊了几声，菲希尔已经无法回应她的呼唤，菲希尔生死不明，蒂塔难过地眼角泛泪，她试着哭泣了一会儿，将内心的伤感与刚刚积累的恐惧全部通过这种方式排出体外。

鼓足勇气站起身，蒂塔拭去眼角的泪珠，菲希尔说过只不过是回去疗养一段时间，所以她没有必要将刚刚的桥段当作生离死别对待，她十分崇拜，同时也非常信任菲希尔那样拥有强大能力的魔导师，菲希尔说的话无论是什么，蒂塔都会相信，所以刚刚的话在蒂塔认为并不是谎话。

能够这样想同时也是为自己找一点坚强的理由。

「至少比奥利薇娅大人可信！」

蒂塔苦笑道的同时拿出布袋中的圣银短剑看了一看又爱不释手地收了回去，转过身望向由魔能水晶汇聚而成的巨大矿山，拔开杂乱的碎头发抚摸着自己的耳朵。

“那里…究竟有什么呢？”

蒂塔疑惑地低喃道。

虽然没有精灵耳那样尖立，也没有兽耳那样毛茸茸，那只向下趴着毫无生气的三角耳也确确实实很丑，需要遮盖的必要，但是蒂塔从菲希尔的话中找回了许多自信。

或许自己真的与众不同。——蒂塔点了点头沉住气，双手紧握着破旧的红木法杖，在愈演愈烈的雷鸣中胆怯地向目的地进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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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四千余名不同兵种组建而成的部队正处在行军中，即使因为还没有到达阵地而编辑特有的队形各种兵种鱼龙混杂在一起，但浩浩荡荡的军队毫不松懈，步伐十分整齐，所以从此可见，在城主的带领下战士们的士气十分高昂。

“停止进军！！全军原地休息！！”

位于排头的沙丘隆特高举手臂伸向天空，身后的队伍便原地停止了进军开始休整。

从卡莫利尔来到赫柏肯草原中心的湖泊，已经经过了近两刻钟的急行军。

“喂，听说这次要处理的事件非同小可啊…就连尼姆芙殿下都无法与那样的魔物抗衡…”

“是啊，并且据说在一夜之间，泰达瑞尔便被那魔物所占领…究竟是有多么强大啊…”

“如果靠我们的力量…恐怕也很难战胜…”

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当听到这句话后，便全部陷入了沉默当中，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状况。

“但是……”

一名士兵破开沉默的氛围，略显犹豫地说道，其余的士兵们也全部将目光锁定在拿捏不定的士兵身上。

“沙丘隆特大人十分有信心能够获胜啊？所以我们这样胡思乱想是不是有点消极呢？”

仿佛点燃了周围人们的信心一般，士兵们互相对视点了点头。

“嗯…想必一定是有应对的手段了吧？沙丘隆特大人很强！即使一把年纪也毫不影响他的身手！…”

这句话更加坚定了刚才还处在迷茫状态下士兵们的信心，仿佛破开迷雾一般，士兵们的脸上开始浮现轻松的笑意。

“而且啊！！”

一名士兵像是忍不住内心的悸动一样，从人群中站起身敞开双手，流露出一副赞美的表情，同时脸颊也染上一些绯红。

“怎么了？阿奇尔…？有什么事情？…看你那像是黄狗见了肉骨头一样的表情？该不会是又一次坠入爱河了吧？”

“真是！！什么是又一次？”

“哦？是吗？我们可是记得你失败的次数，每失败一次就在你的床板上刻上一刀呢？”

同伴们轰然的大笑声使名为阿奇尔的士兵更加面红耳赤，阿奇尔忍受着嘲笑握紧拳头，表情极为严肃地向所有人大吼道。

“胜利的女神与我们同行！！！我们获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众人停止大笑，疑惑地凝望着阿切尔。

“就是之前将新的军旗，发放到我手中的神秘人！！”

“哦？你是说在沙丘隆特大人身边的那位？”

同伴的手指缓慢像是无趣般地指向沙丘隆特身边，身穿麻布套头披风的神秘人物。

“是真的啦！！我可是亲眼所见啊！！”

“哦？那你说说？究竟是怎样的一名女子，会让你又一次心花怒放呢？”

那是…——阿奇尔一时语塞，其实他自己也没有看清楚，但是即便如此，一想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阿奇尔的心便会忘记跳动。

“虽然…没有见到全部，不过那双冰蓝的双瞳，确实是我在这世界上所见到过最为美丽的眼睛……”

“那～如果摘下面纱之后，是一位拥有美丽双瞳的老奶奶，你也会奋不顾身的爱上她吗？”

又一阵哄然大笑响起，阿奇尔完全败下阵来。

于此同时，刚刚讨论的一切内容全部传入了坐在不远处石台上的沙丘隆特，尼姆芙与奥利薇娅耳中。

“咕呼！！！老奶奶！………”

像是无法忍受一般，奥利薇娅的手搭在克尔维特的剑柄上气得瑟瑟发抖，一股凶猛冰冷的杀气甚至使迎面而坐的尼姆芙面色惨白。

“啊哈哈…！！”

沙丘隆特毫不在意的笑出声来，奥利薇娅则更是不满到头顶暴起青筋，然而沙丘隆特却伸出手掌表示有话要说。

“看到这群士兵们成长，老朽就不知不觉变得像是他们的家长一样……首先，奥利薇娅大人，老身先为他们的无礼赔个不是吧。”

沙丘隆特弯下头道歉，同时掏出藏在铠甲内的项链打开查看，神采奕奕地继续说道。

“但是，不感觉他们热热闹闹的…关系很棒不是吗？身为家长能够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如此健康地成长，老朽也感到很欣慰不是，所以，这才是我开心的理由。”

唉…——

奥利薇娅轻叹了口气，寝宫军都在城中养伤没有随自己出战，就如沙丘隆特所说的一样，寝宫军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样，没有家人在身边，奥利薇娅自然也会感到有些孤独烦躁。

“这个，希希利安殿下叫我为您定做的，虽然质量可能比不上圣武之国制作的那么精细，不过也是用了城中最好的铁匠为您打造出来的。”

“这是……”

奥利薇娅疑惑地接下沙丘隆特送上来由黑布包裹的长状物体打开，突然间就像是小孩子收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脸上不由表露莫大的喜悦与激动。

“夫君…送来的吗？！这个真不赖唉～！”

被黑布包裹的正是一把没有刀柄的透亮刀刃，奥利薇娅将细长的刀刃举过头顶，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没有任何划痕的刀刃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如镜面一般，刀刃中的镜像一五一十呈现，毫无扭曲之意。

“听殿下提出这样的命令，老身便着手在昨晚之前造好，可能不及您之前使用的那把，不过这已经是卡莫利尔能造出最好的剑了……”

“我十分中意！！”

听沙丘隆特解释的同时，奥利薇娅曾拽掉一根头发使其自然下落，落向刀刃的头发就这样在碰到刀刃的瞬间一分为二，即便如此，在专业人士奥利薇娅眼中还是很清楚，这把刀不及之前由圣武之国锻造出的利刃精致，但也算是一把好剑。

奥利薇娅将剑面贴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爱不释手，这把武器并不在于是否可以称之为良品，最重要则是由于心仪之人送来，意义才显得特别重要。

“是吗…那就好……”

沙丘隆特倒是想伸出手制止奥利薇娅这种危险的行为，不过考虑到奥利薇娅是比自己还要杰出的天才战士，所以便就此闭嘴…

不过奥利薇娅对希希利安「即：涅莫西斯」，同性之间产生好感，也是让他头疼的一方面，因此时不时这位老将也会为国家的未来担心，沙丘隆特不由轻叹了口气望向天空。

「希希利安殿下也有这样的兴趣吗？……不，这样想太失礼了…」

“奥利薇娅！”

尼姆芙不知何时来到了奥利薇娅的身前站立，威风凛凛的样子，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斗志一般…不过那并非斗志，只是想到有些重要的话想与奥利薇娅相谈而已。

奥利薇娅的脸颊离开平滑的剑面，看到尼姆芙的样子便明白了她的心意一样，拔出克尔维特小心翼翼地将刀刃填装到刀柄上，见尺寸也丝毫不差便更是心情大好，随即将克尔维特再次收回剑鞘中。

“什么事，精灵的小公主殿下。”

“稍微有些在意的事情想要问你，这边太吵，我们不妨去那边聊吧？”

说着尼姆芙便与奥利薇娅一同来到了湖边，湖面荡起的水纹闪烁着一段段不规则的银光，时不时有鱼儿轻快地跃出水面，看着这样的景色奥利薇娅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后，便躺靠在可以将此美景尽收眼底，长满青草的小斜坡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想问什么？尽管问就好了，相比那个让人恶心的焦黑臭泥，我倒是十分喜欢你。”

尼姆芙停顿了片刻，握紧拳头下定决心开口。

“涅莫西斯…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呢？就算曾经殿下身为您的奴隶，这样继续叫下去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奥利薇娅并没有吃惊，看着远方自由飞去的两只蝴蝶，随口带有些许内心悸动地回答了尼姆芙。

“殿下不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吗？现在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表示我对她迷恋的爱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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