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格里·弗朗茨与绨零（二）

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人在三分钟以内就会晕厥，五到六分钟时脑细胞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

十分钟人就会完全死亡。

格里的双脚失去力量，仅仅十几秒便倒在了地面上。

由于失血过多，格里身体状态已经糟糕到了极点，根本撑不到正常水平。

“不竭尽全力激发潜力的话，可是会被自己杀死的喔？”

勉强睁开眼皮，格里望着正站在自己眼前的伊丽莎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漏气声。

说不出话。

这位个头不高的萝莉女王俯下身来，笑着望向格里，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着格里的脸颊，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玩味。

格里咬紧牙根想要挣扎，然而右手已经完全失去知觉，这种挣扎很快消停下来。

视野迅速变黑，五官也变得迟钝起来。

远处的观众席上，嘲讽的话语接连不断，格里的颓势让塞壬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纷纷开始马后炮。

“看看，果然是冒充的绨零！就这水平？看……看来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嘛！”

“就是！他要是绨零，那我岂不也是绨零了？大家都是绨零呀！”

“冒牌货！”

“冒牌货！”

叫嚣声此起彼伏，格里感到阵阵耳鸣，听不清她们说了些什么。

挣扎着，他试图伸出另一只带伤的手拼命掰着右手。无力地敲打、拉扯，都没有丝毫效果。

嘈杂的声音让格里感到一阵恶心。

“本王要……去第九层……找格里德利……”

隐约间，这位萝莉女王缓缓站起身来，似乎要离开这里。

她朝着四号门……

走去……

格里眼睁睁地看着伊丽莎白离开，眼皮像灌了铅一样，缓缓地合上。

……

……

最终失去知觉。

等他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变得不是刚才的景象。

这里是一片**大海……？

格里怔了怔，发现自己正站在这片空旷的海洋上，脚下还踩着浮游装置。

没有掐着自己脖子的右手，也没有伊丽莎白的炮火攻击，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

第五海域。

“劳资我……回到了自己的领海？？”

一座浮岛出现前方。岛屿不大，只有不列颠的几十分之一。

放眼望去，不少浮岛在视野的尽头出现。这里显然不是皇家的领海，更没有什么深渊之塔。

第五海域拥有许多小型浮岛，格里不由得有些兴奋。

真的回来了。

回指挥府看看！

脚下的浮游装置加速，格里循着熟悉的海路迅速前进。多年没有回来，不知道他的那些舰娘们过得怎么样。

身为指挥官，长期没能陪在舰娘们的身边，实在是……

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脚底加速没多远，一阵舰载机的轰鸣声从背后传来。

格里怔了怔回头望去，却发现周围的景色陡然一变，自己转眼已经站在了陆地上。

大火弥漫。

这里又是……？

小岛上，树林里冒着浓浓黑烟，偶尔有几处木头搭建的小房子，但却已经被拆得不成样子。这座岛似乎正在经历着什么。

一群白发黑衣舰娘登陆这座岛上。

“这座小岛要划入塞壬的领海，从今天起，所有人都不得私自踏出岛屿范围！”

“交出你们的物资和石油！如果选择加入塞壬的麾下，可以饶你们不死！”

在锋利的佩剑和无情的炮火威胁下，不少人选择了投降。

但更多的人选择反抗。

对白鹰来说，翱翔在天空是一种本能。如果失去自由的双翼，不如直接从悬崖上跌落，至少死的时候看起来更壮烈一些。

小孩的求救声，女人的呼喊声，座小岛很快沦陷，血液浸染着干燥的黄土。

格里感到有些恼火，刚要踏出脚步前去阻拦，却被几位舰娘挡住去路。

“指挥官，塞壬的兵力太多……我们应该前去皇家请求支援！”

雪白的军帽下，企业的露出坚决的目光。

“你——”

“你特娘的是要我抛弃你们自己走吗！？”

没等格里开口，一道粗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格里怔了怔，回头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愣家伙咬紧牙根，红着眼圈看向企业。

那是他自己。

格里想起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后，默默攥紧了拳头。

“指挥官是为了白鹰的自由。只要将塞壬驱逐出去，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另一边，一位白色长发舰娘站了出来，语气轻柔。

约克城笑着望向格里。

“没错，放心交给我们吧！指挥官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会保护好白鹰的！”

格里愣了愣神，这次是大黄蜂，依旧是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

“我在这里可能会添麻烦，干脆跟着老大去皇家吧！照相机里已经有不少塞壬的行径，胡德姐姐看了之后一定会相信我们的。”

“格里德利，怎么连你也……”

那位人高马大的家伙抹了抹眼角，然后点了点头。

格里有些慌了。他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于是更加焦急。

“别！不能走！”

然而“他”显然听不到这些话。

“皇家已经被暗中入侵了，这是个混蛋陷阱！”

“他”拉着小格里德利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海域尽头出发。在他的背后，约克城级三姐妹望着指挥官离开的背影，久久驻足。

炮火映照着她们的侧脸，她们脸上的笑容有些苍白，直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消失。

格里怔怔地看着一切再次发生，胸口涌现的罪恶感让他作呕。

自那以后过去多久了？

两年？三年？或者更久？

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虚弱感让他双腿发颤。记忆深处，某种被遗忘的恐惧感从灵魂深处觉醒。

说到底，她们会来到这边的世界，不也是因为自己……是个废物吗？

格里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热，恍惚间踉跄地又走了几步。眼前的场景变换，再一次站在了陆地上。

格里的脸色僵硬。

干燥的陆地，黑色的土壤，充满硝烟火药味的空气。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格里的精神濒临崩溃。

这是一座规模宏大的重工厂。

格里来到了生前的世界。

第三次世界大战，人型自主智能舰娘出现，战局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人类对舰娘的开发程度与塞壬相差一个世纪。只要是这些黑衣舰娘经过的地方，无不是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个在战争洪流中苦苦坚守了十年之久后，这片米国基地终于也要在今天被塞壬攻占，迎来终末。

“不可能……”

格里喑哑着声音，颤抖着伸出右手，一深一浅地朝着基地深处走着。唯独这场噩梦，他的记忆有些模糊。

最重要的以及，也最不愿回想起。

负责保护四周围墙的军人倒下了，工人们顶了上去。工人们倒下了，避难的平民们顶了上去。尸体压着尸体，屠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格里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与塞壬抗衡的是工厂内的舰娘。但人们研究不透舰娘的行动模式，通过已有的科技手段只能勉强让她们站立起来，连走路都走不稳。

塞壬很快找到了隐藏舰娘的停尸房。

格里最难以接受的部分还是开始了。塞壬从腿部抽出一柄细剑，冷笑着走向离她最近的一张床。一位正在熟睡的舰娘安静躺在床上。

“滚啊！”

他怒喝一声，朝着塞壬冲了过去，企图将她推开。但这终究只是沉睡在他记忆深处的画面，并非实物。

格里的双手从塞壬的身体穿了过去。

回过头，细剑落下，熟睡中舰娘胸口的水晶方块被洞穿。

“啊——！！！”

格里疯了似的又折返回去，眸子中出现血丝。然而无论他怎样抡动拳头，却什么都做不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当初的他还不明白，但现在的格里心里却清楚得很，心智魔方破裂意味着舰娘彻底死去。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涌上双臂，格里跪在原地。

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得了这一切的发生？

要变成谁，才能保护得好这些舰娘和外面的人们？

意识濒临崩溃的边缘，格里感到脑袋一阵嗡鸣。到最后的最后，自己不还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与不甘让他咬紧牙根。

就在塞壬再次举起细剑之时，停尸房的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开，光亮从门缝洒落进来，格里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两人。

如同一道雷光闪过，他还没回过神来，正在行凶的塞壬忽然闷哼一声倒在地面上。

塞壬被秒杀了。

站在黑衣舰娘尸体前的，是一位身穿雪白指挥服的男人。门外的光亮照射进来，男人光亮的后背显得让人神往。

格里望着他白色军服，眸子逐渐恢复光亮。

如果能像这个家伙一样强大的话，一定就可以保护好所有人了吧。

……

……

……

“这、这家伙怎么又站了起来！？”

“不可能……他难道挣脱了观测者大人的绑定技能吗！？”

观众席上，一种诡异的恐惧感笼罩在所有塞壬侍卫的心头。原本叫嚣讥笑着的塞壬侍卫们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望向斗技场上。

那个浑身血迹的身影晃悠着，挣扎着正慢吞吞再度站起身来。

他的听觉不再混淆，他的呼吸不再困难。血液从他的嘴角流淌，他咬牙死盯着正在开门的黑袍塞壬，目光坚定。

千丝万缕的黄色魔能还缠绕在右臂上，女王号令还在发挥作用，只不过现在这只右手已经永远不会再妨碍格里了。

随手一丢，血淋淋的手臂被格里扔在了地面上。

“既然你要老子的右手，老子我给你便是。但是有一点，你别想打开四号门。”

格里面无表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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