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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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没人知道确切的时间，这里看上去没有钟表类的东西，只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而且窗外的星星，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克利在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整理着自己的书包。

从书包里面翻出来各种书籍，当然大多以教科书和教辅资料为主——

最后拿出来的是四本厚厚的《五·三》高考版，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的书包那么重了……

克利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这些已经用不着的书都放到了一边空着的书柜里。

然后，拿出那一盒巧克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摆在了书桌的一角。

一切妥当，克利拉开椅子，坐在了书桌前面。这时，门被叩响了。

克利打开沉重的双开式木门，艾米莉娅站在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

以某种娇羞的姿态，艾米莉娅的手指玩弄着自己垂在肩上的银发，身上淡紫色的衣服，显然是睡衣之类，纱织的布匹看起来足够轻盈，也足够衬托起她的容貌。

“艾米莉娅……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克利一边点了点头，一边有些小疑问，不过这毕竟也算好事：这么晚了，自己喜欢的人还来登门拜访。

艾米莉娅走了进来，四周望了望，宽敞的房间里却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书柜、一个衣柜，墙上有三扇落地窗，能够看见外面的院子，窗帘被挽了起来，窗外的月光撒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那月光明亮到足以盖过墙上的水晶灯。

拉姆说，因为这曾经是用作客卧的，里面东西都不齐全，以后才会慢慢补齐，所以也就只能先这样了。

“我可以坐下吗？”

艾米莉娅指了指床铺，因为除了椅子，也就床上能坐下了。

“嗯，没关系的，不过……貌似只有床上可以坐了……因为只有一把椅子了……”

在中国，去客人家是不能随便坐在床上的，征求主人允许是很重要的事情，而毫不在意的允许客人坐在床上，更多的体现的是主人对客人的一种信任。

“怎么了，来找我什么事？”

“难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说说我是怎么莫名其妙的来到这儿？还是说说我怎么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上『独二无三』的人物？呵呵……说的跟我知道怎么回事一样——”

冷笑两声，就表达了两天以来所经历的这一切，仔细想想，居然才两天而已，明明已经觉得过了很长时间，而且还知道了这么多事情。果然，来到新世界的前几天，总会显得很慢。

“不是……我们明明约定好的——”

但是，艾米莉娅来并不是想问克利这些事情，她在意的是那个约定，关于听克利的故事的约定，这样看来，艾米莉娅愈发像个小孩子，愈发和她口中“百岁高龄”的自我介绍不符。

“原来是想听故事吗？哈哈——怎么和个孩子一样好奇啊～”

“不是！我……对不起……”

突然意识到，这种迫不及待就对认识不久的人刨根问底的做法有些冒昧，艾米莉娅赶紧道歉。不过克利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的，反而是从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水。

“这有什么需要对不起的，喝点水吧……我这儿应该也没啥其他能喝的了……”

“谢谢……”

“好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把水放到艾米莉娅的手心里，克利从书桌旁边拉出椅子，坐了上去，背过身子，拿出自己的中性笔，在本上胡乱地写着些什么东西——等待着艾米莉娅接下来的问题。

“克利你，是什么人啊……”

“我？我在我们那里被称作高中生，也就是个学生了……”

“克利那里也有魔法吗？”

“额……怎么说呢，在我们那里，有比魔法更有效的东西，所以，魔法这种东西，在那里几乎见不到，而且被绝大多数人称作幻想中才存在的东西。也就是我爷爷他们，好像对魔法之类的懂一些……”

回答这种问题时，克利还是稍稍的想了一下，因为魔法这种东西，在地球还是被称为无稽之谈的，自己对于爷爷告诉自己的事情也一直都是将信将疑，直到到了空气玛那纯度（魔法能量）很高的异世界，克利才彻底相信了爷爷教自己的一切。

“那……克利一直拿的那个会发光的魔法器是什么？就是那个……能听懂我说话的那个！”

显然，艾米莉娅对那块会发光的屏幕很感兴趣，那东西会发光、能听懂自己说话、还能让自己明白克利说的话，不仅如此，那东西里还有美妙的音乐。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这种东西在异世界，一般被称为“魔法器”。

“你说手机啊——那可不是魔法器，那是被称作『科技』的某种东西被应用所得到的产物。”

“科……技……好奇怪的词……完全没听过”

“简单来说，世界的所有东西都有一套客观规律，就像魔法的咒语，只要你能找到并且正确的念出这些咒语，自然的力量就能为你所用，这就被称作科学。所以，在我们那里——我们发明了比龙车跑的快得多的汽车、比罗兹瓦尔飞的还快的飞机、比魔法灯还亮的电灯。不过我们没有满足——我们尝试着掌握生命的密码，种出了能够喂饱几十亿人的粮食；我们尝试着掌握宇宙的规律，在太空漫步；甚至尝试掌握核能，创造了人造的太阳，它能给我们未来，也能在强烈的爆炸中把人类的未来推向深渊。”

克利饶有兴趣的介绍着自己世界中被人们引以为傲的科技，而且还利用了对比，好让艾米莉娅能大致搞懂自己说的这些是什么，不过即使如此，艾米莉娅的表情还是不出所料的惊讶。

“听起来……这完全不可能……骗人的吧？这是最强的魔法师都做不到的，人造太阳……养活几十……亿人什么的……根本不可能的吧？还有那些……奇怪的名称什么的……”

“所以我才说，科技比魔法更有效率——运动更有效率、办事更有效率、救人更有办法、杀人也更有手段。”

克利像在卖关子似的，话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杯里的水。

“啊？”

“我们能治疗各种各样的疾病，甚至可能在未来能够随意更换我们的器官——但是我们也能在你完全完全看不到的千里之外、万里之外置你于死地。我们有一种东西，能从万里之外飞过来，悄无声息，从天上落下来——打穿楼顶，在房子里『轰』的一声爆炸之后，就什么也不剩了。”

说到这里——克利突然扭过头来，锐利的眼神有力的对上了艾米莉娅表露出懵懂和惊恐的紫色眼瞳，把艾米莉娅唬了一下。

“那克利的世界……岂不是很可怕吗？！”

“不会不会——我们那里已经打了太长时间的仗了，所有人都知道战争有多可怕，随着名为『科技』的东西的不断发展，人们更是不会随意的打仗，整个世界绝大多数地方都和平安详，我在的国家也是如此——”

确实，对于地球来说，上一次大规模战争已经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和平这一点，在大多数的国家，都是不用担心的。

接下来，克利猜想着艾米莉娅会问什么问题。恰好，猜对了：

“你们的世界……只有人类吗……？”

『种族』或者说『人种』，这是她一定会问的。

“没错，不过有些区别罢了——主要是包括：和你我一样肤色的黄种人，有比艾米莉娅你的皮肤还要白皙的白种人，还有肢体强壮的黑褐色肤色的黑种人。”

“那……”

像是在思索，女孩儿顿了顿。

“什么？”

“那你们……一定很不平等吧……白种人什么的，感觉高贵一些？或者是强壮的黑种人会更被推崇吗？还是……”

“你是因为你被不平等对待才会这么认为的吧。”

以极其快的语速，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的，一针见血的击穿了女孩儿话语背后的内心，那稚嫩的内心是如此的易于揣摩，甚至对于艾米莉娅内心的想法，克利似乎能够洞察到一切，也想好了一切。

“……”

于是，在艾米莉娅的沉默中，克利缓缓的道出了自己世界的规则。在艾米莉娅看来，那一定是一个与异世界不同的世界

“我们那里，和艾米莉娅想的一样的人也有——而且可能还不少，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呼吁平等对待任何一个民族，我们中的很多人，非常非常多的人——包括国家以及他们的领袖，都在谴责种族歧视，打压种族仇恨，极力反对种族主义。”

“……真的吗？”

“嗯”

“那可……太好了……”

“嗯，艾米莉娅是很漂亮的女孩儿、很善良的女孩儿，在我们那儿，肯定会受欢迎的——说不定，还会成个偶像什么的……”

把笔的笔盖合上，克利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把手里的杯子轻轻的放在桌子的茶盘里，走到艾米莉娅身边，轻轻的抹去了她眼角细小的水珠，又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的月亮。

“……”

克利的举动，让艾米莉娅彻底沉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哭出来的？不，并没有哭，可是眼睛又是什么时候情不自禁的呢？

好像自己所有坚持过的坚强和曾经自以为是的倔强在这个少年面前，都只是一面几乎等同于不存在的纸帘，轻轻一挑，便无处遁形。他似乎总是知道自己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但是，你就没有想过改变这个世界吗？”

“……”

“尽量去试试吧，就算在我的世界——我们获得平等的过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看着和故乡无异的月亮，克利才感觉到，望月——真的是一件最能勾起愁思的事情。愁，不仅是因为故乡，也是为了现在的世界，现在这个——有自己喜欢的人存在的世界。

“试一试……吗？”

“对啊，试一试——”

从克利的眼睛里，能看到的不止是一个18岁的少年该有的。那深黑色的眼瞳里面，有着不同的故事，也有着不同的期许。

“那你现在还想听吗？我能说的东西，可还有很多。”

从窗边走回来，把椅子摆到朝向艾米莉娅的位置，坐下来，用温柔的微笑看着面前眼神略显稚嫩的她，就像看着刚刚的月亮，这个夜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夜晚，第二次，与素昧平生的她促膝长谈。

“只要克利还愿意……我……”

“我可没有不愿意的理由啊——”

夜，是所有世界里最美丽，也是最残酷的时间。克利坚信这一点。美丽的是月亮，而残酷的，还是月亮。今天的夜，有皓白的月光，兴许不知何日夜晚的月亮，就会变成惨白的虚妄。

但是相信，既然夜幕已经黑暗如此，那么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有来自太阳的希望。

就像银色的背影，在未来的某一刻，一定会找到属于她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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