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使追寻黑暗

就在我快朦胧睡去的时候，女侍的敲门声将我惊醒。

虽然很想就此无视，但是望着满地的灯光，恐怕装作熟睡并不现实。

“我是负责路易大人起居的妮娜，如果大人有什么想要的，在桌上有便签，当晚的要求第二天就可以由我为您奉上。”开门之后看到了一个元气少女，向我兴致满满地介绍自己。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路易大人今晚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今天才刚到这里，所以不是很了解云上庭院。”

“不邀请妮娜进门吗，妮娜可以给路易大人讲故事呢。”少女向我贴过来，此刻我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她似乎有意敞开胸襟，诱导我望向低胸睡衣里面。

“今天有些累了，改天有机会的话再给我讲吧。”此时拒绝并不理智，不能留下任何被王太后怀疑的理由。

“那好吧，路易大人初来乍到，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哦！那妮娜就此告辞了，有需要的话随时留便签哦。”她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

清晨，我来到约定的广场，那时拂晓将至，许久不曾安眠的我确实睡了个好觉，不过醒来之后清理思绪，却发现此时的我已经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真早啊，路易，你来这里多久了？”在我锻炼快一个小时之后，薇洛西斯在规定的时间前几分钟来到广场。

“我也是刚到，总要稍微活动一下身体。”

“那是什么？特兰多瓦风格的着装吗，看起来十分轻便。”

没错，将便服穿出来也是非鹰巢卫士时间段的权利。

“比较方便吧，感觉皇室的便服有些热。”

“你不觉得云上庭院很冷吗？”

“不觉得，这儿虽然风很大，但没有到会觉得冷的程度。”虽然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云上庭院是个会让人觉得很冷的地方。

“这就是今天要训练的内容？用玩具训练的话会降低敏锐度的。”我接过他扔来的木剑，抱怨道。从我的冒险者生涯开始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玩具了，至少我还是抱有这种程度的自傲的。

“那就看看实际怎么样吧？”他说完便用木剑攻了过来。

小时候在威特里家曾经用真剑训练过的我，用起更轻的木剑，应该会更加灵动，然而我的幻想被薇洛西斯娴熟的技艺所击破了。

仅仅几分钟内我就被击倒在地数十次，这让我深刻领会到了我这个半吊子鹰巢卫士与前辈的差距。

“今天就到这里吧。”在上百次短暂的交手之后他也似乎有些疲倦，便停止了授课。

“身为鹰巢卫士，首先要打磨的便是你的剑技，云上庭院的竞技广场每年都会有剑技大赛，我们鹰巢卫士每年都会与青袍卫兵同台竞技，我可不希望你被那些公子哥打败。”

原来如此，虽然与鹰巢竞技相比是开玩笑一样的竞技比赛，但是我们身为鹰巢卫士也不能输给青袍卫兵，这会让本来就有迷之优越感的他们更加看低我们。我偷偷打量着薇洛西斯，就算是这名声望很高的鹰巢卫士，也无法避免陷入两者的互相敌视中吗？

“薇洛西斯大人，你讨厌青袍卫兵吗？”

“怎么说呢……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出身，比较傲慢，而且因为立场关系，讨厌我们这些外乡人。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双方才能够不断磨练技艺。你也想象不出两者能够和睦相处的场景吧？”

我默默地点头。

……

一到下午，我就遵从薇洛西斯的指示，进入了亲王殿。

亲王看到我，并没有感到惊讶，他对我笑了笑：“母后派你来保护我的安全？”

“是的。”

“好吧，那你就跟在我后面，我今天有客人。”他没有问其他的，只是带着我走进亲王殿后方的地下通道。

“你已经试过了吗？‘银龙之吼’，感觉怎么样？”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很不错，不是一般工匠的手艺，比我原来的武器强劲许多。”

“是吗，那就好。”

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件密室，显然除了我们进来的通道以外，它还有着一个外部的入口。此时已经有数人在等待着我们。

艾瑞克在一旁站着。

另有一伙人隐藏在粗布衣服中，一共四人，其中一名正用链条拖着一个大铁箱子。

“你来晚了几天吧，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亲王向领头者说道。

“降临者向您问好，亲王大人。”领头者将一柄权杖放在仪式台上，权杖上的光石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未来的罗尔歇王，不必为你的王位担心，因为此次我派来了三名天使为你助阵……”这柄权杖中传出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但似乎有一种引诱的味道。就在它说话的时候，除了领头者之外的三人，竟脱下布袍，各自生出了一对光翼！随即，他们朝着亲王跪拜下来。

“此外，将由我的仆从为你说明此次结盟的额外条件。”

领头者点头示意，三名天使将大铁箱拖到大家面前。

“前几天我们在路过米尔托亚魔域的时候，当地人说有发狂的魔人从魔域里面跑出来。而且这种魔人与往常的不同，他们进攻普通人之后，会将他们转化成相似的魔人，这与我们的常识相违背。我们四人就将这些魔人围剿之后，也确实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铁箱被打开，全身被铁链捆着的魔人被揪出来，一名天使切开他的头颅，从中抓出了一只紫色的异形生物，虽然没有我在沃伦身上看到的那只恐怖，但毫无疑问是同类的魔物。

“问题就出来这种寄生的魔物上面，原本它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有人将这种魔物改造了，用的是我们圣堂无法容许的方式。”

“黑暗”

从他口中说出的，是意义不明的单词。

他的手中积聚起一团无色的火焰，向着魔物拍去，异形魔物发出惨叫，一眨眼便蒸发地无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一小团黑雾。

无色火焰灼烧着魔物残渣，却无法烧到黑雾，这团黑雾便从边缘缓缓落下，渗入地面之后消失了。

“一切黑暗，都会被圣堂消灭。看样子，罗尔歇应该拥有着相当程度的黑暗。未来的罗尔歇王，我们提出的额外条件就是开放圣堂对于通天城贵族和米尔托亚魔域这两者的审查，在发现黑暗的时候，我们将有权将他们就地消灭。”

亲王与圣堂有染的事情并不是子虚乌有，虽然在南方大陆，国家与圣堂之间关系融洽不是一件坏事，但是统治者本身如果被圣堂牵制，那也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我在这里同意你们，那在我坐在王位上的时候，你们可以对我的贵族们随意痛下杀手。你们觉得这么做，他们还会允许我继续当这个罗尔歇王吗？”

“我想要提醒您，我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威胁您的王位，相反，在您统治以后，会明白这些黑暗对我们、对您意味着什么。在千年间圣堂为了完成光明神的伟业，一直与黑暗抗争着，而那些堕入黑暗的人并不值得作为您的下属，将他们献祭给光明神才是您最好的选择。”

……

最终昂萨特亲王同意了额外的条件，我可以看出他的不情愿，想必这个条件对他来说也是很苛刻的。

“我们来自西部的军队才开始动身，就被来自北方忠于兄长的军队巧妙地限制在国王大道外，同时艾恩斯教的使徒们在通天城外并没有太大的动静，此刻我只有依靠亲卫队和圣堂二者的力量才有胜算，只有亲卫队的话无法击破鹰巢卫士组成的防线，天使的力量是必需的。”亲王对艾瑞克解释道。

他们二人似乎对对方很熟悉了，这么一来艾瑞克对我的帮助应该是亲王在背后安排的。

亲王似乎突然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笑着对我说：“听了今天的秘密谈话，你回去之后可以告诉我的母后。”

我本以为他会用赠礼的事要挟我，让我协助他推翻昂萨格王的统治，但是他却反其道而行，让我传达给王太后，一时间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如果我告诉王太后陛下的话，您会将我处死吗？”

“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你的性命安危罢了。”亲王似乎更加欢快地笑了起来。“虽然我确实是送了你一份不算简单的礼物，但却没有想过要挟你。而且我还想猜一下我的母后用了什么东西收买你，是不是她身边的那些女侍？这么说来昨天第一晚不知道你过得好吗？”

“有个女侍想要进房门，我并没有允许。”

“那可不行，你应该允许才对。不要让她以为你是在拒绝她的好意，这会引火上身的。”

“我很为难，如果将这件事告诉王太后陛下，您就不怕她会对您不利吗？”

“哈哈哈，你完全没有必要为我担心。懦弱的母后，即使你告诉了她我要取兄长的首级，她也不会让人来找我麻烦。恐怕会出于爱子心切，去通知现在御座上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兄长吧，而她腿脚不便，只能派出他的贴身侍卫薇洛西斯前去。”

仅仅是到这里还没什么，他继续说道。

“虽然薇洛西斯已经前去数次，但是没有一次是强行通过，以他的实力，要硬闯御座不是难事。在你将这个密室里发生的事情告知母后之后，她一定会强令薇洛西斯突破御座的封锁，他是母后的贴身侍卫，兄长不会将他怎么样的，所以最终作为信使完成了任务的他，会回到母后的身边将他在御座的所见所闻悉数禀告。而这时，将我想要推翻兄长统治这一关键消息告诉她的你，路易，一定会被视作忠于她的鹰巢卫士，在薇洛西斯不在期间留在她身边守护，那么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能够看到御座上发生的事了。”

他望着我伸出手：“路易，你愿意协助我吗？”

此刻被他的一番言论所震慑，他似乎早就计算好了一切，且不说这样做是否真的能够逃过一劫，将罗尔歇这个国家交给他，应该不是坏事吧，至少……相比能够容忍残酷人体研究、最终害死了温蒂的昂萨格王来说，要好一些。

我回握他的手，“如果您要推翻兄长的统治，我可以帮助您，不过，在完成您的伟业之后，我想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我想您并不会拒绝的，只是一个很小的要求，故事，就等到那之后再说吧。”

“好的，我期待你的表现。”他并没有深究，似乎是看出了藏在我的话之后的难言之隐，没错，我是想拜托他在御座上妥善埋葬温蒂与沃伦的骨灰，但是因为不明白他对于这两个私生子的态度，在这里就说出口显然不太明智。

……

夜晚，露台上，我回想着今天密室中发生的一切。

果然还是很难接受啊，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天使这种事情。

“你似乎陷入了沉思，在想些什么呢？”一个意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没错，现在的我，为了在睡前暂时避开女侍妮娜，并不是选择在房间里而是在塔顶的露台上看月亮。

“只是在看月亮而已，无聊罢了。”

“噢？鹰巢卫士晚上还会觉得无聊吗？”从声音上判断，藏在粗布帽兜下的，大概是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孩吧。

“你们……我在来的路上听说，鹰巢卫士都是**，每天晚上都要两三个女侍侍寝，难道不是吗？”

“喂喂……这话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怪不得今天在密室里，我没有参与对话，但全程都有被注视的感觉。

“就是，云上庭院的大门那里，不是有两个持戟的青袍卫兵吗，就像大门两侧的披甲石像一样，我们通过之后我听到他们的谈话的。”

没想到又是你们！你们青袍卫兵说话不注意别人的吗！

“那不是真的……至少我不是。”

“是吗？好吧，那就信你一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三位天使中的一人。

“你叫什么名字？”

“路易，你呢？”

“安杰丽塔，是来自圣堂的侍天使。”

“侍天使？天使中还有划分吗？”

“好吧，看来你对圣堂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我真是败给你了。”她一边坐了下来，一边向我解释道。

“鹰巢卫士的教导里面没有吗？见到圣堂的天使要跪拜行礼？”

“没这个吧……”我不禁发出叹息。

“是啊，没的哦，我随口胡说的啦。”她笑了，尽管看不到她的脸，我想她一定笑得很灿烂。

“你知道圣堂的旗帜吗？”

“正三角旗？”

“对，顶点代表支配地位的天使阶层，下方两点分别代表着大主教与大法官两支势力。”

最令我惊讶的，是她所说的“几乎所有的天使都是原本由人类变成的。”

天使中纵然有接受光明神旨意召唤到洛亚大陆的，但是绝大部分都是原本大陆的居民。就像安杰丽塔，她原本是罗尔歇的艾恩斯教收留的孤儿，在幼年时被圣堂的一名牧师看中，从此离开艾恩斯而成为了圣堂下属的教众。之后她便展现出了很强的战斗天赋，被收编入大主教手下的圣堂护教团，与之相对的大法官也有一支圣堂执法队。而有能力进入这两支队伍的战士，经过严格的考核并聆听光明神的教导之后，只有其中产生共鸣的人才能晋升为天使。

“那你还真是厉害啊……”

“嘿嘿，也没有那么厉害，我只是一阶的侍天使而已。”

貌似到了天使这里，阶层关系就非常严明了。

圣天使，教天使，侍天使，天使中的三个大阶层，从三对羽翼的圣天使以下每一阶层减少一对羽翼。据说圣堂只有唯一一名圣天使存在，所以教天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圣堂上层的统治阶层，而侍天使则是教天使的辅助者和候选人。教天使与侍天使中也各自划分出三个小的阶层，而安杰丽塔正处于一阶侍天使这样天使阶层中最低端的存在。

“其实说白了就是菜鸟。”

能对初次见面的我耐心地说明真实太好了，她在我的心中似乎立刻上升到了真·天使的程度。

“天使们都是穿着粗布衣服的吗？感觉你们的着装十分朴素的样子。”

“天使的力量来自于对光明神的信仰，用自身的信仰来释放光明神的奇迹，所以不需要繁复的魔术道具和装饰。而且对于光明神来说，众生平等，我们天使与普通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相比于王族们彰显身份的华丽着装，可能还是这样的衣服更适合我们吧。”

天使程度又升高了，在这片晴朗的夜空中，安杰丽塔也在闪耀着。

“那么今天密室中你们的领头人所说的‘黑暗’呢？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吗？”

她摇摇头。

“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等到我成为智天使，也许就会明白了吧。”

所谓智天使，是教天使的第二阶层，看来要走的路还很远呢，安杰丽塔。

“那么你呢，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在密室里面，只有你的表情非常镇定，就像已经有所了解了一样。”

“我还以为假装镇定是我的职责呢。”

“再怎么假装，最基本的反应还是应该有的吧？从你身上完全没有看到一丝好奇，所以我就想，也许你知道一些内情。”

“你这么说也没错，我确实被卷入了一些事件。”

“哼？不方便说吗？”

我感到怀疑的视线透过帽兜下的黑暗向我袭来。

“我跟你们所说的‘黑暗’，应该是没有丝毫关系的，如果你们想调查的话，可以从密列尔伯爵和卡迪奈侯爵着手。前者……应该已经入土了，后者我还不确定是否有牵连，其实我来这里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调查这件事。”如果驱使天使们来替我调查的话，立场上的难题就可以解决了。

“是吗，那我们就是同伴了。”她伸出手，我望着她袖管下露出的纤细小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握了。那仿佛就像是重症病人的手一样，令我有些惊讶。

“不好意思，我最近才成为侍天使，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你不用介意啦。”

“嗯，我就此告辞了。有什么发现的话，可以联系我。”

“好的，那么就每天晚上这个时间在这里碰头？”

我点点头，离开了塔顶。

回到住所，看到妮娜留在桌上的便签和一个盖好的餐盘。

“路易大人，今天辛苦了，这是妮娜为您准备的夜宵，下次请一定要给我讲故事呢。”结尾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看到这里，我的心也不禁咯噔一下。

……

这是我作为鹰巢卫士开始训练的第二个早晨，依旧是与薇洛西斯用木剑对练，当然依旧是单方面的被虐。

虽然今天我已经能够记下他出的招式了，但是他在出招时会有一些迷惑我的动作让我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出哪一招，所以基本无法阻挡。

“说实在的你让我吓了一跳，你的表现和昨天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看起来像是训练了几十天一样。”

老实说被指导者称赞十分高兴，但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上。

“昨天下午亲王陛下有什么活动吗？”

在亲王向我下达指令之前，我是准备回答没有任何异动的，当然这是一个明显的谎言，如果有第二只眼睛的存在，我可能会被揭穿吧，然后带着亲王送给我的遗产去见断头台。

好在他给我提供了活命的空间，我就原原本本地将亲王计划叛变的事情告诉了薇洛西斯。

“果然吗……亲王他已经准备到这个地步了，我本来是不愿意相信的。”

这个下午他会将这件事情传达给王太后的吧，似乎我最近所做的事情，都是在赌博。

“薇洛西斯大人，想要阻止亲王陛下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发生争执，因为王太后陛下不希望手足相残，但是陛下和亲王从来没有和解过，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的性格比较相似吧。”

“那么？”

“就算言轻力微，我也要阻止他们开战。”

这不禁让我佩服起来，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祈祷他能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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