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三节

中央宪兵——这个特殊的名词总会给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们极大的想象空间。

有人说中央宪兵都是贵族子弟在军中升迁的便捷通道，他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行事荒唐却异常低调；

也有人说，中央宪兵都是在国王特许之下，只有那些功勋卓著的士兵们才能得到的最高奖赏，他们身手不凡、神出鬼没甚至刀枪不入，凡是有中央宪兵出动的地方，那里必然散发着禁忌和死亡的味道；

在更多的民间流言之中，中央宪兵甚至可以为那些耸人听闻的都市传说提供一个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恐怖解释......

在王都米特拉斯，这许多传说之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中央宪兵】与【割喉者凯尼】之间的残酷争斗：

“.......不要太接近议会大楼，否则割喉者凯尼会来找你，他总是能找到你~

不要太接近割喉者凯尼，否则死神会来找你，死神总是能找到你~

死神不一定会把你带走，但即便三位女神的庇佑使你远离死神的魔掌~

中央宪兵也会来找你，他们总是能找到你~

不要太接近中央宪兵，否则这个世上将不再有你，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也不会留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央宪兵】这个名词甚至可止小儿夜啼。

......

“我确实是中央宪兵。”

“提尔叔叔.......你是什么时候开始.......”

“我一直都是中央宪兵。”

克里斯塔在惊恐之中陷入沉默，只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汗水挂在她的脸上。

走近克里斯塔，我伸出手指轻轻拭去那晶莹的汗水，而她似乎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提尔叔叔.....我......我还能相信你吗？”

“当然！如同刚才说的一样，我不会再让那些无谓的约束掩饰自己，也不会再出于善意欺骗于你。因为，希斯特里亚已经不再是个孩子，而是能独当一面的优秀士兵了！”

“这么说，叔叔从前骗过我，对吗？”

“是的。”我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必须这样。”

“为什么.......”

“我曾经说自己没有名字，是希望希斯特里亚能够一个人勇敢地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我曾经把弗雷亚妹妹描绘成完美无缺的地下街的女神，是希望希斯特里亚能够扮演好克里斯塔的角色；

我要求希斯特里亚参军，仅仅是因为那时的我已经无法继续保护你了......”

“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因为希斯特里亚.雷斯身负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使命......而提尔.托德的使命就是让希斯特里亚的使命最终变为现实。”

“我的使命.......”克里斯塔闭上双眼摇了摇头：“就是扮演某个并不存在的女神大人对吧......提尔叔叔，我已经试过了......我真的不行......”

“女神大人是真实存在的！”我向着克里斯塔单膝跪下，双手紧握着克里斯塔的右手抬在面前：“而你，希斯特里亚.雷斯！就是即将成为女神的人！！”

我的举动把克里斯塔吓了一大跳，她的右手手心里渗出了汗水，只是微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半晌之后才低沉地喃喃着：“不行......我做不到的.......”

“希斯特里亚，请相信我！加入宪兵团吧！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克里斯塔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已经听出了一些我原本不打算告诉她的东西：“是从巨人的威胁之下保护我？还是从某些人类的威胁之下保护我？”

“希斯特里亚，无论对手是什么东西，我都将为你而战！如果有必要的话，为你而死！”

“提尔叔叔.......【某些威胁我的人类】.......是不是那天晚上，杀死妈妈的那些人？”

“是......是的。”

克里斯塔用力闭紧了双眼，似乎在追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杀死妈妈的那些人，那些原本打算对我下手的人......都是和提尔叔叔一样的【中央宪兵】，对吗？”

“希斯特里亚.......”我为难地低下了头，痛苦地说道：“我.......我不能继续骗你了......”

“对吗！？”克里斯塔挣开双眼，她的怒吼中带着不容回绝的意味。

“没错。按照某些荒唐的制度.......你和你的母亲都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中央宪兵就是这套荒唐制度的执行者。”

“即便如此，提尔叔叔还是要我加入宪兵团吗？”一滴眼泪溅落在我的手背上，克里斯塔无声的哭泣让我心痛万分。

“我发誓会保护希斯特里亚远离一切危险，请相信我！”

克里斯塔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最终会死，我希望自己能够以克里斯塔的身份，像地下街的女神那样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而死......而不是如同蝼蚁一般，毫无意义地死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

“你不会死的！我保证！！”

“保证？我知道的......没人能保证任何事情.......即便是叔叔你也不行......

三年前的春耕时节，我饿着肚子勉强领着马车赶往开拓地的路上，当头昏眼花的我差点被对面的马车迎面撞倒的时候。提尔叔叔，那时你在哪里？

二年前在秋风萧瑟之中，当我在攀岩训练中不慎失手，差点坠落深渊的时候，如果不是尤米尔及时伸手相救，我绝不可能还站在这里。提尔叔叔，那时你在哪里？

一年前的寒冬腊月，当我拖着失去不能行动的同伴在雪山上蹒跚前行的时候，没在积雪中的双脚快要失去知觉、寒风穿透大衣把身体冻得不听使唤......我甚至已经在想：如果为了拯救同伴而死，应该也不算毫无意义的死法吧。提尔叔叔，那时你在哪里？

7天前的残酷战斗之中，突然迎面而来的巨人把我逼进了巷子的角落，如果不是尤米尔及时赶到.......”

“那时候我正在战场上四处搜寻你的踪迹！”我打断了克里斯塔的话语，起身把那历经无数磨难的女孩拥入怀中，她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衬衣。“希斯特里亚！请相信我！你命中注定会成为真正的女神！在此之前，你必须先待在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不想做希斯特里亚.雷斯或者成为什么真正的女神！！”克里斯塔一边用力捶打着我的胸口，一边哭诉着：“现在我只想做克里斯塔.兰斯那样的好孩子，像地下街的女神那样帮助身边的人们，如同从前提尔叔叔教过我的一样.......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生存的意义！”

“你说生存的意义么？”我轻轻的叹息让克里斯塔的情绪平复了一些：“那一天，当你主动要求参加志愿补给任务的时候；当我眼睁睁看着你跳下城墙，义无反顾地回到地狱的时候，我隐约感到在克里斯塔心中那某种让人不安的冲动.......那不是克里斯塔应该有的冲动。”

“提尔叔叔，你当时也在城墙上？！”

“我就在那里。也正是因为身处现场，我才隐约觉得：克里斯塔并不是为了拯救伙伴或者世界才拼死奋战，而是为了以地下街的女神的身份陨落在世人的面前！我没说错吧？！”

“不......不是这样的.......”克里斯塔自责地低下了头，她苍白的辩解毫无说服力。

“希斯特里亚！不，克里斯塔！请再相信我一次！加入宪兵团吧！”我扶着克里斯塔的双肩与她面面相对，那泛红的眼眶里满是自责之色：“如果克里斯塔带着那种不该有的冲动加入调查兵团......如同弃子一般死在墙外是毫无意义的！”

“即便如此，加入调查兵团也比待在宪兵团里更有意义.......至少调查兵团里的同伴们更需要我的帮助.......”

“克里斯塔.......”

“提尔叔叔！请不要再说了~~！”

.......

第十一位的训练兵尤米尔猛地推开了教官室的木门，大声呵斥着：“长官！刚才你到底对克里斯塔做了什么？！为什么她是哭着冲出来的？！”

我双手掩面，颓废地依靠在办公桌边：“与你无关。”

“无关个鬼啊！！”尤米尔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攥紧了我的衣领。“就算你是宪兵团的长官，我也绝不会放过欺负克里斯塔的家伙！”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以下犯上的训练兵眼中似乎燃烧着无可抑制的怒火，这一瞬间我就已经知道：她眼中的克里斯塔就彷如米卡沙眼中的艾伦一样。

“你应该就是跟克里斯塔同属42班的尤米尔对吧？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

“某件关于克里斯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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