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量子蛛丝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是早上6点，但眼前的地铁站却仍然被黑暗环绕着。一处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地铁站的一角，如同一盏灯光穿破迷雾的灯塔一样，让人不自觉地想向那个方向移动过去。

一堆篝火上燃着不大的火焰，一只纤细但坚韧的手，拿着一口平底锅在火焰上方缓缓晃动着，锅里的黄色汤汁随着晃动而左右倾覆，散发出浓浓的香气——这香气是多么的熟悉，以至于让人想起不知多少年前，自己坐在家中的餐厅里，看着一位年迈的女性，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端上了丰富的菜肴……

罗宾微笑了起来，是淡淡的微笑：“真香啊，希令。好久没闻过这样的香气了，地球自产的咖喱，为什么和冥王星的咖喱那么像呢？”

希令仍然晃动着手里的锅，眼睛看着锅和下方的火焰：“还记得玛丽塔在基地的厨房说过的话吗？冥王星的咖喱香料，是从地球进口的。”

“哦，是有那么一回事的。”罗宾的笑容消失了，他看到了希令左手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东西：“希令，你觉得陈简……他所说的，终结战争的方法是什么呢？有什么东西可以一瞬间扭转整个战局的吗？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但都不太现实。”

“何必去想呢，罗宾先生。”希令的视线仍然在锅上：“既然陈简是这样说的，说明确实存在那样的方法。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然后用他所给的方法结束这场战争。”

“我知道，我只是有种不安……感觉陈简所给的方法，可能不是什么容易让人接受的方法。”

“任何人对未知都是有不安与恐惧。”希令抬起头来看向了罗宾说：“但我们必须要前进下去，就必须有前进下去的勇气。既然有结束战争的方法，那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如果这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那我们就是人类文明最后的一线希望。”

“你说的没错，是我多虑了。”罗宾长呼一口气：“哎、所以这些咖喱，怎么，是给我们准备的吗？”

“嘿嘿，多亏了雅克他们组带来的咖喱，我们今天早上能吃上一顿像样点的早饭了。”希令将手中的锅移开火堆，将热腾腾的咖喱酱料倒在了一旁已经准备好的几碗土豆泥上：“这几天吃的都是压缩饼干什么的，想必大家都不好受吧。真得谢谢乌托邦人给我们赠礼呢！虽然是舒尔曼他们偷来的。”希令边笑着边往碗里倒着酱料说。

希令拿起一只碗，这不是普通的家庭内使用的半圆形碗，而是圆柱形的碗，专为野外行动而做的抗压设计。碗中的白色泥状物体上盖着刚煮好的咖喱酱料，飘出一阵阵浓郁的香气：“土豆可是西伯利亚自产的土豆哦，在这里土豆就是主食。”

罗宾接过这碗简单的早饭，手刚接触碗就感觉到了温度。

“来，勺子。”希令微笑着伸手递给罗宾一根勺子。

罗宾看着希令伸出的手，和希令的笑容，突然楞了一下：“唔呜……我知道加藤君为什么对你这么着迷了。”

“啊！？啰嗦什么，吃你的饭！”希令露出恐吓的表情，但罗宾已经逐渐习惯这样的希令了：“是是，别突然这么凶狠，以后把孩子吓着了怎么办？”

“你再多哔一句废话我就亲自把早饭塞进你的嘴里！”

“哦呀哦呀，大早上就这么热闹？”舒尔曼向他们这里走来，显然刚睡醒，揉着眼睛说着：“什么东西……唔，香！嗯……咖喱！”舒尔曼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加速跑到了两人跟前便四处张望：“喔哦哦！真的是咖喱！什么，这些是希令做的？呜呼！你从哪找来的原料啊？”

“这不是你偷来的吗……”希令看着一脸兴奋的舒尔曼说。

“嘛不管了，我去叫大家都起来。”舒尔曼立刻边喊着边跑回去了。

希令给每个人够准备了一份热的咖喱盖土豆泥，刚好把所有的土豆和咖喱原料用完了。

“哦哦，是咖喱哎！”矢田接过希令递给自己的一份说：“谢谢哒，希令，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咖喱了哎！”

“哎？也没多久把，才……”谢尔敏咽下一口土豆泥说：“唔，好像最后一次吃咖喱，是在返乡动员令发布之前吧，到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星期的说。”

“啊咧，为什么会给人一种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的感觉呢……感觉我们已经有几个月没吃咖喱了。”矢田望着自己手中的咖喱说。

希令看着队员们疑惑的神情，自己感觉到了某种异样的情感，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旁的罗宾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所有人久违地吃完了一顿热餐后，立刻出发进行第二次外出调查。

“这次调查以电磁波干扰源为中心，最好是直接确定干扰源的准确位置，只要我们比联盟政府更快找到干扰源，我们就有可能第一时间与处在上扬斯克地区的反抗军接触。这样的话，我们第八小组的任务就完成了。”希令在队员们出发前，进行最后的任务目标的确认。

“如果我们成功找到干扰源，是否要立即与反抗军建立联系，还是等所有人回到地铁站汇合后再统一行动呢？”乔尔对希令问道。

“切记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我们的外出调查也是存在很大的不稳定因素，因此不允许与本地人，甚至可能是旧人类的人过多接触。所以若其中一组调查小组确认了干扰源位置，不要继续深入调查，立刻返回地铁站汇报情况。在所有调查小组回到地铁站汇合后，我们将集中展开针对干扰源的调查，并与反抗军接触。”

“了解！”乔尔背上背包说。

“那么现在，行动开始。”

……

三个调查小组共享了情报，就目前可以确认，干扰源存在于市区范围内。根据上扬斯克市警察局和军方的调查来看，很可能干扰源就处于市中心的某处。因此三个调查小组全部集中在市区内展开情报的搜索。

但是罗宾没有直接去市中心，而是带着谢尔敏来到了失去北部的一个地下商场。在这里可以买到非常多的东西，不仅有普通的日用品，甚至有些见不得光的“黑商品”也能在这里买到，比如法律禁止售卖的各种枪支、高科技产品、情报资源甚至时毒-品之类的东西……

但罗宾想找的东西也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罗宾带着谢尔敏来到了一家电子产品商店。

这家店坐落在地下商场的角落里，没有招牌，商铺很小，里面的灯光很昏暗。大大小小的电子元件和各种机械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根本没有一个店铺的样子。最里面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带着眼镜，正在用电焊焊接着手中的一个小仪器。

“罗宾先生，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看起来没有我们想要找的情报啊？”谢尔敏看着里面正在忙碌的男人说道。

“哼哼，凭我的经验，我知道我想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罗宾拍了拍谢尔敏的肩膀：“待在外面，我进去和那个人说话。最好别让那个男人看见你，不要跑远，明白了吗？”

“嗯，我就在门口旁边站着。”

“好。”罗宾对谢尔敏笑了笑，自己走进了如同机械组成的世界一般的店铺中，向那个男人走去。

在快要走到男人跟前时，罗宾不小心踩中了一个电子元件，男人突然从嘴里蹦出一串话，语速极快，以至于让人刚好能听清：“请把脚拿开。”

“哦……对不起。”罗宾很诚意地道歉后说道：“我想在你这里买一件东西。”

男人的眼镜是自带防紫外线功能的，因此并没有用焊接时所需的电焊盔。但罗宾不行，看着电焊焊接时的耀眼的光芒，眼镜开始感到异样了。但男人没有停止手中的活，头也不抬地说：“想要什么？”

“一个电磁波测试仪，或者叫传感器。但我要求这台检测仪能精确到0.00001赫兹。”

男人突然停止了焊接，但仍然没有抬头，而是保持着原有的姿态，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个电子仪器一动不动。

就这样僵持了足足三分钟，男人终于说话了：“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0.00001赫兹？开玩笑吗？你要是不是开玩笑，那我告诉你你真的来错地方了，想要那么精确的检测仪，为什么不去莫斯科国立大学的电机专业，招人帮你做一个？我这样的……”

“好了别装了，我看到你放在那些台面上的机器，都是十分精密的电子仪器，想必都是你一个人制作的吧。0.0001赫兹，对于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是吧。”罗宾刚说完，立刻后悔了，因为罗宾刚刚说的话好像有点“旧人类”感觉。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罗宾的眼睛：“你要那玩意干什么？我得知道你的目……”

罗宾还没等男人说完，便掀开自己左臂的袖子，露出了自己的手表。男人看的罗宾手臂上的手表，立刻不说话了。虽然男人的头没有动，但男人的眼睛已经被手表紧紧地吸引住了。

“用我的这块手表来换，怎么样。”罗宾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男人的目光始终凝聚在手表上，就这样持续了约一分钟，男人说道：“你可想好了，这笔交易可不能反悔。”

“当然，成交。”罗宾脱下自己的手表，递给了这个店主。

男人钻回自己的那堆机械山里，翻找出了一个和一块红砖差不多大的电子仪器，递给了罗宾：“这就是你要的电磁波检测器，刚好精确到0.00001赫兹。这样的精确度已经是我能达到的极限了。因为增加了很多附加的硬件，所以检测器的体积很大，不过经过我的测试，仪器的数值的绝对正确的。我已经帮你装好电池了，现在的电量应该是满的。”

罗宾接过这个检测器，简单检查了一番，然后笑着说：“交易愉快。”

罗宾转身向店外走去，但男人还是叫住了罗宾：“我还是很好奇，你想要这台检测器来干什么？毕竟我做出这台机器只是一时兴起，完全没有考虑过它的实用价值。”

“店主，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哦。”罗宾用亲切的语气说，继续走出了店铺。

……

“终于给我搞到手了！”罗宾和谢尔敏待在城市的小巷里，高兴地把玩着自己刚获得的这台神奇的仪器说：“有了这东西，我们就能找到干扰源的精确位置了！就像是指南针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这台仪器上，显示的数值越小，说明我们距离干扰源的距离越近，是这样吗？”

“没错，而因为干扰源的功率特别大，所以我们相对的也需要一台非常精密的检测器来反向侦查它所屏蔽掉的电磁波。”

“不过，你刚刚给了那个店主什么东西？立刻让不想买的店主改变心意了。”谢尔敏好奇地对罗宾问道。

“哦，那个啊，只是我的一块手表而已。”罗宾继续操作着电磁波检测器说：“那块手表是我小时候就得到的，采用了100年前瑞士最高级的制作手段制成的机械表，现在这款机械表在市面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了。我就知道那家伙喜欢这种古董玩意，没想到被我猜中了。”

“那这台机器的检测结果如何？”谢尔敏看着机器显示器上的数值，但什么也看不懂。不仅操作面板上全部是俄文，并且许多专业的数值参数和计量单位都没见过。

“嗯……看起来……我知道了。”罗宾看着显示屏说：“现在的检测结果是0.00004赫兹，刚刚我们在那个地下商场测量的结果是0.00008赫兹！所以我们已经很接近干扰源了！”罗宾收起仪器说：“快，我们继续往城市内部走，干扰源一定就在市中心的某处！”

因为这台电磁波检测器太大，直接拿出来的话太引人注目了，所以罗宾和谢尔敏每次做电磁波测量都必须在隐秘的地方。

经过几次测量后，随着深入城市闹市区，检测仪上的数值在逐渐变小，最终停留在了0.00001赫兹，这已经是仪器所能检测到的最小数值。

“罗宾先生，已经是11点33分了，我们还有继续搜索吗？”谢尔敏对罗宾说道。

“哦，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啊……没办法，我们得回中央地铁站一趟了。”罗宾将电磁波检测器收在了自己的包里，准备返回地铁站：“而且……如果我们继续搜索下去的话，很可能我们就会找到干扰源的准确位置。但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汇报情况才行。”

“嗯，那我们就先回去，把情况告诉希令他们，然后我们再进行下一步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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