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撤离点

黑暗的车库中，五束战术LED灯的汇聚下，那个男人睁着骇人的大眼睛，恬静地微笑着。那笑容，让每个人都似曾相识，那只存在于自己记忆深处的，最温暖的笑。但这微笑，和那只“地狱中的花朵”长在同一张脸上，就显得那么的……

“现在，告诉我，最近两小时之内，在这个木卫七的第二办事处内，发生的一切。”萨米尔的脸贴在枪托上，突击步枪的枪口直直地瞄准着雅克的胸口，食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火，一滴汗水从萨米尔的额头滑到脸上，随后滴落在了地上。

“别紧张，事情没那么复杂。”雅克仍然轻松地笑着。

萨米尔看到雅克越轻松，就越紧张：“本来任务就没那么复杂，是你吧一切计划都搅乱了，是吧！”

“你为什么这样判断？”雅克的声音仍然是那么祥和。

“一切变故的开始，就是你和矢田首先离职开始的。你的离职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更没有对上级报告，这是严重的抗命行为！”

“我可以说我只是上个厕所吗？”

“你知道你不可以！而且在你们两个离职后，逻辑就出现了矛盾。本应追赶你的吉尔吉斯一伙人，却在F6层的仓库发现的是矢田浅子，而你却在这时出现在了车库。这一点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我以指挥官的身份命令你，告诉我！”萨米尔的右腿后撤一步并左腿略微弯曲，形成前冲姿势，这是突击步枪连发射击时用于减小后坐力的射击姿势。

“那我希望你能对在场的以外的人保密。”雅克笑得那么甜美，双手抱在胸前，像祈祷一样对萨米尔说。

“那要我听了之后才能决定。”萨米尔在竭尽全力集中注意力，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人，让萨米尔感到压倒性的恐惧。

“其实，这都是我计划的。”

“你指什么？给我个范围！”

“从一开始，我和矢田的离职，两队人的追逐，还有我和矢田的位置互换，都是我计划好的。”

“你能具体说明一下吗？”

“木星联邦木星辖区第二办事处，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被地球联盟的情报组织渗透，并穿插了受过反乌托邦训练的特务，蒙骗第二办事处的中枢部门，为了等待高级将领和官员的会议在此展开。”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明明连木星联邦情报局都不知道！”

“因为我有我的情报路径。”

“你的情报路径？为什么不上报给政府！”

“这个路径只对个别人有效，如果上报给政府，那么路径的存在价值就没了。”

“先不管什么路径了，那你既然拥有上级没有的私人情报，为什么不将你的情报报告？！”

“因为如果报告了情报，就达不成我们……我的目的了。”

“什么目的？”

“你也看到了，现在整个第二办事处中已经没有活着的地球人或者火星人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但我们此次任务的目标是保护两位研究员，不是全部歼灭敌军！”

“你要学会变通，这只是保护任务目标的另一种手法。”

“那矢田浅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也会离职？”

“因为我伪造了身份，给她发送了通讯信。至于我伪造了什么身份，跟她说了什么，想必你也能猜到个八九成吧。”

“（小声的粗鄙之语）”萨米尔呼吸急促起来：“所以你！所以你这样的行为，害死了这些队员，是吗！”萨米尔狠狠瞪着雅克说。

雅克突然情绪低落了很多：“他们的死是我没想到的。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来车库，刚好撞上被我诱导到车库的文职人员……”雅克将头低了下去，他失落的样子萨米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让萨米尔冷静了很多。

“雅克……这次事件，你和这些队员的死是绝对脱不开关系的。”

“我知道。所以说我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萨米尔看着仰面躺在地上的四具尸体说：“你听好了，我要求你给他们在木卫六的烈士陵园4个位置，墓碑和地皮的钱全部你来掏。相对的，我会谎报上级，将你在此次事件的一切违规行为隐瞒，但我要求你保证今后的任务决不允许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不允许你再次一意孤行，明白吗？”

“但是……”雅克的头好像在颤动：“但是……”

“我……从出生就被称为恶魔，而事实上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让我周围的人退避三舍。我是恶魔，我带来的只有厄运和恐惧，如今我的计划失败了，那恶魔就应该受到审判……”雅克的声音显得很颤抖：“开枪吧，萨米尔·加藤。死亡就是我应得的下场。开枪吧，我这罪恶的一生该在此结束了。”

萨米尔把枪口放下了，他向左右挥手示意，其余的四个人都放下了枪。战术LED灯的光柱，都从雅克身上移开了。

“我不会开枪。雅克，只要你还穿着别动队的制服，只要你的袖章上还映着阿拉伯数字5，我，我们都不会开枪。”

“但我害你们的人死了！我是不可能存在于你们之间的！”

“所以我们才不会开枪！”萨米尔对雅克喊：“而且他们不是‘你们的人’！而是……”萨米尔抿起嘴唇看着雅克：“是我们的人。”

“你是什么意思？”

“从我们在基地相见开始，就无法再分开了。你看到了吧，第五小队的成立后，大家都把别动队当做自己的家，所以我们不会对家人开枪的。”

“哼……呵呵哈，你是在演相声吗！”雅克的表情突然开始扭曲，这让萨米尔瞬间警惕起来，但没有举起枪。

“我早就恨透了家庭和家人这种东西了！”雅克看起来逐渐变得激动：“父亲天天殴打我的母亲，母亲不高兴就会用武力把怨气全部倾泻在我身上！知道我最后怎么办了吗？啊哈哈哈……”

萨米尔已经准备好面对雅克的失控了。

“我杀了他们啊！那两个渣滓！他们终于让我看明白家人是什么样子！就是纯粹的上下级剥削，你还说……”

“他们，不是你的家人！！”萨米尔喊了出来：“那两个人，不是你的家人！”

雅克抬起头俯视着萨米尔：“哦喂，哦喂，你是傻了吗？他们是给我生命的人，我伟大的父亲和母亲大人啊！”

“他们是你的父母，但不是你家人！家人，从来不会互相伤害！不是有血缘关系就是家人，而是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的人，才是家人。而且你为什么会救下你背着的队员？为什么会把那四个人的尸体整理得那么干净？那就是因为，你心中是在意他们的，你是关心着他们的，你把他们当做你认为重要的人，这就是证明，雅克。”

雅克再次低下头，把拳头握紧了：“我不配有家人，我杀了父母，背叛了所有人……”

“雅克，每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利，我不会对上级报告你此次的违规行为，绝对不会！所以，接受我们吧，我们会成为一家人的。”

“即使我长着这只恶魔之眼？”

“是啊。”

“即使我害死了四名队员？”

“啊嗯。”

“即使我这双手已经被鲜血玷污？”

“雅克，第五小队，就是你新的家。欢迎回来。”萨米尔走上前去，将突击步枪背在身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雅克看着萨米尔的右手，再看看萨米尔的眼睛——萨米尔的微笑，好像在哪里见过……雅克握住了那只手。

希令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长舒了一口气。鸭华在旁边显得异常兴奋：“哟西啊！雅克！我们赶快去罗宾那里报到把！”

“呃……”埃德蒙呆望着那堆尸体说：“难道说，这堆肉……是雅克的作品？”

“很漂亮吧！”雅克推开萨米尔说：“这可是我用小刀切了很久才完成的。”

“呜……恶……”乔尔又开始狂吐了，不过什么都没吐出来。

“我们快回去吧，罗宾已经等了很久了。”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建筑的某处传来。

“怎么回事？”希令把步枪从背上拿下来说。

“爆炸？发生了什么？”

“嘘。”萨米尔让所有人安静：“仔细听。”

原本寂静无声的车库，此时空气中好像嘈杂了起来：远处有持续的噪音，地面好像也有轻微的震动。

“糟了！大家快回到准备室！”萨米尔突然睁大了眼睛：“雅克，埃德蒙，背上那两名伤员，我们快撤！”

“外面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大规模交火，我们得抓紧时间！”

雅克和埃德蒙背上伤员后，几个人立刻往车库的出口跑去。

他们来到了F3层，此时地面的震动更加剧烈，走廊里的灯被震得闪烁起来。来到准备室门前后，所有的第五小队成员终于汇合到了一起。罗宾在准备室中，正在用固定无线电装置和基地联络。

“现在外面是怎么了？这么大动静！”

几秒后队长的声音传来：“地球联盟的第六巡逻舰队向这里发动了突袭，木星联邦第三巡逻舰队正在和他们交火，不断有小型航天器企图接近办事处，办事处的自卫系统正在以最大火力反击。”

“他们是冲着保护目标来的？”

“目前来看是这样。我们已经派遣了第一和第二小队前往支援，我们必须保护任务目标的安全，现在请你们将任务目标转移至办事处的停车场，并守住那个位置。援军到达后，立刻将目标用运输舰送往天王星辖区，目标安全抵达天王星后任务结束，明白了吗？”

“明白，在停车场让目标登船，然后运往天王星辖区。完毕。”

罗宾挂掉了电话，对站在旁边的萨米尔问：“情况如何？”

“四死两伤。车库内的敌人都死了。”

罗宾看向萨米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后说：“哦。刚刚你也听到了，我们要将目标送往停车场，在那里援军的运输舰会来接走任务目标，并运往天王星。”

“任务目标现在在哪？”

萨米尔刚说完，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最先走出来的是拉米尔上将，后面跟出了其他人，他们看上去都很镇定。

瑞克和普及恩最后走出来，普及恩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被瑞克从会议室里拖了出来。

“上将，我们需要现在带走瑞克和普及恩。”萨米尔对拉米尔说。

“会议以及结束了，参与者现在就地解散，你们带走和瑞克和普及恩吧。”

“那你们怎么办？办事处现在非常危险。”

“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他们两个是你们的保护目标吧，保证他们的安全，不用管我们，我们会自行安排撤退计划的。”

“明白了。”萨米尔走向瑞克和普及恩：“二位的安全现在由我们负责，快，跟我们去撤离点。”

“战隼特别行动队？幸会，我们会配合你们的。”瑞克恭敬地伸出右手，萨米尔看到后，同瑞克握手。

“爱德华先生？”萨米尔向普及恩伸手。

“啊？算了算了……快走吧，我可不想死在这儿……”普及恩用疲惫至极的眼睛看着萨米尔，让萨米尔感觉很不舒服。

第五小队带着任务目标来到了办事处的F1层出口，全员换上了室外作训服。室外的嘈杂声更大了，萨米尔在过渡舱的闸门识别模块上按下开启按键，最外层的闸门逐渐上升——和想象中的场面完全不同，完全不是电影里的场景：远处的太空中两只舰队在交火，中间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彩色激光，还是什么壮观的爆炸场景，有的只是时不时亮起的小火光，而且没有一点声音，因为太空是真空的，声音无法传播。

这时旁边的地面上突然翻起一排井盖，从盖子下面的洞里飞出了许多导弹，飞向了正在靠近办事处的一架歼击机，那架歼击机迅速做出规避动作，并释放了热诱，但导弹数量实在太多，还是被击中了尾翼，在空中爆炸成了碎块。

“办事处的防空火力还是很强的，暂时不用担心防线被攻破了。”吉尔吉斯对萨米尔说。

“虽然不用担心小型航天器的攻击，但是他们还有最后的手段。”

“你是说……”

“对，要是他们的战舰用主炮向办事处炮击的话，麻烦就大了。”

“呃……这个时代就没有什么立场保护罩之类的东西吗？”乔尔站在一辆装甲车旁边说。

“你电影看太多，保护罩那东西不突破基础科学是造不出来的。”鸭华略带嘲讽地笑着看着乔尔。

“援军……还有多久到达？”吉尔吉斯刚刚醒来，现在被罗宾扛在肩上。

“爸！你终于醒了！”西子卡洛夫高兴极了，背上步枪朝罗宾跑来。

“罗宾，让我下来，我没事了。”吉尔吉斯被罗宾放下了，刚在地上站稳，西子卡洛夫就跑来抱在了吉尔吉斯的身上：“啊~！我还以为你挂了呢！你差点被仓库的炸弹炸死了！”

“说什么呢？我可是强壮的俄罗斯人！哪有那么容易挂掉？哈哈。”吉尔吉斯摸着西子卡洛夫的脑袋说。

“他们快到了。”萨米尔指着远处地平线上几处亮着蓝色的光点说。

几艘迅猛龙级突击艇围着一艘象牙级运输舰在停车场迫降了，发动机向下喷射的热浪让地上的灰尘四处飞散，第五小队带着伤员和两位研究员走向运输舰。

从突击艇上走下许多队员，在最前面的是冲田海狸，他和其他几个人跑过来帮忙把伤员抬上运输舰，然后走到罗宾面前：“剩下的人呢？”

“阵亡了。以后再回收尸体吧。”

冲田盯着罗宾不说话。

萨米尔走来说：“行了，我们快撤吧，第三巡逻舰队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罗宾，回去之后我要让你躺床上三天起不来。”海狸凶狠地对罗宾说。

所有飞船起飞后，突然运输舰的警报声响起。这时舱内传来了船长的广播：“我们遭到了地方歼击机中队的攻击！全员，准备战斗！”

“进入战斗位置！拉开弹幕！”鸭华突然喊道，把大家吓到了。

鸭华跑向一座固定炮塔，跳上操作椅，熟练地打开电磁机关炮的保险，将弹链装进炮机机关，拉开炮膛，接着开始疯狂地开火。

“快，操作自卫炮塔，保护运输舰！”

“轰！！”爆炸声伴随着剧烈地震动从船体外部传来：“左舷中弹！”

“我们被击中了！6号突击艇被击中了，正在下坠！！”无线电中传来一个驾驶员的声音。

“9号突击艇中弹了！引擎动力失去30%……”

“还击！还击！”

“12号突击艇被火控雷达照射……”此时的无线电局域频道吵成了一锅粥。

“呼叫运输舰！有一架歼击机突破火力网……”

一架歼击机向鸭华的炮位冲来，鸭华的双联机炮没有把它击落，接着挂载在歼击机下方的一枚炸弹被丢了出来……

“大家趴下！！”鸭华对身后喊道。

“轰！！”爆炸的火光照进了运输舰内部，萨米尔被冲击波炸飞了，在空中翻滚的过程中，视线逐渐被黑暗淹没了……

（第一卷

变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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