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遗志

上一次来图书馆，还是绿洲的行动之前。萨米尔走到图书馆的门前，门上的小窗中，泛着室内淡淡的蓝光。

这蓝光，突然让萨米尔感到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很亲切，很温暖，好像这蓝色的光就像是家的灯火。

萨米尔轻轻推开门，图书馆内高大的书架就赫然在目，远处的下方的小广场上，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站在一个书架下面，翻着一本书。周围的蓝光照射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荧光的海洋里刚出水一样美丽。

萨米尔无声地飘落到地面，向那个男人走去。周围出奇的寂静，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在这蓝光的照耀下，整个图书馆显得庄严而瑰丽。

“萨米尔·加藤。上一次我们到这里，是你刚进别动队的时候吧。”男人仍然站在那里翻着书对走来的萨米尔说：“恭喜你成为了正式队员，还记得我的许诺吗？”

“记得。”此刻，在萨米尔眼中的队长，好像是一尊雕塑，若不是时不时地翻一页书，还以为是景观雕刻。

“这是一个老后勤员留下的一本书，《旧金山的电车驾驶员》，是七十年前出自一个美国人的笔下，描写了自己在旧金山的电车上的工作生活。书中主要以作者自己的视角，写出了旧金山人们的生活写照。”队长伸出手摸了摸发黄的书页：“而这本书也已经有六十多年多年的历史了，就是他从地球带来的，现在成为了别动队最珍贵的一批宝物之一。”

萨米尔看了看周围像巨石阵一般的高大书架，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涌动：“这么大的藏书量，确实是一座巨大的宝库。”

“那么，你愿意接管这座宝库吗？你的心灵，真的能承受住这么庞大的压力吗？”

萨米尔知道，每一本书，都是一个人心灵的寄托，亦或是一个人的心愿。如此之多的意念聚集在这里，让这里仿佛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灵魂故乡，而管理这里的人，将承受整个故乡所有的意念，心理负担不可小视。

“我相信我可以承受，请交给我接管吧。”

队长在口袋中掏出了一张连着带子的卡片：“图书管理员身份牌，拿着吧，拥有这个身份牌，就可以任意查阅这里的书籍。”

“谢谢。”萨米尔接过身份牌，身份牌上刻画着一个别动队标志，下面写着图书管理员几个字。

“不过上一任图书管理员是谁？他现在在哪？”

“谁知道呢……”队长将《旧金山的电车驾驶员》放回书架上后，慢慢离开了小广场。

萨米尔看着高大的书架，长呼一口气，先从面前的书架看起，第一本叫《卡洛斯和兔子们的日常》，第二本是《海洋的馈赠》，第三本是《凡尔登的信鸽》……都是言情类的小说啊，毕竟是意念的寄托。

“哦，对了。”队长站在入口的大门旁边说：“你们有新任务了，放心，这是个很简单的护卫任务。后天下午来自冥王星的群星科技的两名研究员会抵达木卫七，木卫七目前不在前线，所以是相对安全的。他们将和木星联邦的高级将领交流最新的科研成果，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们全程的安全。帮我转告给罗宾·布兰尔特。”

“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呢？”

队长迟疑了一会后说：“因为我不想跑了，你帮我带个话。”说罢就关上了门。

图书馆再次陷入了寂静中，萨米尔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是个适合静下心来思考的地方。正当萨米尔要继续栽入书海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猛地掏出手机，发现手机上有一堆未接来电，大多数是鸭华的，有些是希令的。

萨米尔赶紧回拨给鸭华：“喂？衣阿华？你们在哪？”

“加藤君，现在才想起我们啊？快点过来，我们在停车场等你。”

“好，我们马上过来。”

萨米尔穿着室外作训服跑进停车场后，一辆发动着的越野车旁站着三个人。

“太慢了！你干嘛去了？你迟到了3分钟！”希令在局域频道里喊道。

“呃……boss把我叫去图书馆说了些事情，这位是……”萨米尔看向站在驾驶位旁边的人，她也穿着黑色作训服。

“哦，罗斯塔啊，又来帮我们开车吗？”萨米尔对罗斯塔说。

“嗯？罗斯塔？！”鸭华大吃一惊。

“我说……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这是罗斯塔吗？”

“啊啦啊啦，才一个多月就把我忘了吗？李先生？”罗斯塔略带调戏地对鸭华说。

“嗯？！”鸭华把脸凑近罗斯塔，仔细看了一番：“喔，我们确实见过，在绿洲那会儿。”

希令突然踢了鸭华一脚，把鸭华从罗斯塔面前踢开了：“别盯着她看这么久！”

“啊！我的肾啊！会肾虚的！！”鸭华捂着腰子说。

“噗……好了，我们该出发了。”罗斯塔笑着爬上驾驶位说。

木卫六的地面还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土地，因为低重力的缘故，越野车高速行驶扬起的灰尘高大数十米。萨米尔望着远处的木星，那只红色的木星之眼正朝向这里凝视着。

“呐，你刚刚是想转移罗斯塔的注意力吧。”萨米尔将耳机调入与希令专用的频道中说。

“嗯，鸭华要是再跟她说下去，说不定会让她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绿洲吗……你在地球上有没有撤走的熟人吗？”

“没有，我在地球上不认识一个人。”希令转过头来看向萨米尔：“你好像经常惦记着地球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在意地球？”

“因为……”萨米尔看向太阳系中心：“地球真的十分神奇，那里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也是人类的故乡。父母现在被困在地球上，不知道他们最后做出了何种选择。”

“哼。”希令不再看向萨米尔：“既然儿子都加入抵抗地球的部队了，还不是父母造成的吗。”

萨米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父母在儿时和自己说过的话，和一起做过的事情，突然闪现在脑海里。

“我们快到了。”罗斯塔开始减速，养殖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建筑，整个建筑被六边形半透明玻璃覆盖，体积超过了一个足球场的大小。从外面就能看到内部的田地和圈养的牲畜，有几个穿着黄色作训服的后勤员在里面工作。

罗斯塔将越野车停在停车场后，大家通过建筑侧面的甬道进入了养殖场。在打开最后一扇闸门后，萨米尔才发现里面被屋顶的几个日光灯照得亮如白昼。

“衣阿华，西子卡洛夫已经到了吗？”

“哦，他应该跟梅林在一起，多半在养鸡场吧。”

“啊啦，鸭华大哥！”西子卡洛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身上还穿着黄色作训服，手上戴着蓝色的橡胶手套，脚上也有一双蓝色橡胶靴。

希令对鸭华没好气地说：“你什么时候变成他大哥了……”

“啊哈哈，这小子说我很有男人气概，然后就称我为大哥了，哈哈。”鸭华仰着头大笑着说。

“唉！？西子卡洛夫的大哥长这样吗……”一个和鸭华同样穿着，且扎着短双马尾的小女孩从西子卡洛夫背后冒出头来，仔细打量了鸭华一遍：“噫！一脸猥琐样！”

“什、什么？！我好歹也是西子卡洛夫的大哥！”

“梅林，鸭华君在关键时刻可是最有男人气概的人哦！在薇薇安山脉的时候，就是他把我扑倒，我才没被坠毁的突击艇砸中的说。”

梅林又看了一遍鸭华：“……完全看不出来。”

“啊！我的外表就这么没骨气的吗！”

“呃……所以说我们来养殖场是要做什么？”萨米尔对鸭华说。

“哦，我还没介绍，这位是梅林。”西子卡洛夫一把将梅林拉倒身边说：“她是我女朋友哦。”

“西子卡洛夫是我的darling哦！”

“唉！！”众人大惊。

“你、你你……你才15岁啊！”鸭华对西子卡洛夫问道：“梅、梅林多大了？”

“和西子卡洛夫同岁哒呦！”

“啊！这个声音……”西子卡洛夫无力地趴在了地上：“我没脸见人了，人家15岁就脱单了……”

鸭华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西子卡洛夫：“你小子，是认真的吗？”

西子卡洛夫也突然严肃的站直了：“是的，大哥！”

“现在是乱世，保护一个女孩，比曾经更加艰难，你真的做好随时为她牺牲一切的觉悟了吗？！你真的，已经不惜一切代价，要让她远离黑暗的枷锁了吗？！”

“是的，大哥！！”

鸭华把手重重地拍在了西子卡洛夫的肩上：“好极了！和她好好干，你们是我们下一代抵抗干旱的孢子！”

“真是糟糕的比喻啊……”希令尴尬地说。

“鸭华大哥！我会尊崇你的指引的！”

“噗！这也行？”

“想不到衣阿华也是个中二晚期……”萨米尔看着鸭华无力地说。

“好啦好啦，我们是不是应该帮梅林继续喂小鸡了呢？”站在一旁的罗斯塔双手抱在一起说。萨米尔发现罗斯塔是我们中年龄最大的队员，突然感觉对不起罗斯塔。

梅林和西子卡洛夫看上去确实很亲密，比起萨米尔这样的青年，还是罗斯塔那样的成年人，两个孩子的恋爱显得更加欢乐。他们在一起工作的样子，一起打闹的样子，一起欢笑的样子，让萨米尔感到由衷的欣慰。鸭华也时不时地参与到西子卡洛夫和梅林之间，他们三个人显得十分协和。

“呐，鸭华立刻和梅林混熟了呢。”希令一边摘着手里的青菜一别对一旁的萨米尔说。

“嗯，真没想到衣阿华这么有精神。”

“这样鸭华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呢。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热闹的一个家呢……”

萨米尔看着打闹着的鸭华和西子卡洛夫说：“别这么说，我们从进入别动队开始，就是一家人了。我一直都把别动队，当做我第二个家。”

“那我跟你也是家人了？真恶心！”

“呵呵，嘿嘿哈哈……”短暂的沉默后，萨米尔和希令都笑了起来。

萨米尔推开了小房间的门，真是没有想到，罗宾先生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这是个很小的小房间，两张床摆放在房间的两边，中间的地上放着一张正方形的桌子，桌上和地上满是垃圾和衣服。哈萨尔躺在左边的床上一边看视频一边抽雪茄，罗宾坐在桌子前，仔细查看着一沓文件。

“Boss让我来给你交代任务。”萨米尔走到桌子前，本来想站着的，但想想后还是坐下了：“后天……啊不是。”萨米尔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明天下午2点，来自冥王星的群星科技的两名研究员会到达木卫七，和木星联邦正规军的高级将领参加最新的科研报告会议，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他们的安全。”

罗宾抬起头，正视着萨米尔，眼睛稍显疲惫：“是吗，我今天中午就已经收到队长的命令了。你现在再跟我说了一遍，队长是什么意思呢？”

“咦？队长已经跟你说过了吗？那为什么还要我转告给你呢？”

罗宾用疲惫的双眼凝视着萨米尔，几十秒后罗宾僵硬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一旁床上的哈萨尔摘下耳机对罗宾说：“我说罗宾兄，已经这么晚了，差不多可以休息了吧。”

“不急。”罗宾从面前的一沓文件中，拿出两张纸，在桌子上滑到了萨米尔面前。纸上是两个人的档案，一个人是群星科技所属，名叫普及恩·爱德华，穿着一身白色长褂的他看上去很苍老，但实际年龄写着29岁。另一位是杰斯拉夫大学的航天专业博士，名叫瑞克·加德士，看上去很精神，穿着一身精干的西装，实际年龄却是38岁。

“这两个人难道就是要来木卫一的研究员？”萨米尔拿着两张纸说。

“没错。”罗宾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萨米尔注意到这时“万宝路”牌香烟，感到十分吃惊。

罗宾把烟盒伸向萨米尔：“抽吗？”

“我没成年。”

“抽吗？”和第一次询问同样的语气，让萨米尔感到不舒服。

“不抽。”

罗宾点燃后吸了一口说：“你知道的吧，这次会议一定和重锤计划有关。”

“我想也是的。”

“你真的想执行重锤计划吗？”罗宾透过烟雾看着萨米尔说。

“什么意思？”

“你，觉得重锤计划，真的合适吗？”

“我……”萨米尔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我不知道。但这是命令，我们不能质疑。”

“谁说不能质疑？命令必须执行，但没人说命令不能质疑。”

“那你质疑重锤计划吗？”

“我想听你的意见。”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萨米尔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萨米尔拉开门后，罗宾在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是啊，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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