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副体

新生的第五小队站在训练场中，罗宾在阵列前踱着步说：“我本来是第一小队成员，所以我不久之后就要回去了，在那之前……”罗宾站住了，扫视了站得笔直的队员们：“我会在你们之中甄选出你们自己的队长。

你们首先要对队长这个职位有基本的认识，身为队长，就是承担了小队所有队员的生命，你的一切判断，都会影响到小队的安全。所以队长必须具备冷静且准确的判断能力，和正规军中连长级的指挥能力。

在今后的正式任务中，期待你们的表现。”

然而整个过程雅克站在队列里东张西望，还时不时地动几下，显得很不屑。罗宾忍住没发火：“现在开始今天的训练吧。”

成为正式小队之后，别动队交给第五小队的正式任务，无非是些巡逻、警戒，顶多是侦查这类不痛不痒的任务，有时能看到其他小队回到基地时，要么是突击艇被损坏，要么是几个负伤的队员被抬去抢救室。基地的通讯是不封闭的，从手机上能看到目前地球联盟和木星联邦交火最激烈的地区，主要集中在木卫一和木卫三的周围，除了木星联邦的剩余太空军，还有刚刚上前线的冥王星军队。其次是地球上反抗军与政府军的交火，西伯利亚地区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而阿拉斯加地区全境都被加拿大方向压来的政府军淹没了，现在地球上的战争焦点全部集中在白令海峡，原俄罗斯北海舰队与地球联盟联合舰队在白令海峡相互对峙，就目前看来原俄罗斯北海舰队还是完全无法和联合舰队抗衡，这依然将是一场必将失败的战争。

相比之下好像只有第五小队被排除在战争之外，从上次绿洲任务结束后，就没有再接受过危险任务了。第五小队持续着平静的日常，但现在却被靶场上的分歧打破了。

“啊……KR35的后坐力太大了啊，两发以后就脱靶了。”一个留着长卷发的女孩拍着KR35突击步枪的机闸说。

旁边一位短发女孩把枪膛里的最后一发子弹打出去后，立刻把KR35放在射击位的台面上说：“就是啊，而且这枪也太重了，端平一会儿手就酸了。”

“二位女士，可允许我给你们指导？我在冥王星可没少碰过枪，特别是这把，KR35，太阳系外部行星的制式步枪。她为了适应……”萨米尔看到李鸭华走去就知道他会说个没完，就因为鸭华在武器上太过专注，且极为喜欢给别人传授“专业”知识，结果大多数人一开始很乐意，但没多久就被鸭华似乎无穷无尽的话语给逼得不想再看到她。

“她？她是谁？”

“啊……”萨米尔其实早就发现鸭华习惯把武器称作“她”，但也没多管。“啊……哈哈，是、她是……”鸭华显得很慌张：“是、是KR35……”

“KR35？”两个女孩愣了一会，然后不出萨米尔所料……

“噗……你称这把突击步枪叫‘她’，哈哈你单身多少年了？”

“你……你不觉得KR35很美吗？她……它可是结合了北约和华约的设计……”

“美？突击步枪有什么美的？终究是杀人的工具，你还说它美？”

鸭华听了脸色突然严肃：“杀人的工具？杀人的工具就不能美了吗！你明白什么是杀人的艺术吗！”

萨米尔听了立刻警觉起来，靶场中的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鸭华，整个靶场立刻安静下来。两个女孩好像也生气了，不顾周围安静下来的气氛说：“你真恶心，杀人能有什么艺术？杀人带来的只有痛苦！”

“那可不尽然。”随着一个声音插入，人们看向说话的人：是雅克，他在一个射击位上对这里的三个人说：“敌人的死，总是能给我莫大的快乐，因为他们的死亡意味着我们的存活，我才不管敌人是怎么想的，扑灭自己身上的火本来就是很正常的。”

“正常？这一点都不正常！和这场战争有关的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咚！”一声巨大的声响从远处的射击位传来，是罗宾把KR35用力砸在了台面上：“那至此为这场战争而死亡的人，都是不正常的吗？！不管是地球联盟还是木星联邦，每一个选择加入战争的人，都有自己的意愿，都为的是自己心中想要完成的梦想或想要守护的东西，这有什么不正常！”

“但我们和地球人的目的，明明都是过上幸福的生活，为什么还要互相杀戮！”短发的女孩没有控制住情绪，哭着跑出了靶场。剩下的那个长卷发的女孩不再说话，视线停滞在射击位台面上的KR35上。

“要去找她吗？”希令对罗宾说。

“先不管她了，我们继续训练。”罗宾表情严肃，重新拿起KR35。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萨米尔感到很疲劳，教室里剩下的人已经很少了，他把面前桌上的《突击艇与步兵的协同作战手册》和《太空战术（第一册）》堆叠起来，放入了手提包。

“跟我一起回去？”鸭华走到萨米尔桌前，弯腰对萨米尔说。

萨米尔看了看教室，这里除了自己和萨米尔，还有今天跑出靶场的那个女孩以及和她在一起的女孩，其他人都已经走出去了。

“你先走吧，我待会回宿舍。”萨米尔再次拿出了手提包里的《所罗门王的指环》，翻到了书签夹着的那页。

“那我先走了，今天热水有限，要洗澡的话就快点回来。”

“啊~啊。”萨米尔挥了几下手，鸭华起身走出了教室。

“我们会宿舍吧，别太放心上。”那个女孩双手撑在短发女孩的桌子上说：“今天热水是有限的，你要洗澡的吧。”

“嗯~不，我待会回去。”

长卷发的女孩愣了一会说：“好吧，我在宿舍等你。”说完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现在剩下萨米尔和短发女孩两人，萨米尔还在翻着书，女孩收拾好东西之后，起身准备出教室，萨米尔立刻把书签放进书中，合上书准备跟着她出去。

萨米尔最后一个出教室，关上门后看到她往大厅的方向走去了，萨米尔便跟上了她。萨米尔一直跟着她走上垂直通道，看到她向观测区走去。

短发女孩进入天文观测站，这是个一半在山体内，一半裸露在山坡上的房间，裸露的部分被半圆形的钢化玻璃密封，许多小型的天文观测器材就摆放在地板上，都是些古老简易的器械，比如不带自动定位装置的低倍率光学单筒天文望远镜，和过气的小型射电望远镜操作系统。

短发女孩没有使用任何设施，直接抬头看向横跨夜空的银河，有近三分之一的面积被巨大的木星挡住了。木星的眼睛正对着这里，好像大红斑真的有灵魂一般，凝视着这个正在看向他的人。

“因为谈判早已成为不可能，这是我们永远无法解开的分歧。”萨米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观测站，站在射电望远镜操作台旁边对站在半圆形玻璃之下，抬着头的短发女孩说。

“这我知道。”女孩的视线没有发生任何偏移：“我知道这是言语和情感无法化解的分歧，这比人类历史上任何战争都要残酷。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面对这样可爱的敌人，你们真的能狠心杀戮吗？”

“我不知道。”萨米尔看向银河核心区：“但我知道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死我们。你愿意为了他们的幸福而牺牲自己吗？”

女孩突然猛地低头，萨米尔在背后能看到她的下颚在用力咬合：“这好奇怪……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战争不是人能承受的。”

“不，你错了。正因为我们是人，所以我们才会承受，也有承受这份痛苦的能力。曾经从伊拉克回到美国的海军陆战队队员说过，即使在战场上你杀了无数的人，你的心也终究是人类。”

“我不想变成那样，那是魔鬼的样子……”

“对抗恶魔必须有和恶魔同等的威慑和力量，至于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损伤，就让时间抚平一切好了。”

突然间整个房间内安静下来，几乎没有一点声音。这样的安静持续了一分钟后，女孩发出了微小的笑声：“嘿嘿……嘿嘿嘿……”她转过身来，微笑着对萨米尔说：“你看起来还不到20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谁知道呢……”

“谢谢……我明白我们终将成为恶魔，但这是为了保存人类文明最后的人性而必须做出的牺牲，至少可以让我们的孩子们不再变成恶魔。今天在靶场上我确实失态了，看来罗宾是对的。”

“罗宾？对什么？”

“你叫什么？入队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认识你。”

“萨米尔·加藤。你的名字？”

“凯尔希·格林。我们走吧，今天的热水有限，我还得去洗澡。”

“你先走吧，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

凯尔希看了萨米尔一会后，走出了观测站。

观测站此时只剩下萨米尔一个人，四周的寂静立刻淹没的萨米尔，让萨米尔措手不及。萨米尔看向外面的银河，那耀眼的星光从核心区照射出来，把整个观测站洒满了一层淡蓝色的光线。空气中的尘埃颗粒在漂浮，被这光线反射出动人的闪光。

回想起来，父母的最后一封通讯信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那之后就完全没有音讯。但萨米尔能感觉的到，他们还活着。萨米尔看向地球的方向，此时的地球只是一个极小的蓝点，稍不留神就会丢失目标。萨米尔的拳头慢慢握紧。

在地球上，等我，和我们。

萨米尔走回船坞，这时一号闸门上的黄色信号灯突然闪烁，随后从打开的闸门进入船坞内的是一艘严重损坏的突击艇，这是疾风级突击艇，是地球联盟的制式突击艇！烧焦的突击艇侧翼上，还显露出残缺的地球联盟标志。

“没什么好看的。”罗宾突然出现在萨米尔傍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宿舍休息？”

“那是地球联盟的突击艇，为什么会到我们基地里？”

“因为他们……在丛林里迷路了。”罗宾把手放在萨米尔的肩上，把他的身体转到面朝宿舍的方向：“赶紧回宿舍吧，运气好的话现在还有热水。”

“里面的人还活着吗？”萨米尔一边往宿舍走，一边对罗宾问。

罗宾没有回答，只是把抓着萨米尔的手更加握紧了。罗宾小心地把头靠近萨米尔的耳朵，小声地说：“从我对你的观察来看，你的判断能力很出色，所以现在你最好照我说的做，回宿舍，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

“你的这些举动是利于木星联邦或冥王星的吗？”

“是的。”

萨米尔不再说话，乖乖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射击训练结束。

“哇喔！看看这个小姑娘的成绩表！”哈萨尔用手里夹着的雪茄指向电脑：“这是你带的人吧！你果然很靠谱，罗宾兄！”

“凯尔希？她的成绩竟然比昨天和前几次上升了39.42%？哼，这没什么奇怪的，虽然进步很大，但现在她也只是普通人的水平，所以她之前都没有认真进行训练。”

“难道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是你唆使的，对不对？”哈萨尔把雪茄放进嘴里，咧着大嘴笑着说。

“呵呵，没有，我除了在昨天骂了她之外什么都没做。”

哈萨尔大大吸了一口雪茄，用力吐出烟来：“哈哈哈！那更有意思了！说明你的小队里有一个善于疏导别人心理的家伙，对这个人你可要多加重视了！”

“他吗……他姑且还有些我无法看清的一面。”

哈萨尔没管这句话，又把雪茄拿在手上指着电脑说：“这小子可以啊！30发子弹有17发是十环，连我都打不出的好成绩！他叫什么名字？”

“鸭华？这孩子很特别，好像对武器有着超常的认识和熟练度。”

“原来如此，罗宾兄，这个小队里可都是不可奢求的好苗子！”哈萨尔用宽大的手掌用力拍了拍罗宾：“好好带他们，然后让他们，为整个作战计划，做出最大的贡献吧。”

“整个作战计划吗……真是讽刺，他们之中明明还有那么多孩子。”罗宾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脸上写满了低落。

“别这样老兄。”哈萨尔从桌子上拿起酒瓶和杯子，高高的酌上一杯橘黄色的龙舌兰酒：“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前进了，因为我们是绝对没有退路的。”

罗宾接下酒杯，望着杯中令人作呕的烈酒，微笑起来：“他们，也同样没有退路。”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麻雀的夙愿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