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人

“日程表发下来了，在每个人的手机里。”罗宾站在预备队教师的讲台上说：“今后所有需要在基地完成的任务都会在这个上显示出来，在收到出击命令之前都要在基地完成表格上的任务。”

萨米尔打开收信栏，表格里主要写了一些集体训练项目或课程，以及食堂开门时间，和自由时间。训练项目和他想的差不多，主要是体能训练和技术训练，不过引起萨米尔注意的是，一个叫做心理训练的项目，这个项目没有固定训练时间，有些让人无法理解。嘛，反正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早上的训练项目是射击训练，萨米尔来到基地的靶场时，罗宾和李鸭华已经在那里等候了。罗宾好像和鸭华在交谈着什么，而且很投入，手里还在把玩着什么东西。

萨米尔走近后，看见罗宾正在拿着一把手枪，一边对着手枪指指点点，一边对鸭华说一堆萨米尔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好像是有关手枪的型号和口径还是性能什么的，鸭华的样子看起来听得极为认真，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宾的手势，还时不时地跟罗宾说了些什么。

等萨米尔走到两个人跟前，两个人才注意到萨米尔，鸭华看到萨米尔表现得很兴奋：“加藤君！来的这么早？”

估计这家伙一听到射击训练就蹭的一下跑来了。

“我跟你说，这把手枪可厉害了，而且罗宾说这手枪可是别动队的制式手枪！”鸭华现在笑得跟花似的。

萨米尔看了一眼罗宾手里的手枪，这把枪萨米尔有印象，好像是地球那边的一家高级枪械公司设计出的一款精度高，后坐力小的一把9毫米手枪。

“这是别动队的制式手枪M73，我们要求所有队员熟练掌握别动队的所有制式武器。”罗宾把手枪放在柜台上说。

“而且他还说在我们成为正式队员后可以自己购买进口的枪械，是不是很激动！？他还说别动队有购买到市面上几乎所有枪械的途径，也就是说不管是百年老枪还是最新的高级枪，都能买到手然后尽情……”鸭华突然憋住了话，应该是在想词：“尽情……呵护。”鸭华一说完“呵护”两个字就立刻感到很羞耻。

“呵护，哈哈……”一阵笑声传来，三人转头看去，走来的是希令。

“呵护一把枪？至于吗？枪本来就是充满污秽的，不管怎么呵护都没用。”

罗宾看着羞耻到极点的鸭华，对希令说：“我明白武器生来就有罪，所以使用他的人也同样沾染了罪恶，那么都同为负罪之物，两者之间就没有隔阂了。”

希令没再说话，萨米尔也无法给鸭华解围。

这时希令背后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小希令！居然不管我先跑了！不是说好要一起来靶场的吗？”

“哦，矢田浅子，我记得我只是跟你提到过我要来靶场。”

“但是你已经答应……”

“矢田浅子！”萨米尔一声惊呼：“你怎么在这里？我竟然一直没发现你！”

“加藤君！”浅子也显得很惊喜：“之前的基础课程我也没见到你。”

萨米尔突然察觉到了异样：“等下，你是在6月23日在星辰港出发的吗？”

“23日？我21日就到这里了啊？我跟你时间错开了吗？”

“我们是23日出发的。”萨米尔对罗宾问：“预备队的队员不是一起到达这里的吗？”

“分了两批，矢田浅子在第二批里。”罗宾的表情虽然很淡定，但好像透露出了一些恐慌。

“矢田浅子在第二批？那我们是怎么回事？！”李鸭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罗宾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你们，是第三批。”

浅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什么？我们是第二批？那……”

“那第一批的人在哪里？”萨米尔对罗宾质问。

“他们……几乎全部阵亡了。”这句话宛如游丝般贯彻了整个靶场。

一时间四周出奇的寂静，萨米尔的心跳在加速，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罗宾的表情也已经严肃到了极点。“全部阵亡”这四个字，就像撒旦的私语，把每个在场的人的心脏紧紧握住。空气好像浮动着巨量的活跃分子，而引爆这些分子只需要一点点火星。

萨米尔立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迅速说：“所以我们第三批，是临时增员。”

罗宾保持着紧张的表情说：“啊，是的。我猜你下一句会问我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如果你能说的话，就说吧。”

“他们和你们不同，是从火星航天城的KE89港出发的。当时那里已经被纳入地球联盟辖区了，所以火星在他们出发的一天前完成了地球提供的航天监视网技术，所以他们的偷渡被监视网发现了。”

“该死的地球人……”希令小声骂道。

“不过，他们中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现在……在基地里吗？”萨米尔问道。

“啊，他杀死了一个火星太空军的军官，并伪装了身份，成功的骗过了火星的航天监视网和太空海关，才离开了火星辖区。在他处于火星和木星之间时与我们取得了联系，目前他正在预留小组。”

萨米尔问：“为什么不让他回到预备队？”

“因为我们另有打算。”

“你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一个从未听过的粗壮声音传来：“他们还是预备队，等到他们成为正式队员才能和他们情报共享。”

一个穿着敞开的棕色夹克，和黑色长裤的人走来，长相特别蛮横，一脸横肉还走路六亲不认。

罗宾回望过去：“何必呢，哈萨尔·克拉克。反正在他们成为正式队员之前也迟早要跟他接触。”

“那个家伙很危险，鬼知道他是怎么杀了一个火星太空军军官的？而且还能骗过火星太空海关，这样的人可没几个。而且他有些怪异，不管是行为还是外貌……”

“但他至少服从命令，我觉得他可以回到预备队的。”

哈萨尔扫视了一眼在场的预备队：“这些就是预备队队员？哼，看起来一个个都弱不禁风的。”

“你来干什么？第二小队不是在基地外面巡逻吗？”

“哦，我把指挥权交给一个小孩，然后我就能瞎溜达了。”哈萨尔凑近罗宾小声说：“不过你决定让谁去接触他了吗？决定好了就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如何？”哈萨尔嘴里传出一股烟味，让罗宾很难受。

罗宾厌恶地把他推开：“行了，我还要教他们使用M73，你请回吧。”

“得！”哈萨尔转身离去：“不知道在你的带领下，预备队到最后会有什么结局呢……”

训练已经持续了一周，技能训练还行，但体能训练让每个预备队员都疲惫不堪，按照基地规定，一周内六天训练，星期天全天休息。萨米尔结束了星期六的最后一项训练，想回宿舍大睡一觉。

乔尔和吉尔吉斯他们先回去了，萨米尔却找不到鸭华。找遍整个训练场后，萨米尔认为他早就先走了，就打算回宿舍。他刚走出训练场，不知道那边传来了罗宾的声音：“加藤，等等。”

萨米尔迅速环顾四周，发现罗宾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手里拿着手机。

“罗宾教官，你在干什么？”

罗宾的视线一直在手机上，头也没抬地说：“还记得那个第一批的幸存者吗？”

“记得。他现在还在预留小组？”

“没错，不过我觉得是时候让他回到预备队了。所以我找到你。”

“要我干什么？”

他很危险……他杀了一个火星太空军军官……他骗过了航天监视网……他有些怪异，不管是行为还是样貌……

萨米尔想起那天哈萨尔说的话，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也迟早要跟他接触……这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让你，和李鸭华，还有希令·佩雷斯去接触他。让他回到预备队，我觉得你们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能，但太浪费时间了，现在跟我来。”罗宾站起来，把手机塞回口袋。

萨米尔跟着罗宾来到最下一层大厅，罗宾进入大厅后，用手指了指右边的通道：“他们在咖啡屋里，你进去吧，我走了。”

“他们？”

罗宾没有回应，从垂直通道爬上去了。

萨米尔走进通道，在通道的左侧有一扇小门，门上写着“咖啡屋”。再往前的通道逐渐隐没在黑暗中，萨米尔的好奇心立刻上来了，不过目前首要任务是进入咖啡屋，就没有多想。

打开门后，里面的确是一间咖啡屋，一个穿着棕色围裙的男人站在柜台后面擦杯子，希令和鸭华都坐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他们不说一句话，而且神色紧张。

“你就是那位幸存者？”萨米尔原地站在门口就问。

“你想喝点什么？蓝湾？拿铁？”那个男人抬起头来，看上去才二十几岁的样子，但让萨米尔感到震惊的是他的左眼是破碎的，细小的裂痕渗出的血染红了整个眼白，中间的瞳孔完全是黑的，更恐怖的是这只眼睛非常大，比例比正常人的眼睛还要大上一圈，和他完好的右眼形成强烈的对比，估计他的头骨的眼眶就比正常人大。

“我的天哪，你是怎么骗过火星海关的？！”萨米尔一脸疑惑地说。

“那就拿铁吧，我相信你会喜欢的。”男子没理会萨米尔的问题，转过身去柜子上拿咖啡豆。

“你省省吧，他在我们都到齐之前不会说一点东西的。”希令端起她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说。

“你先坐过来吧，他的咖啡真的很好喝。”鸭华用手敲了敲他左边的空座椅说。

萨米尔走过来，坐下后，就见男子在慢悠悠地磨着咖啡豆，好半天之后把咖啡粉倒入玻璃壶里，然后加水开始煮。煮了半天，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杯子，放在配套的盘子上然后拿来一根小勺子，最后将玻璃壶里的咖啡缓缓地倒满杯子。

他放下玻璃壶，端着咖啡来到萨米尔面前，还睁着那只慎人的眼睛，萨米尔很不自然地接下咖啡，小心地端起来，尝了一小口，咖啡浓厚的醇香立刻通过口腔钻进鼻腔里，被嗅觉神经和味觉神经迅速捕捉，把这纯澈的香醇充满了整个大脑。

“啊……这真的极品。”萨米尔慢慢放下咖啡说：“你煮了多少年咖啡了？我猜大概也有个十年了吧。”

“我十岁就在咖啡屋打工，所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男子的声音很温和，萨米尔看着他的那只血红色的大眼睛，感觉非常违和。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把脸凑近萨米尔，把那只眼睛更加睁大，紧紧盯着他看，一直到他的眼睛和萨米尔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萨米尔能看清这只眼睛的全部细节，黑色的瞳孔好像深不见底一般，没有丝毫光泽和杂质，红色的眼白有扩散形的纹路，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至少让萨米尔知道眼球表面是湿润的。

萨米尔没有退缩，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他对视了将近一分钟。坐在旁边的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等待。

“你觉得这只眼睛漂亮吗？”

萨米尔微笑起来：“漂亮，就像盛开在地狱的花朵。”

他重新站直，把眼睛放松到原来的大小：“你能这样说让我很高兴，因为很多人说这是‘恶魔之眼’。”

“现在告诉我，你愿意回到预备队吗？”萨米尔直接切入正题，让旁边的两个人都吃惊不小。

“先听我说说第一批预备队的事情吧，我相信队长也想知道。嗯？你咖啡喝完了？我在给你倒一杯。”

“哦，谢谢。”希令把杯子交给了他。

“我是雅克·32，曾经在火星的物流公司当搬运工，后来在火星被地球吞并后，我决定离开火星。所以我受到了火星地下组织的通告，被告知我和其他人在固定时间会通过火星航天城的KE89港出发前往木星辖区。

在被监视网发现后，地球联邦的高速追击舰就赶上了我们，并强行登上我们的飞船，然后把我们全部逮捕了。

在接触的时候，两个人试图还击，被立即击毙了。我们被带回火星，根据火星和地球的新法律，我们将要被全部强制改造，你懂的，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死刑。在拘留所因为我的这只眼睛，所以招惹来了一堆新人类的怜悯和同情，还跟我说在我接受改造之后就不会再忍受眼睛带来的痛苦了，真是伪君子。”说到这雅克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那只巨大的红眼显得更加狰狞。

“所以我就利用这一点，骗得了与一名火星军官的见面，借此机会杀了他，然后伪装成了这名军官的样子。详细做法就不说了，太浪费时间。

利用他的身份牌，我成功地混入前往绿洲市寒冰港的飞船，并在途中与别动队取得了联系。”

“那你是怎么瞒住你的眼睛的？”鸭华对雅克问。

“我用纱布裹住了眼睛，跟海关说眼睛在事故中受伤了就行。那些愚蠢的地球人回立刻对你表现出同情，如果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反旧人类训练，是不会怀疑的。”

萨米尔对雅克问：“那你杀死的那名军官，他为什么要和你见面？”

“因为要和我谈论改造后的特殊照顾。”

鸭华突然激动起来：“你杀了他的时候，就没有觉得自己是魔鬼吗？他明明只是为你好考虑，你杀死他的时候，心灵有颤抖吗？”

“我当然有一刻心软了，为我好，哈哈……这就是这场战争最恐怖的地方，远远比人类历史上所有战争都要更加残酷，就是我们必须与想让我们幸福的新人类为敌，而他们必须为了我们的幸福而与我们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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