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分别的两人

“唉。”

我看着床上的若叶无奈的叹了口气。还在昏睡中的若叶眉头紧皱，大滴大滴的汗水在她额头上溢出，显然是在做着什么噩梦。

要是昨天晚上也是噩梦的话该多好，就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现实和梦境对调的吗。我用毛巾轻轻擦去若叶额头上的汗水，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昨天晚上居然真的去睡觉的我实在是……

我恨不得一头撞死昨天的自己。明明知道若叶才刚恢复没多久，明明还不知道若叶从人类变成血族后会有什么副作用，明明前几天若叶还和往常一样，为什么偏偏是昨天，为什么偏偏是我离开若叶的那天晚上。

怜和九重也是，为什么足以决定他们命运的事情都总是发生在我不在的时候。比起偶然更像是命中注定的感觉。

但现在不是抱怨命运的时候。

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啊！虽然想找佑姐谈谈，但这很显然不是可以找别人倾诉的事情。

昨晚圆月之下的若叶比我更像一个真正的吸血鬼，嘴角残存着鲜红的血迹，妖艳，忠于欲望，单纯的把人类当成食物，哪怕是杀了人也毫无罪恶感，就像是我们吃面包一样，杀人对若叶来说只是把面包切开罢了。没想到我的血不止改变了若叶的身体，甚至连心智都产生了变化。要是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若叶会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

明明闻到古城中飘出来的血腥味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做出了行动，但依然只能看见若叶在月下的那副骇人的场景。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究竟还要我怎么办！

我狂躁的挠着头，本来柔顺的长发被我挠成了一个鸡窝。

怜和九重的事情也好，若叶昨晚的事情也好，明明都已经用尽全力了，但每次都晚了一步。

明明拥有着几乎可以移山填海的力量，但却连最亲近的几个人都救不了，还自以为是的说过要保护她们。

从心底涌出的无力感几乎要把我压垮。

“嗯～”

若叶痛苦的呻吟声把我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拿出毛巾轻轻拭去若叶额头上再次冒出来的汗珠。本来干爽的毛巾几乎被汗水湿透。

虽然不想再让若叶受到噩梦的困扰，但我始终没有勇气叫醒她。昨晚的事情对若叶的冲击实在太大，死了一个人没什么，有什么事大不了换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毕竟世界这么大。真正让我担心的是若叶能不能过自己那一关，没有人能逃离自己。

算了暂时不想了，先去换一盆水吧。

我摇了摇头，拿起了水盆走出了若叶的房间。

在二楼走廊悄悄看了一眼还在忙碌的佑姐，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并没有和佑姐说。佑姐她尚未从怜和九重的死亡中走出来，要是再让她知道若叶杀了人，无论最终做出什么选择都会让她痛苦万分吧。

唉，如果是林言的话这时候会怎么做呢。等着清水盛满盆子，我不自觉的想起了前世一有问题就会帮我出谋划策的那个人。

如果在若叶她们身边的人不是我，而是林言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吧，如果是林言的……

一股鲜血的味道打断了我的自我厌恶。

是若叶的房间！

难道是……我甚至来不及思考便一股脑的冲过去，速度之快几乎要毁掉工会的走廊。

“若叶没事吧！”

房间中的场景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若叶静静的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手臂，手臂上刚刚划出来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没有敌人，那么这是若叶自己动的手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我问出来，若叶便率先开了口。

“小希雪，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嗯。”

“变成血族了吗？”

“……嗯。”

虽然有点犹豫，但我已经决定不再对若叶有所隐瞒了。

“这样啊。”

若叶的反应让我有点害怕。

在若叶沉睡的时候我已经预想过若叶醒来后会发生的情况。是歇斯底里，或者悲痛欲绝，亦或者茫然失措，甚至是对我深恶痛绝。这些我都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如今的若叶是那么的平静，像冬日的湖面，像无风的森林，平静的让我怀疑昨天发生的事情是否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若叶你……”

“小希雪，陪我出去走走吧。”

若叶打断了我的话。

虽然有点不放心若叶现在的状态，但能出去散散心的话或许对若叶的精神状态也有好处。

……

昨晚的事情并没有被人发现，人们依旧继续着往常的生活。

临近正午，金色的阳光尽心尽力的驱散着冬日的寒冷。古城的街道上不少行人都在为了午饭而奔波，叫卖商品的小贩，与其讨价还价的路人，手里提着菜篮互相聊着八卦的家庭主妇，挽着男友的手满脸幸福的走进餐馆的青葱少女……

这些要是放在地球上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但只有我和若叶明白，为了守住这份日常我们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若叶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我默默的走过古城的大街小巷。

街上的的气氛平静切祥和，时不时还有一两个同为冒险者的熟人向我们打招呼，若叶也微笑的回应着。

数个星期之前我也曾和若叶像这样一起肩并肩默默走着，那时我们单纯的享受着岁月静好，而现在却各怀心事。

“若叶，昨晚……”

“我记得，无论是那个女孩的一开始的笑脸，还是她最后惊恐的表情。”

我怀着一丝幻想向若叶问到，而回答我的却是无情的现实。

沉默重新把我们两人笼罩起来，明明是肩并肩的走着，我却感觉若叶离我越来越远。

穿过了古城的城门，原野上吹来的微风夹杂青草的味道掀起了我们的发梢，一望无际的牧草随风而动，能看见远处零星的几棵巨树以及微微隆起的小山包。

“真是个好天气啊。”

“嗯。”

若叶看着远方感叹着，但我却无心应答，这个方向是怜和九重所在的地方。

“若叶。”

“嗯？”

“对不起。”

我想说些什么，想做些什么，想拉住越走越远的若叶，但最终能说出口的只有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突然之间怎么了？”

若叶回头看着我。

“如果我没有擅自把若叶变成血族的话……”

我移开了视线低着头，不敢看着若叶的眼睛。

“没有哦，我明白，我当时的伤势要救我的话除了把我变成血族外没有其他方法了。小希雪只是用尽全力救下我而已，并没有任何错哦。所以抬起头来吧。”

若叶笑着捏了捏我的小脸。

埋葬着怜和九重的巨树并不远。巨树之下立着怜和九重常用的武器，上面系着两人的衣服，着是我为他们制作的墓碑。

“好久不见。”

若叶摩挲着这两把剑轻轻的说到。

“小希雪。”

许久，若叶站了起来。

“我真的很感谢小希雪你救了我，毕竟曾经直面死亡的我比任何人都能明白生命的美好。与你一起度过的这一个多星期我真的非常开心，要是没有你，哪怕我活了下来也会因为怜和九重的死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吧。”

“不要说了。”

哪怕面对龙王我也不曾退缩，但我现在却害怕的想马上逃开，不想听到若叶接下来说的话。

“我，怜和九重真的很喜欢古城，毕竟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因为古城我们才能与其他两人相遇，一起生活，一起冒险，然后再遇到小希雪。但明明古城是我们四个人倾尽全力要守护的东西，我昨天晚上却亲手把它破坏掉了。”

若叶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

“越是明白生命的美好，我越是不能原谅昨天的自己。我果然还是不能继续活着吧。”

“我不管！要是若叶害怕再伤害他人就由我来制止，要是放不下过去就换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不要再说不能继续活下去的这种话了！”

若叶摇了摇头。

“小希雪，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我无数次的梦见那个小女孩，她的笑颜，她的绝望，以及我对她做的一切。”

“这不是若叶的错，明明是我擅自……”

“这并不是谁的错，只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罢了。”

“不要说了！”

“对不起，小希雪，明明小希雪这么辛苦才把我救回来。”

“不要说了！”

“对不起，向你提了这么任性的要求。”

“不要说了！”

“不过我现在的身体恐怕连自杀都做不到，这么没用真是抱歉。”

“不要再说了……”

“对不起，小希雪，可以请你杀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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