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苏醒（若叶视角）

意识像是大海深处的气泡，被黑暗与寒冷包围着，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甚至没有自我的认知，只能随波逐流的漂荡着，慢慢往水面上升。

我这是在哪？

气泡的体积越来越大，勉强能看见水面之上那透下来的一丝亮光。

想离开这里。

我拼命追逐着水面的光点。

我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记忆也慢慢的的浮现出来。但周围依然是漆黑一片，除了自己谁都不在。

我记得我应该已经死在冰狮子手下了才对，那么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啊，也没有看见怜和九重，原来死亡是一件这么孤独的事情吗。

我一点一点的往水面上浮着。虽然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但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仿佛灵魂与身体分离了一般。

随着气泡的上浮我的意识越来越清晰，我渐渐开始能感受到外界的刺激。不同于黑暗寒冷的海水，身体仿佛被什么包裹着，柔软而温暖。

水面之上就是天堂了吗，我抬头望去，却除了刺眼的白光什么都看不到。

再过一会就能再次见到怜和九重了吧，只是不能再和小希雪见上一面有点遗憾呢。

啊，当然不是说希望小希雪也上天堂，比起见上一面什么的，小希雪好好活着我会更开心的。

气泡触碰到了水面，那一望无际的水面如同分割两个世界的结界，气泡破裂的一瞬间，我睁开了眼睛。

“呜……”

仿佛来到了太阳之下，耀眼的白光刺破了黑暗，粗暴的把整个世界染成了白色。

我眯起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我的眼睛才渐渐适应这一切。

天堂似乎与想象中的四处鸟语花香充满欢声笑语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印入眼帘的是平凡却有些熟悉的木质天花板。

和工会宿舍好像，原来天堂的环境也和地面上的差不多吗。

我想要起身多了解一下周围的环境，但身上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嗯？若叶……若叶你醒了吗！”

小希雪的声音？是我太想小希雪出现了幻听吗？还是……

另一个可能我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啊……”

我想说点什么，但不知已经多久滴水未进的喉咙只能发出沙哑且意义不明的声音。

“若叶别勉强，我马上给你拿水来。”

虽然身体还暂时动不了，但能听见小希雪踏踏踏的跑下楼梯的声音。

这里真的是天堂吗？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身体也和普通人类无异，会渴会累，小希雪似乎也并不是我的幻觉。

“水来了。”

不一会小希雪便拿着水回来了。

小希雪扶着我，把水送到我的嘴边。虽然小希雪面容看上去神采奕奕，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小希雪精神上的疲倦。

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太渴了，明明只是普通的温水却让我觉得如此的甘甜，滋润着我快要干裂的喉咙。

很快满满的一碗水便全进了我的肚子里。

“还要吗，我继续拿过来。”

说着，小希雪便离开了床边。

“等等，不用了，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我抬起手扯住了小希雪。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让我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究竟有多久没这么虚弱过了。

“可以抱一下我吗。”

小希雪楞了一下，但还是张开手臂把我紧紧的拥入怀中。

小希雪身上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温暖着我有些冰冷的身体，我把头埋进了小希雪那银白色的秀发中，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香味。

依然是那熟悉的柔软，依然是那熟悉的味道，小希雪让我体会到了一种“我还活着”的实感。

“小希雪，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到了这个地步我当然不会还认为这里是天堂。

但在我的记忆中，我当时已经被冰狮子在身上开了一个大洞，身上几乎一半的内脏被破坏掉。那种伤势，哪怕是我用尽全力都救不回来的，这种致命伤恐怕至少要六阶的治疗魔法才有可能保住性命。完全无法想象小希雪是怎样把我从鬼门关中拉回来的。

但小希雪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眼神缥缈不定。

“是不能说的东西吗？不用告诉我也是……”

“不是的，”

小希雪打断了我的话。

“不是的，我已经决定不会再对若叶有所隐瞒了，但给我一点时间，等若叶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后，我会完完全全的和若叶解释清楚的。”

小希雪放开了抱着我的手，低下头，完全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嗯，花点时间也没问题，我会慢慢的等，等到小希雪觉得可以的时候。”

我伸出勉强能动的双手，抱住了退了一步的小希雪。

“怜和九重他们……”

享受了片刻的宁静，我问出了心底最关心的问题。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还是不好好问出来的话我是不会死心的。

小希雪没有回答，但我能清楚感受到我问出这个问题时，怀里的小希雪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这样啊，怜和九重他们果然……真希望小希雪可以笑着对我说这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要是当时我能再快一点的话。”

怀里的小希雪带着哭腔说到，白色的脑袋越缩越低。

“不是小希雪的错，我知道小希雪已经尽力了，在那种程度下的灵兽手中救下垂死的我，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直面了那种超越了人类极限的力量，我深知那只冰狮子究竟有多强，我和怜和九重三人甚至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小希雪不仅击退了冰狮子，还救下了垂死的我，这已经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还有所不满的话大概会遭天谴吧。

“可是，可是如果那天我没有跑掉的话，怜和九重也不会……”

小希雪依然执着的认为是自己的错才导致怜和九重的死亡。

虽然并不是想忘掉怜和九重，但对小希雪来说，怜和九重的死亡实在太过沉重了，沉重到足以将小希雪压垮。

“不是小希雪的错，硬要说的话，明明小希雪已经离开了，我们还自不量力的跑到森林深处，这种结果只能说是咎由自取罢了。”

我自嘲的说到，那时候要是在谨慎一点，或者听取九重的建议回古城等小希雪回来的话……

“但是，这都是因为我一开始骗了你们。”

小希雪仍然无法从罪恶感中摆脱。

“我们是冒险者，用九重的话来说我们就是一个在刀尖上打滚的职业。虽然说着是为了人类，但我们一直掠夺着比自己弱小的魔物的生命而生活着，保护人类并不是可以让杀戮正当化的理由。我们每个人手中都沾满了鲜血，我们靠着魔物的血肉生活着，只要我们继续活着就会不停地杀戮，直到遇到一只比自己更强的魔物。这并不是谁的错只是如那只冰狮子所说，我们太弱罢了。”

我在小希雪耳边缓缓说着。

“最终死在魔物手下，这可以说是冒险者的宿命，或者是对冒险者的惩罚吧，所以说这不是小希雪的错哦。而且谁没一两个自己的秘密呢，要是小希雪硬要认为是自己的错，怜和九重知道了可是会生气的。”

虽然有些狡猾，但我还是把怜和九重搬了出来，不过他们应该也不希望小希雪一直消沉下去吧。

“我真的可以被原谅吗……”

“可以哦，没问题的，这次我就擅自帮怜和九重下决定了。”

小希雪在我的怀中放生大哭，泪水打湿了我的睡衣。我摩挲着小希雪如绸缎般白发，动作轻柔，如同在哄小孩子一样。

其实我也说谎了，自以为是的说着什么冒险者的宿命，什么最后的归宿……其实都是骗人的，想活下去，想和怜，和九重一起活下去。凭什么怜和九重要死在那种地方，凭什么我们要遇到这种事情。其实我也想不顾一切的大哭一场。但是不行，至少现在的话……

我看着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希雪。眨了几下眼睛把要溢出来的泪水又逼了回去。

要是现在哭出来的话恐怕会让小希雪好不容易才解开的心结再一次封闭起来吧。不希望小希雪有太多的负担，相信怜和九重也是这么想的。背负十字架的人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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