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繁华与服饰之国（2）

高高的壁垒，似在提防着暗处涌动的异物。

安琪儿以引路人的身份向守城的胡桃夹子士兵通报，获准后士兵让众人通行。

城门打开了，涌现眼帘的是另样的光景——城内大概是在举办嘉年华。穿着华服的木偶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表演的乐队在指挥家上下跳动的指挥棒下弹奏乐章，欢快、热情，让人沉迷，也让人忍不住想跳起舞来。开放的跳舞女郎在街头表演，魔术师从高筒帽中掏出鸽子任其飞翔，十来个小矮人在接连的后空翻中完成了叠罗汉。

它们都是被赋予了灵魂的造物，白天时与人类的区别仅止于身体构造。

仔细观察会发现这是个很奇异的场景，就像是大杂烩的现代艺术作品一般。在它们的服饰上不仅体现出设计和材料的差异，还有不同国家的异域风情、民族特色，甚至是时间的过渡。

在这里，你甚至找不到同种款式的服装，用色从厚重到清新淡雅。与之相比，房屋就逊色得多了，一色的平顶双层房屋如棋盘网布，娇嫩的树木点缀其间。如此光景，好像七彩的油墨对画布大肆渲染。

此时钟声响起了，正是下午6点。原本正常行走的木偶人，忽然一阵激灵，朝着各自的家中走去——回归原位。

爱丽丝有些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各栋房屋的展览橱窗，如同魔法失去了效力一般，木偶人回到了原本该有的的状态——他们不再动弹，脸孔失去生机。实际情况是——他们正处于休眠的状态，只要凌晨6点的钟声响起，他们又将重现焕发生机与活力。爱丽丝她们只是像掐点似地，恰巧见证了这仅仅发生在十分钟内的一幕，若是更早或更晚，对这座羽裳城的印象便会截然不同了。

而她们则可闲庭信步地像走在观赏艺术长廊里，品味着这宁静的时光。这是个极具震撼画面的场景，一长排的展柜里，在木偶人身上陈列着见证历史演变的载体。

东方最具代表的便是中国风的：裹衣大裙的深衣、通裁的袍服、上褶下裤的胡服、杂裾垂髯服、上俭下丰的襦裙、上圆下方的大袖长袍、小袖圆领衫、大袖宽身袍衫、窄袖圆领的齐膝外衣等等，面料从皮、丝、绸、锦、绮、罗纱不等，从山云、花草到鸟兽的绣纹，各式各类的冠帽、幅巾、腰带与履。就更不提笄、簪、钗、步摇、梳篦、抹额、扁方、点翠等首饰了。

接着是西方——有苏美人的半身裙和斜单肩的包绕长袍；穿着羊毛衣料的短袖及膝的短衣，同时身戴肩带，这是亚述和巴比伦人的服饰；米洛斯文明：男士为围腰裙，女性则为短袖紧身衣搭配钟形裙；白色的图加长袍……

中世纪：哥德式着装，男子穿着细腰长袍、合身上衣加上紧身裤，女子穿着长袍尾的长袍、腰带系于胸下作怀孕状。

文艺复兴时代：特别强调性别特征，男性用宽大镂空的上衣搭配蓬松短裤和紧身袜显示体态，女性用马甲、裙撑架、束腹、臀垫和高底鞋凸显女性特质。

巴洛克时代：这一阶段讲究穿着俊帅华美的与时尚，流行戴着长假发、穿着高跟鞋，蕾丝领、贴身上衣、过膝下裤、紧身袜、戴手套、穿斗篷，来表现男性的潇洒与雍容；女性上衣流行紧身胸衣，宽领宽袖，周身饰有大量蕾丝或缎带；蓬松样式的裙子，里面的衬裙采用不同颜色和质料，裙子最外层从腰开叉向外翻，形成层次感，十分华丽。

之后便是更为繁复奢华、夸张的“洛可可风格”，男性假发短而卷曲，后面以蝴蝶结绑住马尾辫的造型，对襟长外套、长背心和衬衫三件式的穿法成为主流。女性服饰为外穿刺绣华丽的马甲，裙撑架有圆形、椭圆形的样式。

新古典主义时期：追求自然简朴，高礼帽和长筒靴，长度缩短的外套和背心，也有燕尾服；衬衫领竖起并系上领巾，穿及膝裤或长裤。女性穿着泡泡短袖、合身、高腰的长袍。

这里就像是服装设计的历史博物馆，从自然舒适、繁复奢华再到简朴贴身，然而时间却到十九世纪便戛然而止。

广场上的红酒喷泉挥发出酒气，氤氲的雾气使人迷醉。爱丽丝等人有些不习惯，加快脚步走开了。

在无人通报的情况下，她们如走进朋友家里同样的，造访了这座白色的宫殿。

***

白日天光渐入颓势，而天鹅绒般的暮色渐起。

夏日黄昏，余晖蒙蔽，白色的床单随风飘扬，芬芳馥郁的鲜花在树篱绽放，仿佛是何人在此加了层滤镜，爱丽丝眼中的场景有些梦幻。

走动着的爱丽丝，有些恍神，指尖触动了含羞草，它便合拢了身姿。

莫非是被这个声音惊扰了么？躺在铺在草地上白色床单的一名少女，她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懒洋洋地从浅眠中醒来，用着含糊而迷离的声音询问众人——现在到晚上了吗？她就像夜间绽放的昙花一般，带着梦幻的气息。

***

幕间：鸠占鹊巢

年幼的洛丽塔躲在墙后窥视着谈笑风生的众人，用带着羡慕的眼光望着他们那靓丽、时尚的服饰，默不作声地用右手发力攥紧了自己身上方格连衣裙的裙摆。

或许她真的是脑袋坏掉了——在两周前，她竟然跑到男主人面前大喊着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家！而她明明就只是一个寄住在主人家里的女佣的女儿罢了，这番话却就这么从她嘴里冒了出来，这可把她的母亲吓得快魂飞魄散了。

她怎么敢这么说话？！

在场所有人大概都是这个想法，但这个九岁小孩只是疑惑不解，为什么自己住在这样好的房子里，待遇却不是最好的呢？

显然她还没有认清楚事实——她不是这个家的孩子，她与这家主人之间的身份、地位的差距。她母亲夏洛特·斯特朗要求洛丽塔下跪道歉，不过好在这家的男主人是个宽宏大量的好人，汤姆原谅了她无礼的发言，用这只是小孩子的玩笑的说辞把下人们都打发走了。但事实却很是惊险，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家里的女主人玛姬是个刻薄的主，如果她在场的话，恐怕她们母女娘都得卷铺盖走人了。

而她的母亲就曾因为堕胎，而被自己家里人赶出过家门，因为堕胎在宗教里是难以饶恕的重罪。但事实上，夏洛特的那次怀孕只是一次屈辱的回忆。她确实是一位坚强的女性，但事实摆在她眼前——如果连这里也不欢迎她们的话，她们便无家可归。

因此，夏洛特扇了她一耳光，并严厉地教训了她，并说如果她再犯——就把她心爱的新衣服给烧掉！

洛丽塔委屈极了，心思没放在夏洛特的说教上，而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红鞣皮鞋。

***

汤姆正打算抽根烟，但烟盒里只剩下一根香烟了，他用尾指擦了擦干燥的嘴唇（这是他的习惯），有些犯难。为了下午犯起烟瘾时能有着落，汤姆把洛丽塔喊来——让她到街上的药店给他买包香烟，自己则会慷慨地给她一些跑腿费的。一听见有跑腿费，洛丽塔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拿上钱后小跑着出了门。

向店主解释清楚是给格林利夫家主买的香烟后，她完成了任务。

洛丽塔归家途中，经过一个展柜时，透过玻璃橱窗，她看见了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模型——天啊，她是那么好看，打扮得像是童话故事插图里的公主，令人羡慕不已。

看了好一会，发现了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她羞愧地低下头去，像自己这样的人又怎么好奢望这种事呢。她带着一脸寂寞不甘的表情离开了。

躲在一侧店员小姐，把刚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对于这种常有的事，是无可奈何的，自己并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介职员，即使能稍微帮助一人，也无法对所有人施以援助，她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她会动容也不过是因为洛丽塔的好看容貌，若是他人想必不会如此。

是的，即便洛丽塔有时会做出有反常规的举动把人大吓一跳，但是因为她惹人怜爱的外表和那些小动作，确实是会让人喜欢上她的。她长得就像个小妖精，明明年纪还这么小却生得一副魅惑人的胚子，让人很是期待她成熟后的模样。她会常常用手招呼别人靠近，然后对人耳语，好像你们之间有什么有趣的小秘密一样。甜美的嗓音像是能滴出蜜来，之后又嗤嗤地偷笑，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地完全陷入她的节奏当中。即便是那些久经职场的大老爷们，对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也依旧是束手无策。有人说，她喜欢这样，是因为时常会感到寂寞，而这在宅邸里流传的说法则使人们对洛丽塔的关爱又更多添了一分。

尽管她也会普通地说起话，但那就像小鸭子般喋喋不休，不过这或许也能看作她的魅力之一。大多时候，她总是充满活力的。因为她故作忧愁的表情，更具有杀伤力。于是背地里，无一例外地从大人们那里得到了“危险的洛丽塔”的称呼。

她也常常有意地使坏，看见大人们焦头烂额，总是笑得最开心。

但这些表现却是娼馆的女人学不来的，因为这并非出于恶意。其实，这跟街头上追逐打闹的小鬼头们的手段本质是一致，他们谈论着屎尿屁时，大人们的反应便会很激烈，因为这是污言秽语，是不入流的。但他们越是说，大人们的反应便越是激烈，短短数字便能打败那些无所不能且傲慢无比的大人，何乐不为？小孩子的骨子里大多有种不服输的性子，不愿被轻视，想要取得与大人同等的地位，可事实上不仅身高矮人一截，还常常被不正经的大人作弄。当找到掰倒对方的武器时，当然会是如此地欢呼雀跃。

只不过洛丽塔的手段与之相比，显得更加高级。她不仅击败了比她高大的大人，甚至还有俯视他们的趋势浮现。

这可就有趣多了，那个有些受伤的心也因此得到了补偿。

明明大家都是生而为人，待遇却不相同，真是不可理喻！她嘟着嘴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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