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自由与美食之国（5）

女仆木偶为她打开门扉，公主登场的瞬间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小女孩在内，所有的动物都在为公主的美丽而赞叹，快看啊！

那额前齐整的刘海、从耳廓滑落的几缕细发以及微卷的发梢，近乎于白的金色长发，犹如光的凝聚；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雪白、细腻，不加铅华的素颜是这个年纪独有的利器；夕阳余晖下的蓝瞳，闪耀着光辉，好似镶嵌上去的蓝宝石，像她头顶上戴着的王冠一样闪亮；唇瓣轻启，勾勒出一个阳光迷人的微笑。

她身上所穿的水蓝与白的抹胸式公主裙，高束腰的设计，令她显得骨肉均亭、窈窕纤细。上衣的荷花边以及裙摆上层的碎花，都让她看起来甜美可人。好似悄然盛开的白玉兰，纯洁、淡雅。不知为何，她那身洋裙，竟散发出蓝莓的清香。

“日安，各位朋友。”她的嗓音更胜百灵鸟，清脆、空灵。

“日安，我的公主。”只有在此时，她的朋友们才会如此默契，因为它们都深深喜爱着这位可爱的公主。

小女孩慢了一步，不过也跟着道了“日安。”

公主走上前来，热情地凑上去，用脸各在她的左右脸颊贴了一下，同时发出了mua的声音。小女孩对这一举动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讨厌。

“你好，异乡人。”

“你好，公主。”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你们已经互相见过面了，就让我为你介绍我的朋友们吧，它们都是为我管理全国上下大小事宜的大臣。”

公主依序介绍了所有的动物，最后说到了熊猫“胖胖”，公主走到它那，与它亲密地拥抱了起来。熊猫胖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而乌龟则是最近新加入的会员。

“我每天都会与我的朋友们共进晚餐，咦……苹果（老鼠的名字）呢？”

她的朋友们面面相觑，除了在场的小猪小皮，它还缩在桌下，只露出一对眼睛。

“大概是有事来不了了吧。”天鹅随意说道，它并不在意老鼠怎样……它们都是为了公主聚集在此的，换言之就是说——公主是它们共同的朋友，而在场其余的动物并不都是朋友。如蜜蜂和棕熊，蜜蜂为棕熊提供蜂蜜，棕熊则为它们提供庇护——赶走其它未开化的蜂群。棕熊有着厚厚的脂肪和茂密的毛发，可以不畏蜜蜂。有了名字的蜜蜂自然是比其它蜂群智商更高，不再愿意轻易犯险。而它们可以互取所需，它们就是很亲密的朋友。

公主的神情有些落寞，因为她真的很重视她的朋友们。

公主招呼各位入座，随机摇起了铃铛。接收到指令的皇室总管和女仆木偶端着一道道美食进来了。

所有人分餐而食。

给棕熊·约克准备了肥美的鲑鱼脂肪和果实；给蜜蜂·BB（所有蜜蜂都叫BB）准备了黄豆粉、糖浆和蜂王浆；给母鸡·毕琳娜准备了大米和菜叶；给金鱼·萨卡林准备了面包虫；给奶牛·穆罕穆德准备上好的玉米、牧草和燕麦；给熊猫·胖胖准备了水果和十五公斤的竹子；给金毛犬·布朗肖准备了软骨头；给小猪·小皮准备了稻糠和蛋汤；给天鹅·布封准备了莲藕、胡颓子和水草；给乌龟·川普准备了生菜、虾皮和螺蛳。

而给小女孩和公主上的菜是一样。

第一道菜 冻开胃头盘——鱼子酱

第二道菜 清汤——洋葱汤

第三道菜 热开胃头盘——奶油鸡酥盒

第四道菜 副菜——马赛鱼羹

第五道菜 主菜——西冷牛排

第六道菜 热盘——烤鹅肝

第七道菜 冷盘——冰冻茄丁

第八道菜 雪葩——柠檬雪葩

第九道菜 烧烤类——烤羊肉

第十道菜 沙律——蔬菜沙拉

第十一道菜 甜品——蛋挞

第十二道菜 果品——水果拼盘

第十三道菜 饮料——一杯鲜奶

晚霞燃尽，夜幕降临，众人开始就餐。

但是奶牛·穆罕穆德已经饱了，虽然它在晚宴上并没有吃太多东西，显然它在饭前吃太多的零食了；而小猪·小皮没有先吃它最喜欢的稻糠，反而把蛋汤喝了个精光，今天的它出奇地安静。

熊猫·胖胖和母鸡女士·毕琳娜友好地商议着给她还未出生的孩子们起什么名字，最后决定都叫做桃乐丝。

两个初遇的小女孩，还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以打破尴尬，于是目前选择吃晚餐的选项。

小女孩确实是饿了，美滋滋地享用着这些自己从未见过的美食，好吃得简直发不出声音，舌头上的味蕾仿佛得到了升华，都快融化了。她的注意力此时全集中在了这里。

因为她下午来到这个异世界“珍宝盒”，准确来说是被召唤而来的。明明在原来的世界还是清晨，来到这里却已经是下午了，这说明两个世界的时间维度是不相同的。但是有一个事实确实没有改变——小女孩“从早到晚”连一点面包屑都没吃着，刚到美食国时就被劝诫到不能乱吃东西，到了城里又把那香甜可口的松饼让给了……茨尔戈……

对了！茨尔戈呢？！她那毛茸茸的朋友去哪了？！

小女孩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上，发出唐突的响声，搅乱了这场晚宴。

“茨尔戈？我怎么还没见到它？！”

这个举动着实吓坏了喜爱安静的奶牛·穆罕穆德，导致它把胃里一部分还未消化完全的食物给反刍了出来。

接下来所有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只有天鹅·布封的眼睛不安分地左右游移。

公主淡定地站了起来，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小女孩。

小女孩眉毛上扬，瞪大双眼，唇齿微张，双唇后扯。

她开始意识到了什么，马上移开了视线，望向了地板。而公主则仍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好似隔岸观火的路人。

突如其来的噩耗如同夜间散步时的暴风雨，让她有种被大石块重击脑壳的沉重感，她的耳朵嗡嗡嗡的，像苍蝇钻了进去；她的喉咙哽咽了，像是吃糯米团被噎住；她的心脏慢跳一拍，像是被谁给捏住了；她那无助的背影微微颤抖着。

她彻底地懵了，大脑开始脱氧，显然是不能消化这一事实。

安琪儿大喊一声，让她快大口呼吸空气，她才没再犯哮喘。可还是很悬，虽然这个世界的法则开始作用在她身上，可是病灶还未根绝。

这也难怪，毕竟……她是在这个幼小的年纪里第一次面临身边亲友的离世。

有种难以名状的羞耻的罪恶感和伤心难过搅合在了一起，试想想柠檬、辣椒和苦瓜用榨汁机搅拌会是什么味道吧。

她最后蹲在了地上，双臂环抱，把头埋在臂弯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想着再也摸不到那毛茸茸的触感了，那充满阳光的气味，还有它的那些俏皮话，她那可爱的茨尔戈——

公主先是望着小女孩，继而望向她的一众朋友，便再次看向她，心中已多了几分勇气。

“我虽然并不同意人从出生就自带暴食的原罪，但我们确实都会被打下这一烙印。在践踏生命的这件事情上，所有活在世上的动物都是如此，这甚至可以说成是世界的共通法则，若非如此……便无法生存。若是一种罪恶，人人都犯，那它将失去原有的正当性。如果直接或间接地掠夺生命——是罪恶的，但那却是众生都无法自制的。那么这隐秘的罪恶便不能被算做是一种罪恶，世人还是纯洁的，应该得到宽恕。”

“有人相信世间动物是那位神赐予我们的恩泽，我们理所应当地凌驾于其它动物之上，我们管理它们、享用它们，我们该感恩那位神的威光……至于那些动物，我是认为我们应该去感激它们的付出的，它们化作血肉与我们共存，这何尝不是一种荣誉？带着感激和忏悔的心意接受它们的一切。认清事实，即便残忍，毅然接受，端正态度——这才是我们该做的。”

这套说辞在公主心中准备了很久，反复琢磨，宛若美玉。

孤独总能使人成长。

小女孩还是在哭，公主拍了拍她的肩膀。沉浸于自己悲伤之中的小女孩可能没有理会，甚至没听见刚才公主的那番话，但公主继续说了下去。

“而你的朋友茨尔戈，它是特别的，因为你给了它名字，它就成了你的朋友，于是它区别于其它动物，不再是一只单纯的绵羊，它对于你而言从此与众不同，你应该好好珍惜它的。没错，这是双标，区别对待生命是人们常有的虚伪做法，从另一方面看来却是人类最真实的行径。这也是个残酷的事实，我们理应认清且不忘自己的真实样貌。”

“这些话，就是我给你的礼物，希望你从此能成为更好的人，所以就请原谅我的这个恶劣的玩笑吧！好吗？”

皇室管家插入了这场单方面的交流中，接手了收尾工作——接着为小女孩解释。

这只是个恶劣的玩笑，同时这也是纯真的公主能给予的最大的帮助，那这理所应当是善意的谎言。

没错，茨尔戈并没有被做成她们的晚餐，或许该说成——差一点就变成她们的晚餐了。

名字对于一个生物是很重要的。这就不得不提提这个世界的力量构成——魔法了。在这个世界里魔法这种特殊能力是建立于“言灵体系”之中的，咏唱咒语，释放魔法。而名字同样是“言灵”的一部分，被赋予名字便等同是脱胎换骨。只有“权力者”才能赐予名字，有名字的动物当然是极为稀少的，因为这是能力的体现。

茨尔戈有了名字，智商可说是沿直线飙升，对于这个世界的法则也有了抗性。

茨尔戈在进入厨房的那一刻，有了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恐惧。它甚至能猜到如果毫无作为，那它今晚会是什么结果，于是它急中生智。

它的表演堪比马戏团的小丑，它先是热情地和公主打招呼，然后用了几个不错的玩笑逗乐了公主，让她放下了手中的菜刀，最后才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茨尔戈。

它不敢直言是小女孩的朋友，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明言这层关系，万一是自己的误会，撒谎是这个世界不被允许的，它将受到十分严重的惩罚。于是只得用暧昧的话语暗示公主，期望能逃过一劫。

事实上，它是成功的，茨尔戈确实很聪明。

***

公主解除了魔法，小女孩的餐盘变回了绵羊·茨尔戈。

她和茨尔戈相拥在了一起，他们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却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对方，他们破涕而笑。

“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小女孩吻在茨尔戈的额头上。

茨尔戈愣了愣神，重复了一遍。“没错……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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