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燕之折返（2）

“姐姐，怎么会是你……”梅欣已经不知道作何言语。

“梅，”她轻声呼喊到，“我知道你还在对当时那件事耿耿于怀。你可以恨我，但是公私分明，不要让个人化的情绪，影响到这次保护荫大人的行动。”

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梅欣就一直不悦地皱着眉头。沃尔莉仔细地观察着北飞燕和梅欣，她们这一番话，若令不知情的人听了，全然觉不出这是一对姐妹在谈话，倒是更像是两个泾渭分明的敌手。梅欣故意瞥过头来，相对于她的义姐，她此时的目光更多集中在沃尔莉的身上。

“随你便，要你管！”

“好了，梅欣！任性话少说两句。月下荫大人，容我多嘴，可是为什么，非要将这位英豪之士，带到这‘青色草地’来见面呢？我们应该与您交谈过，这里对夜月灵兔们而言，是极为保密的场所。”

“是吾之过错，”月下荫点头致歉，“忘记向你们提前介绍她了。约定于在此处见面，这是因为，半月城的刀圣北飞燕，她也是夜月灵兔的一员。”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呼出，唯有梅欣失态地喊了出来。

“确实不错。”北飞燕干练地点点头，卷起衣袖露出自己的左臂。果不其然，是紫色的兔子头。

“什、什么时候，姐姐你……”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缘故去服侍女皇陛下的？那是因为她的权力巨大，情报网广泛，我是期望着能从她手里，找到失踪的你的下落！可是呀，女皇陛下没帮上什么忙，我倒是偶然之中，遭逢上了圣图拉梅的夜月灵兔们。”

“你，你是为了我……才去的女皇陛下身边？”

“唉。四年过去了，你的脑袋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好使。本来我去女皇陛下身边，也不是为了你！但是在你离家出走后，我的生活重心全部放在寻找你上面了！我通过女皇近卫队中的某位成员，联络上了夜月灵兔。她们要我做一个等价交换：帮我找到你的下落，但是代价是我必须加入她们。”

“为了找到你，我答应了她们。一年多过去以后，她们终于找到了你的下落，可是正巧不巧：你竟然也进入了这个组织。听说你安然无恙地待在艾尔宾斯曼，同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兔子们生活的时候，我才总算放下心来：我一直担心你在哪个战火纷飞的地区丢了小命、或是被劫匪掠取弃尸荒野了！”

“也、也就是说……这三年来，你一直知道我在哪里，对、对吧？”沃尔莉听出梅欣的声音在止不住地颤抖。

“正巧不错！”

“那、那你——”

“你是想问，我明明知道你的下落，却为什么不来找你吧？你已经那么恨我了，我又何必要来自找苦吃呢？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活着没有，只要你落在安全的人的手中，我便没有继续纠缠你的必要了。”北飞燕叹息着闭上双眼，“更何况，宫廷的女皇事务和灵兔的日勤工作，都让我忙的难以脱身，我又何能驱车万里，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寻找一个早已陌生的人呢？”

梅欣咬咬牙，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姐妹重逢，本该是件好事，不过发展到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无论是莹、月下荫，还是北飞燕、北梅欣她们自己，都是没有预想到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尴尬，到最后，打破冰冷的冻局的是沃尔莉：

“那、那个，北飞燕大人，请入座吧，我们等您很久了。”

“请您坐下。我们马上讨论明晚的计划。”莹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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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飞燕的卧室是“青色草地”中的唯一一间单间。密封的地下空间、摇曳的红色灯笼、晔晔的白色青竹屏风和一张容纳单人的小床，是屋中的唯几件摆设。计划讨论完毕之后，她像是被剥去一层皮般劳累。在女皇身边那繁杂冗余的官僚系统中申请休假、再加上连夜的奔袭赶路早已让她劳烦不已，更让她心乱的是与妹妹的见面。

虽然月下荫在接见她的时候，已经把此事告诉了她，她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料想到四年过去了，她还在对于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她自己也颇有失态——她在脑海里组织过太多次与她重新会面的演练了，可是真正看到她的那副脸庞时，她就将那些预演过的桥段抛到九霄云外，顺其自然了。

她把两把刀挂在衣架上，换上睡觉用的白色缎服。就在这时，有人轻声地敲了敲门。她下意识地以为那是梅欣，可门背后传来的温柔嗓音让她一下子放了心：

“抱歉打扰了，飞燕大人。我是梅欣的好友，沃尔莉.嘉连乔，能让我进来吗？”

“进来吧。”

沃尔莉进屋来。说不出为什么，北飞燕见到这个银发的女孩子的第一眼，就对她抱有好感。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不至于让自己看着像是一个凶巴巴的老阿姨。这个银发的、拥有着比皇女更为精致的皮肤的女孩坐到了床的边沿，收束的距离感稍微让北飞燕有点拘束了起来。

“那个，飞燕大人，我想为梅欣刚才的行为替她道歉，她不是故意想——”

“好了，不要说了，”她打断她的话语，“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你呢？梅欣她，告诉过你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矛盾吗？”

“没、没有。”

“那你就更没有为梅欣说话的资格了。你连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替她消解这一切？”

“……可我是梅欣的头号挚友啊，如果我没有这个资格的话，那，其他人就更不会有了。我……拜托您，好歹告诉我，梅欣耿耿于怀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美少女的哀求是世界上最具有杀伤性的武器。好吧，反正从她进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她肯定是为了实现某个目的而来的；而这就是她的目的。我也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她是梅欣这些年来的挚友？那么，干脆通过她，让我接近梅欣一点吧。

“唉……你是她这三年来的挚友，她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说明她仍旧十分在意着。你是叫沃尔莉？沃尔莉，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不过你不要告诉梅欣你知道了。把它埋在心里即可。我怕现在本来脆弱的关系会雪上加霜，所以我也拜托你，尽你的可能，对梅欣做些什么，帮助弥补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吧。”

“矛盾的激化大概是在四年前——不得不说，我与梅欣的矛盾，从来都存在着，但是在以前，她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可是她受了某种刺激，使这种小打小闹上升到了认真的层面去了。沃尔莉，你知道吗，梅欣从前，是个喜欢恶作剧、耍无赖的地痞少女。”

“诶，有、有这种事情吗？”

“她没告诉你？好吧，这大概算是她的黑历史，她肯定不乐意透露给他人。那时候，梅欣年龄还小，但是性格十分顽劣，我是半月城的护卫队长，当时的执政者还是月下荗——月下荫的父亲。从七岁开始，梅欣就善于恶作剧，并乐在其中了。每次她惹了一摊麻烦，都要我替她收拾乱子，只因我是她的养者，更是半月城的护卫者。”

“为了抓住逃跑的她，我每次都累个半死。在无数次的追逐中，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她用这种方式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占用我的时间，让我们俩尽可能地待在一起。自从我当任上了护卫队长一职后，除了周末，我几乎没有回家的机会。她只是单纯地想多和我在一起罢了。”

“但是，这种方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梅欣十一岁那年，我21，因为功夫了得，被南巡的女皇陛下看中了，收编进了她的亲卫队。然后，我便不得不离开半月城，调去圣图拉梅工作了。你可想而知，梅欣是有多抗拒这个无奈之举。她做出许多出格的恶作剧，作为自己的不满与抵抗——她烧过粮仓；她半夜的时候打开马棚、敲锣打鼓，所有的马都惊慌失措地散到了城里去；她把鞭炮塞到沼气池里面；在此之前，她做出的最过分的恶作剧，也无非是把女澡堂的衣服全部偷走罢了。”

“我语重心长地向她解释啊，这是女皇陛下的强制征召，我没有不去的道理。可是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坚持地拒绝女皇，我就能留下来。那时候的她，满嘴巴说的都是‘只要你不去……’‘只要你不……’怎么怎么样的，都是小孩子天真的一厢情愿罢了。对面是女皇陛下，我有什么拒绝的空间呢。”

“在我离开半月城、准备赴任的前一晚，梅欣，终于做得过火了……以往的恶作剧，虽然或多或少掀起了风波，但是皆没有伤到他人。但是，那一晚上，她把青古广场的所有油灯用一根细绳连起来，全部都挑落，引发了一场大火。虽然大火最终被连夜扑灭了，但是有一对年轻情侣在大火中不幸丧命——她的恶作剧，终于伤害到了无辜者。”

“那晚，我失去了理智……我赶回了家，趁着她还在的时候，抽出刀来把她屋子里的所有家具都砍得粉碎……我承认，那晚上我也做的过火了。她似乎是真正的害怕了，以为我会顺势将她杀掉。然后，她逃走了。这一走，四年的时光也殷然逝去。”

“想必这些所有的事情，她都没告诉你吧？现在她的心智，应该比以往成熟的多了，但是我看得出来，她还在介意。沃尔莉，如今，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全部拜托你了。”

沃尔莉听得入迷。北飞燕戳戳她的脸，她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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