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沉睡的王冠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毫不客气地踏上魂炎的祭坛，与祭坛上的大祭司面对面，头微微仰起，显得高傲而自负。他一句话也不说，拿捏着姿态，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几秒钟后，大司祭忽然低下头，目光落在半死不活的星龙祭司维内特身上，没有怜悯没有悲伤，只有一丝丝的惋惜：“我们失败了。”

他的声音很古怪，带着一种磨砂似的沙哑，而且低沉、没有一丁点生气，更像是亡魂的低语，冰冷无情。哪怕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以这样的声音和语气说出来，也会给人以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星龙帝极星微微眯起眼，眼中寒芒闪过，他咧开嘴，冷笑，笑得像一条露出毒牙的蛇：“Zuu tag ni？Ni ot yet，in gah pah ot，ni ot yet zuu，zuu in pah vei。（龙语：我们？不，是你们，我没有失败，也不会失败。）”

“是吗？”

大司祭不置可否：“星之冠落入了王朝死敌的手中，难道这还不算失败？”

“Ot ni ot yet。（龙语：当然不。）”

极星帝冷冷道：“Tag en mah pah ot rah ah rah yet。（龙语：这只是暂时的。）”

“Setkeiinot vei ot mah en ah set kei，zuu mah in set tag en rah。（龙语：星之冠，终究会回到我的手里，我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就当做是这样吧。”大司祭似乎懒得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他一直崇尚一个原则，即不要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而是要想办法弥补这件事所带来的损失，假如无法弥补的话，就从另一个方面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这次也一样。

“星之冠的问题先不说，如今我们的目标应是银戒学院的月之冠。”

他说道：“很遗憾的是，我们在布置计划的时候没有考虑过骑士的出现，所以把重心侧重在了星陨森的星之冠上，对于月之冠的准备稍有不足，恐怕很难在大陆诸多势力的眼皮子底下安全带走月之冠。”

极星帝目光闪烁：“Yet ot？（龙语：哦？）”

他到现在都没有发飙，追究拜龙教束缚自己灵魂的责任，便是想和对方合作，一同夺取月之冠。但如果对方不具备这样的能力，那么，他是否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这还未订立的盟约呢？

心中正权衡利益得失的时候，极星帝又听到大司祭开口：“话虽如此，但若是紧急召回信徒的话，未必不能凑齐足够的人手，只是那样，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他在争取更多的利益，以及盟约中的地位。

身为艾欧七王之一，极星帝虽然自大，但并不愚蠢，他对于大司祭的暗示了如明镜。一般到了这种时候，盟约实际上就已经确立了下来，之后的所有说辞讨论，都只涉及到利益两个字。

过去，极星帝代表艾欧王朝，而现在，他只代表自己、代表龙孽极星。

所以，他对于自己利益的诉求，只有一个。

“Mahinot，yet ot un sei。（龙语：月之冠，归你们。）”

暂时的。

龙帝心底冷笑一声，又接着道：“Dah ni，mahinot vei ah tag，zuu hes setkeiinot mah en vei ah tag。（龙语：但是，夺回月之冠后，你们必须全力助我取回星之冠。）”

“Fah in Kei ni in gah hes tag。（龙语：从骑士的手中。）”

大司祭沉默，似乎在思考这种交换的可行性以及利弊，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开口：“可以，但是，现在的我们还没有办法对付那枚符文……”

“Ni in ot。（龙语：不需要。）”

极星帝打断了他的话：“Tag sei rune hes kei，ah rah li en set。（龙语：那枚符文受过损伤，已无法威胁到我。）”

星陨森那一战，极星帝虽然被艾兰多尔打退，但也摸清楚了骑士现在的情况：依然很强，拥有足以与自己匹敌的肉身力量，但是他没有武器，进攻性大大减弱。失去了枪的艾兰多尔，还足以被称为破龙枪刃吗？那枚可以禁锢巨龙的可怕符文依旧铭刻在他的盾牌上，只是不知是因为岁月流逝而磨损，还是因为遭遇过外部的打击，那枚符文的力量已大不如前，骑士想要发挥出它所有的力量，就必须全神贯注地驾驭它，稍有分心的话，就会像星陨森一战一样，被极星帝找到机会，逃脱束缚。

如果骑士真的把精力都放在了驾驭那枚符文上，那么，即便翱翔的能力被束缚，极星帝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因为骑士身旁没有了黑龙血玛尔达、没有了森之贤者阿索姆奥图方、没有了永世烈焰塔多兰忒……只有一个命运贤者塔西克罗罢了。塔西克罗他很了解，那是个从不踏上战场的家伙，没有哪里值得忌惮。

至于黑龙血的继承人佩姬以及骑士如今的御主、芙维尼娅大小姐，毫无疑问，被极星帝自动忽略了过去。

相比艾欧王朝的主宰，她们还太弱，也太渺小，没有到能被龙帝正视的地步。

可能再过一二十年，她们便是凌驾于凡人之上、骄傲强大的英雄，但起码，现在还不是。

显然大司祭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听到极星帝自信满满的话语后，微微颔首：“如果确实如你所说，那枚符文的力量有所削弱，那么，我同意你的要求，不过必须以夺得月之冠为前提。若是未能顺利夺得月之冠，那么，我们也不会帮你夺回星之冠。”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星之冠就是他们的目标了。

已经出世的星月双冠里，拜龙教的最低要求是起码获得其中之一。在这一点上，他们不会有任何退让，无论对方是曾斩杀无数恶龙的破龙枪刃艾兰多尔，还是艾欧王朝的星龙帝极星。

“Vei ni ot。（龙语：可以。）”

极星帝冷冷道。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说过“结盟”这两个字，但从此刻开始，盟约已经订立，一方是隐藏在黑暗中长达千余年、屠戮过无数龙血后裔的神秘教会、一方是冥河中挣扎着爬出来回到人世，发誓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曾经的龙帝、如今的龙孽极星。大陆的又一次暗流，将经由双方之手掀起，暗流最初涌过的地方，将会是穆巴拉高崖上的星极城。

遥远之地，知识传承，学者们的圣城，迎来阴谋与血腥。

不过，在此之前。

“Gah ot dah hes in fah，pah en ot pah。 （龙语：表现出你的诚意吧，凡人。）”

极星帝死死地盯着大司祭，后者面色不变，伸出手轻轻一弹，一阵无形的风掠过黑暗，吹过那黯淡的白色魂炎，顿时，“嗤”一声，魂炎熄灭，极星帝也听到自己灵魂中传来“咔嗤”的声音，好像一条锁链断开，解除了对他的束缚。

如此一来，祭坛上就只剩下四朵魂炎了。

极星帝的目光继续扫过，落在残余的魂炎上，略微闪烁，而大司祭则向前一步，轻轻挡住了他的目光，同时，淡淡道：“怎么了？我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诚意，莫非极星阁下还有不满么？”

“Vey en rah hes。（龙语：很不满。）”

极星帝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泛着森冷的寒光：“Pah ah yet rah，ni ot zuu tag hes in gah。（龙语：你最好祈祷，一切非我想象的那样。）”

说罢，他转身离去，毫不犹豫，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大司祭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动作。直到对方彻底隐没不见踪迹后，他才缓缓摇了摇头：“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又有何区别呢？”

“你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着而已。”

“自以为是的可怜虫。”

他的脚边，苍白恶鬼维内特昏迷着，眉心处的伤口，血丝一抽一抽，宛如有生命的物体，正在蠕动。

* * *

“这就是……传说中的星之冠？”

星陨湖畔，芙维尼娅怔怔地看着克蓝希朵掌心那枚菱形的白色水晶，伸出手，想触碰一下星之冠的温度，但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能不能随便触碰。

不怪她这么小心，毕竟这可是星之冠，艾欧王朝的统治象征，通往王朝秘宝的钥匙，能给予凡人不死之力的强大符文。

便是星龙帝极星，都疯狂地想要收回它，恐怕，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星之冠——或者说，七色王冠——早已脱离了原始符文的范畴，成为了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就好像虚无缥缈的命运、轮回、信念……得到了它，也就同时得到了所有凡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当然，对于芙维尼娅大小姐来说，星之冠更多的意义，恐怕象征在了所谓大陆首富的梦想上吧。

打开王朝宝库的七把钥匙，其中一把就在自己面前，这让视财如命的大小姐如何能冷静下来呢？

她屏住了呼吸，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这块小小的水晶，生怕自己一眨眼，它就不见了。

相比之下，佩姬的表现就冷静多了，她仔细感受了一下水晶的气息，然后微微皱眉：“这就是星之冠吗，我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该怎么说呢，它似乎有些……普通？”

“那是因为它正处于沉睡的状态。”

一旁的贤者说道：“它在蛰伏，并等待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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