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终至的交锋

“嘭！”

暗夜里，一个庞大的黑影重重地坠落到了地上，发出不甘的哀鸣，那声音冰冷，像是幽魂从冥界归来。

黑影的背上伏着一人，此时的模样亦是狼狈，虽然身体没有受多大的伤，但却因为坠落地面沾了满身的烟尘草屑。

四周的黑暗静悄悄的，远方的厮杀声也没有传到这里，深邃的阴影中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眸，正在注视眼前一人一兽的存在。

坠落之处距离星海磅礴浩瀚的夜穹足足隔着数千里的距离，极星帝的龙威不再有那样强大的压迫感，但那种浑身上下都被压制、血脉深处传来本能恐惧的感觉却还阴魂不散地萦绕着心头，让趴在龙孽背上的“苍白的恶鬼”维内特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失足跌入水中一般，挣扎着想要逃脱，但越是扑腾，陷得便越深，以至于最后整个人都被冰冷的水淹没，身躯溺死在腐朽的液体里，灵魂逐渐冻结。

过了好几分钟后，黑暗深处忽然传来了谁的脚步声，尽管压得很轻，但维内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更加刺激着他的是两股生者独有的生命气息，那是亡魂生命最厌恶的气息，更何况来人的生命气息已经磅礴到近乎火焰燃烧的地步，更是让维内特发自内心地产生了厌恶与痛恨。

亡魂生命本就是这样，厌恶生者，痛恨生者，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生者拖入死亡的领域中，让对方感受与他们一样的痛楚。

这种近乎本能的痛恨甚至压过了极星帝的龙威带来的阴影，让维内特一下子恢复了清醒，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似的猛地抬起头，大口地喘着气，苍白的肤色中透出几许病态的潮红，宛如溺水者终于探出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贪婪地吸取着，享受那种死亡边缘挣扎回归的**。

“呼——”

维内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把自己对极星帝的恐惧全部吐了出去，然后他回过头，仰望自己坠落方向的夜穹，极星帝的龙吼犹在耳畔回荡，同为亡魂生命，极星帝所化的龙孽那强大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所谓龙族，就是无论生前死后都一样强大的种族。

可惜，他们太过自大也太过狂妄了。

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屠龙战役中败给起义军了。

想到之前极星帝用不屑的语气对自己说的话，维内特咬紧了牙，不甘地“嘁”了一声。

“就算是龙帝又如何？”

他喃喃道：“没有大司祭唤醒你的执念，没有我为你提供的祭品，你到现在也不过是龙骸一具罢了，还能妄想重归人世吗？”

“算了，无所谓了。”

摇了摇头，维内特好像想通了：“反正召唤星龙帝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不死圣兽疗伤以及牵制那个神秘的骑士，现在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没有了那神秘的骑士，谁还能阻止自己杀死不死圣兽，夺回星之冠呢？

今日注定要让不死的圣兽真正死去！

维内特用愤恨的目光瞪了一眼不远处重伤垂危的不死圣兽，从极星帝出面后，夜穹的星光就不再眷顾他了，没有星光沐浴，他心脏处的伤口正在不断撕裂扩大，如今甚至已可以看到胸腔内跳动的心脏，看到那上面铭刻着的古老文字。

望着那古老深奥的文字，维内特眼中流露出几分贪意，但他很快压制了自己的欲望，因为眼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起来。”

恶鬼拍了拍身下的龙孽，语气冰冷：“有客人到了。”

话音落下，便听到一声清喝，随即一道金红色的火焰破开黑暗，化为一支利箭朝他射来，汹涌的高温熔化了四周的枯枝落叶，熔化了呼啸而过的夜风，甚至熔化了下方的大地，让黑暗也扭曲到了一起，模糊了维内特的视线。

后者不屑地嗤笑一声：“雕虫小技。”

几乎不需要思考，他闪电似的抽出别在腰间的佩剑，一剑挥出，“冰破”符文光芒闪烁，惨白色的寒光裹挟肉眼可见的丝丝寒气迎面而去，将经过的路径尽数冻结为了刺骨的冰面。

一冰一火，两道极端的攻击迅速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寒冰被烈炎熔化，发出嗤嗤的声音，有无数水蒸汽冒出，宛如雾气一般遮挡了黑暗的世界；烈炎亦被寒冰冻结，化为一座座张牙舞爪的冰雕，下一刻便轰然碎裂，化为漫天的寒屑冰晶飘落。

灼热的雾气与凛冽的冰晶将战场衬托得梦幻迷离，然而如此美丽的景象背后却深藏杀机。维内特本以为冰破符文已破解了对方的袭击，但没等他放下心来，脑海中忽然有一根弦猛地绷紧，不断向他传递危险的讯号。恶鬼心中一凛，目光一凝，顿时看到，升腾而起的雾气背后，似乎有一个娇小矫健的影子踩着漫天飘落的冰晶朝他冲了过来，那人原本隐藏在汹涌袭来的圣焰之中，一直遮掩着自己的气息，导致维内特没有及时发现她，如今骤然发难，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越过了数百米的距离，来到维内特面前，高高跃起，跃出热雾，跃向高空，手中长枪反握，枪尖对准维内特的心脏，而后以身躯带动浑身的力量，一并附加在了这把漆黑的长枪上，瞬间如流星一般轰然坠落，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向维内特袭去！

“昂吼！！！”

冥冥中，维内特听到了一声狂野的咆哮，与先前极星帝的龙吼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恐怖一样的高傲。随即，漆黑长枪上的古老文字开始闪烁暗红色光芒，有黑色的烈焰自枪尖处冒出，蓬勃燃烧，勾勒出一条黑色的巨龙，那巨龙顺着枪身盘绕，张牙舞爪，凶狠凌厉的目光锁定在维内特身上，龙口张开露出锋锐的獠牙，似乎要噬咬维内特的心脏，用他的心血来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

“黑龙血”圣玛尔达的得意武技，龙魂撕裂！

不妙！

维内特瞳孔紧缩，嗅到了死的气息：但他已是亡魂生命，所以不会再死一次。若是被这黑色的巨龙噬咬到，恐怕迎接他的将会是彻底的泯灭！

他握紧了长剑，试图挥出，但对方的速度比他肉眼所看到的更快，才刚刚将剑举起，那漆黑长枪的枪尖距离他便已不过二十多米的距离，按照这个速度，恐怕不等他挥出剑，枪尖便会穿透他的心脏。

尽管是亡魂生命，但死亡的恐惧还是瞬间充满了维内特的内心。龙首面具上的龙眼符文已为召唤极星帝而使用，现在的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可以脱离险境。

就在这时，他身下的龙孽忽然爆发出一声狂暴的咆哮，而后猛地探出巨大的双爪，朝着施展龙魂撕裂袭来的佩姬袭去。这头龙孽刚刚亦被极星帝的龙威压迫着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但佩姬所用的龙魂撕裂却是专门针对巨龙的武技，这种针对甚至超出了生死的界限，无论对方是活的巨龙还是死了的龙孽，只要拥有“巨龙”这一身份，龙魂撕裂都能给予对方巨大的伤害。于是，来自龙魂撕裂的威胁刺激到了拥有巨龙灵魂的龙孽，让他在一瞬间挣脱了极星帝龙威的压迫，在本能地驱使下反击佩姬的袭击。

这是佩姬没有料到的事情，但她亦并不慌张，反而将全部精神力都注入了“黑曜龙血”符文之中，顿时，百锻龙枪上的原始符文被催动到了极限，光芒更加耀眼，枪的锋芒亦更加令人心悸胆寒。

“喝啊！”

坠落的流星轰然落下，佩姬呵斥一声，以全身的力量带动百锻龙枪落下，而此时龙孽的双爪不过刚刚探出。二者碰撞到一起，先是爆发出金铁交鸣一般的刺耳响声，而后便是一声惨烈的怒吼，漫天的热雾冰晶飘散之中，可以很明显看到一道寒光划过了夜色，譬如月光一般皎洁清冷，随即，龙孽苍白的巨爪被这道寒光自爪掌处整个切断，化作一片死气消散在了暗夜里。

切断了龙孽双爪之后，流星般坠落的百锻龙枪并未就此停下，而是威势不减，继续朝着龙孽以及他背上的维内特刺去，似乎是要一石二鸟，将两者同时消灭。

然而，有了龙孽牺牲双爪换来的一时半刻的功夫，维内特早已反应了过来。但他没有选择和龙孽一并面对百锻龙枪圣玛尔达的锋芒，反而在龙枪即将刺下的那一瞬间猛地一个翻滚，随后用力蹬了一脚龙孽的背，整个人借着这股力道倒冲而退，刹那的时间便已退到了攻击的范围之外。此时百锻龙枪正好落下，流星一闪，穿过龙孽的心脏，佩姬耳畔只听到一声刺耳不甘的咆哮，随即，龙孽被刺穿的躯体上燃烧起黑色的火焰，整个庞然如山的身体开始消散，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白色的死气，落入了漫天灼热的雾气以及飘落的冰晶之中。

“咦，这可真是稀罕了。”

落地的佩姬还未开口，维内特便听到黑暗中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崇拜供奉巨龙的拜龙教，居然会抛弃自己的信仰，换取一次苟活的机会吗？”

“作为拜龙教的祭司，看来你的信仰还不够虔诚啊。”

看似调侃实则讽刺的话语让维内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谁！？”

“你在问我的名字吗？你想知道？要不要交换情报呢，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

手持白银十字剑，大小姐施施然从树后走出，眸子在黑夜里泛着红宝石般明亮清澈的光芒：“我名芙维尼娅，以因迪洛丝为姓氏。”

“三年前，你们拜龙教是否派人袭击过拥有这个姓氏的贵族。”

“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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