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死去的真相

极星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并非一千六百年前的迷雾古森。

迷雾古森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终年都被不散的迷雾笼罩着，而眼前的森林虽然与迷雾古森一样广袤无际，但却没有它标志性的迷雾。事实上，这片森林到底是什么地方，极星帝心中没有一点印象，他完全不知道大陆上还有第二处和迷雾古森一样广袤的森林——月咏森算一处，但他没有看到月咏森标志性的上古世界树德拉克蒂诺斯，所以，这里肯定不是月咏森。

那么，自己失去记忆前的最后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自己苏醒后来到了一处陌生的森林之中呢？

围攻自己的“黑龙血”玛尔达以及“森林贤者”阿索姆奥图方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破龙枪刃”艾兰多尔，但他的气息很古怪，似乎没有全盛时期那么强大了，而且……他的枪呢？

那把沾染了无数龙族之血的长枪，为何不在他的手中？

难道他抛弃了自己的武器？

“……”

诸多疑惑一一从脑海中闪过，这些疑惑压过了心底的愤怒，让极星帝缓缓冷静了下来。他收回龙爪，不再进攻艾兰多尔。骑士亦向后退去，隔着星海数百米的距离与他对视。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淡淡道：“时代变了，极星帝。”

“Tag in mah en li ot set en（龙语：宙光更迭）？”

极星帝用晦涩的龙语复述了一遍艾兰多尔的话语，只是表达出来的含义更加古老难以体会。

他微微俯下龙首，自苏醒后第一次正视身下的人间，但见漆黑一片，星海之光无法穿透龙帝的眼眸传递到森林，广袤万里地界只有一些地方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是原始符文释放出来的亮光。

“Wo ah rah fo en li（龙语：战争的气息）。”

极星帝低声自语，他的眼眸里容纳着数百万颗璀璨的星辰，这些星辰的辉光使他毫无阻滞地透过黑暗看到了人间的真实：那是一片焦黑生机涂炭的大地，林海宛如被地震熔浆肆虐过一般千疮百孔，到处都覆盖着狰狞的裂缝，宛如大地与森林的伤痕，向每一个人述说着自己的苦痛。人类的军队和汹涌的兽潮还在进行着残酷的厮杀，身躯被兵刃穿透，脖颈被利爪撕开，温热的血液飞起溅入黑夜，汇成了腥臭的河流，哀嚎声与厮杀声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如此清晰，甚至扰乱了清净的星海，让龙帝冷峻的脸庞上浮现出嘲讽与不屑：“Ni ot fo in ni in tsh set tag ah rah tag ah gah ah in ni（龙语：战役还未结束便又掀起内乱）。”

“Pah en ot li en set tag un pah in dah（龙语：凡人依旧如此愚蠢）。”

星龙帝极星，在七代四十八位龙之七王中绝对是对凡人种族最为蔑视的一位，这一点无论是从语气还是行动都可以看出——作为【屠龙起义】的铺垫，艾欧王朝侵略白精灵一族神圣祖庭的【龙牙战役】，便是在星龙帝的一手布置下完成的。

而且他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地面上的凡人便都听到了龙帝的话语，芙维尼娅等人从塔西克罗那里知道了这几句话的含义，顿时不忿；“白翼”梅洛凯和人马王洛弗卡勒等人听不懂这几句龙语的含义，却能看到星龙帝脸上极为明显的嘲讽不屑，心中亦燃起了怒火：哪怕你是巨龙，吾等也是掌控着原始符文的英雄，再不济亦是三千符文强者的统领者，你又有什么资格嘲讽我们呢？

性情最为暴烈的人马王洛弗卡勒几乎忍不住，就想驾驭以太战车驰骋夜穹，一枪刺穿白龙那不屑的嘴脸，但就在他想要出手的那一刻，一个声音忽然在他——或者说，在他、在梅洛凯以及其他古老魔兽的耳边同时响起：

“不要冲动。”

那是个很温和的男子声在劝告他们：“对方是第六代龙之七王中的星龙帝极星。”

“他的力量之强大，远非你们所能比拟。”

“不要试图加入战场，如果想要证明自己，就先阻止战争吧。”

“不要忘了，你们的族人和同胞，还在流着无谓的鲜血。”

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身躯都僵硬了一瞬——他们无法捕捉到声音的来处，就好像真的是凭空生出，直接在灵魂里回荡一般。

出声的人，实力远在这里的所有人之上！

人马王洛弗卡勒眼中露出一丝忌惮，他与其他古老魔兽以及白翼梅洛凯对视一眼，心中很快达成了共识：他们决定按照这位神秘人所说的去做。

因为对方说的确实有道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连曾经艾欧王朝的主宰都重现人世，他们如何不明白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尽管很想找出阴谋的主使者给他一个教训，但正如神秘人所说，他们的族人与同胞因为龙威的压迫，还在进行无谓的厮杀，流着无谓的鲜血。如果不早点制止战争的话，损失将会十分严重，严重到所有人都承受不起的地步。

所以，虽然很不甘，但人马王等人还是按照神秘人所说，开始尝试唤醒族人的理智，约束他们的行动，试图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

……

见人马王他们听从了自己的意见，塔西克罗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人马王不顾劝告执意加入战场，恐怕会给艾兰多尔的战斗带来不小的干扰，毕竟，在面对龙帝的战斗上，人数从来都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看来人马王也只是性格暴躁了一点，能活这么久的英雄，实在不会蠢到哪里去。

前方，芙维尼娅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望着贤者，眨了眨眼：“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什么。”

贤者矢口否认。

“那你刚刚说的要我和佩姬准备战斗，是什么意思？”大小姐又问道：“你该不会想让我和星龙帝战斗吧？”

“呵呵。”

贤者报以两声轻笑，笑得有些刺耳，让芙维尼娅很不爽：“那你是什么意思？”

“艾兰多尔阁下与极星帝一战不可避免，你和佩姬小姐要做的，是在他们战斗的时候防止一些意外的发生。”塔西克罗道：“如果你们真的卷入了他们的战斗，恐怕撑不过一分钟吧。”

塔西克罗用轻松的口吻说着十分伤人的话语，让芙维尼娅恨得牙直咬，佩姬则捏紧了拳头：差距竟然这么大吗……看来，自己还不够强大。

至于白精灵少女克蓝希朵，连加入战场的资格都没有的她只能眼眸黯淡地为圣兽祈祷了，表情看上去很无助很可怜。

“小心。”

贤者忽然道。

芙维尼娅和佩姬下意识提高了警惕，不约而同上前一步，挡在了克蓝希朵和塔西克罗面前，下一刻她们便看到，夜穹中的星龙帝极星忽然扭过头，将目光放在了她们的身上，那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情感，顿时，两人只感觉自己被一头来自远古蛮荒的巨兽盯着，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危机感浓郁地压了过来，让她们呼吸放缓，心跳变慢，就连血液的流动，似乎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两人的精神变得模糊，只依稀听到极星帝用晦涩难懂的龙语说道：

“Vet li ah set kei dah rah gah rah ot ni……vet un tag ni ot mazuudah（黑龙血的气息……但她不是玛尔达。）”

“Ah ni ah daghakeiot，tag in mah in dah gah ot tag ot wo ah rah（龙语：还有塔西克罗，他也在，胆小如鼠的命运贤者也会亲自走上战场吗？）”

极星帝嘲讽一笑，贤者同样报以笑声：“呵呵。”

“所以我说，时代变了，极星帝。”

艾兰多尔不动声色地挡在极星帝的目光前，让芙维尼娅和佩姬从极星帝的注视中挣脱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Wo ah rah tag hes ot un ah gah ot（龙语：战役结束，已有千年，此刻乃千载之后的岁月。）”

骑士朝极星帝说道，这句话也是用龙语说的，似乎刻意不想让芙维尼娅和佩姬听懂。

“他说了什么？”

芙维尼娅自然而然地看向塔西克罗，后者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Wo ah rah tag hes ot un ah gah ot（龙语：战役结束，千年已逝？）”极星帝的语气变得讶异：“Tag un en？Fes en li set en？（龙语：真实？虚幻？）”

艾兰多尔点了点头：“Tag un en（龙语：自是真实。）”

原来如此，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极星帝若有所思：难怪自己苏醒后已不在迷雾古森，难怪艾兰多尔和塔西克罗的气息都有了极大的改变，难怪玛尔达和阿索姆奥图方都不在了，留下的只有前者的后代……难怪？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龙躯庞大，覆盖了小半个夜空；身姿修长，姿态高傲而美丽，正是典型的白星之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身躯看上去似乎有点虚幻。体内澎湃涌动的力量，好像也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这种气息星龙帝很熟悉，每当有族人去世时他便会接触到，正是来自冥界的死气。

他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缓缓抬起头，目光逐渐变得冷酷：“Zuu los dah in en（龙语：此身已逝？）”

“恩。”艾兰多尔表情严肃：“你已经死了，极星帝。”

“一千六百年前，你在迷雾古森被玛尔达与阿索姆奥图方围攻，硬接了玛尔达一击龙魂撕裂，虽没有当场死去，但也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在你的部下拼死将你护送回王城米索达拉后不久便因此逝世，死后葬于龙帝冢。此时乃一千六百年后，此地乃星陨森，而现在的你，是龙孽。”

“如你所说，这是一场内乱；但亦不如你所说，因为战役……早就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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