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圣兽的夜巡

“我对星陨森的历史，了解得也并不是很多。”

贤者道。

芙维尼娅大小姐的脸色于火光映照下，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但是，”贤者忽然一个大转折：“由于对圣兽这个存在很感兴趣，所以，以前倒也做过几次关于这方面的调查研究。”

“若只是解释一下圣兽的来历以及它与星陨氏族之间的关系，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话音刚落下，大小姐阴沉的神色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正常，这番变脸的绝技令一旁的佩姬看着她的眼神都怪异了不少。

“既然如此，就有劳贤者阁下为我们好好解释一下了。”

芙维尼娅没有在意佩姬的目光，很有礼貌地向塔西克罗请教。

当然，大小姐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做出这么礼貌的姿态。

塔西克罗见此，无奈地笑了笑，他早已看出了芙维尼娅的本质，当初在莫雷格城，大小姐向他请教七色王冠下落时，前倨后恭最后又不屑的态度，堪称三百六十度的超大转变，至今依旧让他无法忘怀。

也不知道殿下到底看中了她哪一点，居然选择了她作为继承人。

不过，当初她选择艾兰多尔作为那个符文的主人时，自己好像也是这么想的，最后的结果却证明，自己完全想错了。

哪怕命运贤者，也会有被命运反将一军的时候。

缓缓摇了摇头，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抛出脑海，塔西克罗开口，轻声道：“星陨湖早在屠龙战役之前便存在，而星陨湖的不死圣兽却出现在屠龙战役结束后大约两百年的时间，距今已有一千一百年。”

星陨湖的不死圣兽？

这就是那头圣兽的全称？

大小姐眉毛一挑：“不死圣兽，真的不会死吗？”

“它已经活了一千一百年了。”

塔西克罗笑着回道。

“那有什么奇怪的？”芙维尼娅撇了撇嘴：“狼母之森的狼王也活了一千年，为何不叫不死的狼王呢？”

“是这样的。”

佩姬点头赞同芙维尼娅的观点：“一千一百年虽说很长，但如果是因为掌握了原始符文的缘故，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可狼王最后还是死了。”

塔西克罗说道：“而圣兽还没死，所以它是不死的圣兽，而非不死的魔兽。”

远古时代，人类掌握了原始符文被称为英雄，野兽掌握了原始符文则被称为魔兽。但英雄只有数百年的寿命，魔兽却能活过八百乃至一千年，甚至有些两千年的魔兽，寿命可以和最古老的巨龙媲美，实力也不相上下，被人们认为是“灾兽”，即一旦出现便会带来天灾的魔兽。

而被人们称为“圣兽”的，芙维尼娅还是头一次遇见。

她似乎有些明白塔西克罗的意思了。

“你该不会想说……这头圣兽的‘不死’之名，其实与它的寿命无关吧？”

大小姐面色古怪。

但塔西克罗很快点头，证实了她的想法：“的确如此。”

不待目露惊讶之色的芙维尼娅以及佩姬发问，他便自顾自说道：“事实上，圣兽出现的最初几十年里，它死过很多次，但无一例外，最后都‘活’了过来，好像它的灵魂根本不会被冥界呼唤，已经超脱了生死的轮回一般。”

“在星陨森故老相传的诗歌中，一千一百年前，星陨氏族与祖地的白精灵同族们分裂，来到这片广袤的土地开辟新的生活。他们刀耕火种，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为了寻找食物养活家人，甚至不得不向远古的先祖一般，拿起弓箭走向森林的深处，主动向那些危险的猛兽发起挑战。”

“最初遇见圣兽的便是星陨氏族的一名猎人，古籍记载，他入森林狩猎，行至星陨湖畔，忽遇一纯白之兽，正伏颈饮星陨湖之水，便挽弓射之，箭中心脏，血洒湖泊。纯白之兽哀鸣声声，逃往星陨森深处。猎人循血迹追踪，至夜间星月齐出之时，方寻得其所在。然此时，纯白之兽正伏于一白色巨石之上，星光自夜穹而下，如溪流涓涓，沐浴其伤口，渐而愈合。见猎人来，兽乃哀鸣，扭身逃亡，身手敏捷，不见伤势。”

“猎人惊而忘引弓，便使纯白之兽逃脱，乃丧丧回村，见村人，叙其所闻，为村人笑，皆言其癫狂至病，所见不过幻觉。猎人不忿，第二天，集村中之猎人，再度入林，寻纯白之兽。傍晚，星光垂落，依然不见，乃欲回村，经星陨湖，又见纯白之兽伏于湖边白石，沐浴星光，治愈伤口。见此奇景，猎人皆惶惶震惊，纯白之兽见人至，踩星光而逃，不知所踪。”

“其后三十年，纯白之兽常出没于星陨湖畔，晨时或为白精灵之猎手所伤，血如泉涌，声鸣哀哀；入夜则身伏白石沐浴星光，以愈身之伤疾。三十年后，不死之兽，乃入人心，猎人惧之，不敢再捕。”

篝火燃烧，金发的贤者微笑着讲述千年前的故事，悠悠的叙述声回荡在星陨森的夜里，宛如古老的歌谣，挑起了人们的想象与回忆；两位美丽的少女凝神倾听，时而露出疑惑之色；不远处，英俊的骑士面无表情，头却微微向上，仿佛也被传说吸引，正在寻找那神奇的星光。

景象如诗如画，假如，鲁鲁伯格没有在旁边打呼噜，恐怕意境将会十分完美。

塔西克罗说到这里便停住，不再继续讲述，似乎是在等待芙维尼娅和佩姬的反应。

他说的这几段话，完完全全照搬了白精灵古籍的记载，语法晦涩难懂，让两位少女听着，不住地皱着眉头。

幸好，她们都不是不学无术之人，都曾受过良好的教育，勉强还是能听懂这些话的意思。

大概就是，一千一百年前，星陨氏族刚刚来到星陨森时，以狩猎为生，然后，一名白精灵的猎手在星陨湖畔猎杀了一头白色的野兽，射中了心脏，以为必死无疑，追过去却发现对方趴在一块巨大的白石上沐浴星光，治疗伤势，看到他过来就扭身逃跑，敏捷的样子看不出曾受过伤。之后，他又带着同族去寻找这头白兽，却也是一样的结果。三十年来，不断有白精灵试图猎杀这头野兽，但往往是早上将其杀死，夜晚便会看到它趴在白石上，借星光治愈伤势。如此三十年过去，这些白精灵都畏惧了，认为对方是不死的，于是再也不敢猎杀。

“这就是圣兽‘不死’的来源？”佩姬说道：“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没有哪一种原始符文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符文，不能以常理看待。”塔西克罗道：“《光阴年鉴》收录着三千个原始符文，然而巨人贤者也不敢说这便是世界上所有的法则。”

他意有所指，不过这个时候显然是对牛弹琴。

芙维尼娅根本不想听他暗示什么，直截了当问道：“这只是‘不死’的来源吧？‘圣兽’呢？为什么星陨森居住的人类和其他精怪猛兽都会尊敬地称对方为圣兽？这个才是重点吧？”

“的确。”

贤者点头道：“‘不死’并非最重要的，‘圣兽’才是人们所关心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能不以初始教派‘人之圣者’教义为基础，为其他存在封圣的例子，很少，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

“星陨氏族以及居住在星陨森的原住民，他们好不容易脱离了神治时代、脱离了日月星三神教的统治，怎么可能愿意重新找个神明压在自己头顶呢？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人们虽然为纯白之兽不死的特性好奇，但也没有想过要为它冠以圣名。”

“直到后来，人们发现，纯白之兽召来的星光，不仅可以治愈自己的伤势，也可以治愈他人的伤势；不仅可以使自己不死，也可以使他人不死……”

芙维尼娅和佩姬的瞳孔都猛地一缩。

塔西克罗没有在意，继续讲道：“古籍记载，某一天，深夜，无星无月之时，纯白之兽忽然召来星光，而后踩着星光绕着星陨森走了一圈，那个时候，星光自纯白之兽所经的道路洒落，沐浴到这星光的生命，无论是人类还是野兽，无论是精怪还是草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统统都愈合了。星光消失之后，纯白之兽缓缓走向星陨湖，第二天，星陨湖便被漫无边际的白雾包裹，不见其后的景象。”

“那一天夜晚发生的事件最终被星陨氏族定性为‘圣兽夜巡’，从那之后，不死的纯白之兽便有了另一个名称，即不死的圣兽；再之后，但凡在争斗中受了伤的生命，只要能够走入星陨湖中，第二天便能毫发无损地走出来，强如掌握着原始符文的人类与魔兽，弱小如虫豸家禽，皆是如此，一视同仁，无愧圣名。”

“不死的圣兽，便是这么来的。”

……

“噼啪！”

燃烧的篝火，忽然炸出一声轻响。

火光跳跃，零星的火苗跃上了夜空，点亮了一刹那的夜色。

芙维尼娅和佩姬脸色怔怔，艾兰多尔默默地收回了凝视夜穹的目光，心中低声呢喃道：

“星光沐浴，刀兵不死。”

这是最古老的力量，也是《光阴年鉴》上从未记载过的符文啊。

* * *

大半夜的，梅尔塞特城议事厅内却灯火通明。

二百人城议会被匆忙从睡梦中唤醒，准备面对一个特殊的来客。

一只巨鹰呼啸着从议事厅上空飞过，掀起阵阵狂风，白精灵少女克蓝希朵自百米高空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庭院中。

她不是很想来这里，不过现在却没有选择。

“唐宁，等我一下。”

少女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表情逐渐变得认真严肃：“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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