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怀疑的源头

芙维尼娅把艾兰多尔带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避开了佩姬以及她的那些家臣们。

她自己的说法是要找艾兰多尔商量某些事，至于到底是什么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当芙维尼娅松开手，转身站定，双手抱胸，似乎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艾兰多尔抢先开口道：“小姐，如果您是要商量您的首富计划的话，不如趁着天色已晚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意思是让自己别做白日梦了吗？

“你闭嘴啊笨蛋！”

大小姐气呼呼地瞪了自己的骑士一眼：“我可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正事？难道在芙维尼娅大小姐的心里，成为大陆首富的宏伟计划也不算正事吗？

艾兰多尔对此表示怀疑，不过面色依旧平淡，并没有表现出来。

见他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说法，芙维尼娅“哼”了一声，随即向前一步，踮起脚尖，仰起头。

大小姐与骑士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芙维尼娅这么一迈步，两人相隔的距离就只有区区一个拳头那么近了，况且芙维尼娅还仰起了头，用红宝石一般清澈美丽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骑士，温暖的鼻息从少女鼻中呼出，打在骑士的脸上，雪白的发丝被夜风吹动飞舞，温柔地挠着骑士的脖颈，痒丝丝的。

彼此相隔几乎没有距离，艾兰多尔甚至可以听到少女胸膛内噗通噗通的心跳。

他眨了眨眼，银色眼瞳倒映出大小姐固执倔强的眼瞳。

后者的脸还在靠近，薄薄的嘴唇几乎要贴到他的嘴上了，但她没有脸红，反而是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好像自己正在做的不是什么暧昧的动作，而是某件很重要的事情。

“艾兰，”她开口，语气严肃，呼吸打在骑士嘴唇上，有些湿润：“我问你，你跟着我多久了。”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十二年，小姐。”

艾兰多尔淡淡回道。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因为芙维尼娅的暧昧动作脸红，也并不觉得她的举止有什么问题。

这样的态度不知为何让大小姐感到不满了，她深深地皱起眉头：“既然都十二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

“我一直都很相信您，小姐。”

艾兰多尔回道。

“哦？真的吗？”

芙维尼娅眨了眨眼：“我怎么觉得，你还有很多东西瞒着我呢？”

“小姐。”

骑士大概知道芙维尼娅想问什么了，他开口，但没说完就被芙维尼娅打断：“好了，别狡辩了。”

大小姐以确凿无误的态度认为艾兰多尔想要狡辩，并先发制人地堵住了他想说的话，随即道：“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御主看，为什么不和我说一下你隐瞒的那些事呢？”

“比如，为什么你知道佩姬的龙枪上铭刻着原始符文？”

“当然，这个问题你可以用自己强大的实力感知到了那个符文来辩解，那么，为什么你还知道那个符文具体的来历呢？甚至连它原本的名字以及掺杂了龙血的事情都知道，你不觉得你当时解释得有些详细过头了吗？”

“以及，百锻龙枪圣玛尔达——是叫这个名字吧？假如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曾经从你口中说出来过，虽然很小声，但我听到了。就连佩姬都是在得到黑曜龙血符文的承认后才知道圣玛尔达的真名，而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地方让人怀疑呢。”

芙维尼娅语气咄咄逼人：“你说你击杀了红龙祭司，那么他的龙首面具以及龙眼符文呢？被你毁掉了吗？你去追击红龙祭司时森林里传来的龙吼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道突然出现将狼王束缚的金色光束……可不要说都和你无关呀，骑士大人。”

“……”

艾兰多尔沉默。

芙维尼娅缓缓把踮起的脚尖放下，几乎贴着骑士脸庞的脸也伴随夜风的吹拂远离，月光与星光同时落下，少女沐浴其中，双手抱胸，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骑士：“怎么样，想好怎么狡辩了吗？提醒一下，我可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哦？”

骑士站在月光星光都照不到的阴影中，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小姐……”

“恩？”

“这些问题，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你什么意思！？”

……

虽然被艾兰多尔看扁了，但芙维尼娅到底是个“有素质有涵养有气质”的三有贵族大小姐（自认为的），并没有生气，更没有对自己的骑士横鼻子瞪眼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模样，只是不屑地哼了两声，说道：“当然，不过，除了我以外，佩姬应该也能想到。她不问你，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因为是在艾兰多尔以及芙维尼娅的帮助下才渡过了危机，所以佩姬虽然心怀疑惑，但也没想过找艾兰多尔问个清楚，只是把疑惑都压在了心底，等待有机会再去寻找答案。而芙维尼娅就不一样了，她是艾兰多尔的御主，两人相处了十二年，对彼此的性格了如指掌，所以她深深地知道，这种时候只有直截了当地询问，才有可能得到答案。

不然，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骑士莫名其妙地糊弄过去。

有过好几次这种经历的大小姐记忆深刻。

“所以，别想蒙混过关！”芙维尼娅催促道：“快说！”

要说吗？

艾兰多尔看着自家大小姐，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无奈。

和她说神秘的拜龙教、说赤龙帝奥瑞克索尔、说失踪的龙骸……这些事？

只怕说了她会更加迷惑，也更加迫切地想追根究底，到那个时候，艾兰多尔想要和她解释清楚，恐怕就不得不追溯到数千年前艾欧王朝的建立、两千年前的屠龙起义、一千三百年前的混乱时代……这些久远的历史了。

无数历史秘辛都起源于这个年代，即便印记学派的学者们都难以寻找到这个时代的脉络，而且，那个时代是英雄层出不穷的时代，巨龙与凡人共舞，鲜血与火焰哀鸣，每一段历史都涉及无数强大恐怖的存在，以芙维尼娅现在的实力，知道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骑士想，或许可以从另一方面打消芙维尼娅的求知欲。

“小姐，”他开口道：“您觉得，您和佩姬小姐相比，怎么样呢？”

“哦？”芙维尼娅想了想，问道：“哪个方面？”

“任何方面。”

“闭嘴，笨蛋！”

呵斥了一句后，芙维尼娅又认真地想了会，随后答道：“她很强，在之前，我或许可以凭借圣焰符文与她旗鼓相当，但在她掌握了黑曜龙血的符文后，我就远远不是她的对手了。”

很中肯的评价。

骑士点点头，又道：“那么，您觉得，在和狼王的战斗中，您和佩姬小姐谁起的作用更大呢？”

“那还用问吗？”芙维尼娅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低声道：“当然是她啊。”

对方用高超的枪术、出色的战斗技巧以及过人的战斗经验牵制住狼王，后来更是凭借黑曜龙血符文的力量一举将其斩杀，怎么看都比只能用圣焰符文远远骚扰的芙维尼娅强。

“等等！”

少女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你说这么多，不会就是想说……我很弱吧？”

这个时候一般人会否定并安慰她，但艾兰多尔毫不犹豫地点头了：“我很高兴，您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这笨蛋！”芙维尼娅紧握住小拳头，恨恨地咬着牙齿，大有一言不合要往骑士脸上招呼的意思，但面色变幻几次后，最终还是颓然地低下头：“下次记得委婉点。”

“已经很委婉了，小姐。”

“你！”

……

被骑士打击了一番的芙维尼娅最终还是没能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不过，也让她看到了一点希望。

“艾兰。”

她眼眸似有异色：“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和佩姬一样强，你就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吗？”

“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不知道的一切，甚至……都可以告诉我吗？”

甚至包括，因迪洛丝家族惨剧发生的所有因果。

她没有说出来，但艾兰多尔听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

芙维尼娅心顿时一沉，但随即，她听到骑士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还不够。”

“……”

少女仰起头，目光茫然。

“佩姬小姐现在的实力，虽然很强，但还不够。”

骑士说道：“你必须变得比现在的她更强、比以后的她更强，才有资格知道所有的事情。”

比现在的佩姬更强，比以后的佩姬……也要更强？

“做得到吗？”

少女下意识问道。

“当然。”

骑士没有犹豫：“请相信您的力量。”

如果您愿意的话，您甚至可以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因为你体内藏着的，是所有人都敬畏的力量。

“……”芙维尼娅呆了一会，然后缓缓点头：“我会努力的。”

“我很期待，小姐。”

骑士转身，背影在阴影里黯淡：“变强的道路，不只有原始符文一条。”

“啊？”

“原始符文的力量太过强大，现在的您还无法完美驾驭。”

“哦。”

“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帮您掌握原始符文的力量的。”

“唔？”

少女歪了歪头：“话虽这么说。”

“但我果然还是觉得，直接用钱买比较爽快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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