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龙枪的胜利

龙族，是这个世界上最骄傲的种族。

神治时代后，七色虹桥折断，流铁之河掩埋，中界与神界罪界的连接被切断，曾在诸多古老传说中占据了绝对统治地位的神族以及古巨人族就此销声匿迹，他们离去后，龙族便是中界唯一强大的种族。

最初的龙之七王建立了后来统御大陆长达数千年的艾欧王朝，开启了辉煌的龙治时代，凡人百族皆匍匐在巨龙的脚下，俯首听命，无敢不从。

这样的历史铸就了龙族的骄傲——亦或者说是自负。他们翱翔于天际，不屑与地面众生为伍；于高山之巅建造宫殿，远离他们眼中污秽的尘世；统治整片大陆，从古老的世界树到遥远的四海，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无法到达的。

即便光阴流逝，王朝覆灭，甚至连生死都倒转，他们依然不会改变自己的骄傲与自负。

所以，当艾兰多尔让奥瑞克索尔抉择的时候，原本浑浑噩噩僵立在一旁的红龙祭司身躯猛地一个颤抖，从浑蒙中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苏醒的赤龙帝，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点愤怒：龙族原本就骄傲而自负，怒炎之龙更是龙族中脾气最为暴躁的一支，对于他们来说，从来都只有他们去强迫别人抉择，何时轮到别人来强迫他们抉择呢？这简直是一种耻辱！

为了洗刷耻辱，巨龙们从不会吝惜自己的力量。

红龙祭司绝对是最希望赤龙帝与艾兰多尔打起来的人。

他不懂龙语，所以对刚刚艾兰多尔以及奥瑞克索尔之间的对话还很迷茫，但毫无疑问，这两者绝对相识，而无论他们是仇人还是朋友，对他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艾兰多尔是足以与赤龙帝相抗衡的强者，自己想要在他手下逃生，绝对没有可能。

联想起之前两人交谈对话中透露出来的只鳞片爪，红龙祭司心底不禁生起了一丝丝的寒意：他已经知道了那么多的隐秘，大多是连教会都没有详细记录，只是含糊其辞的事情，这些隐秘如此震撼，若是透露出去的话，绝对会在大陆上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打破现在一派平和的景象，将无数国家与种族都拖入战争的泥潭。

一如屠龙战役，以及战役后结束的三百年混乱时代。

换位思考，自己是这名骑士的话，是绝对不会希望这些隐秘被泄露出去的。

而这个世界上，唯有一种人不会透露秘密，那就是死人。

显然，早在艾兰多尔视红龙祭司为无物，平淡地与奥瑞克索尔交谈的时候，他就已经宣判了后者的结局。

尽管红龙祭司不甘于接受这样的命运，但他毫无办法，因为以为依仗的龙眼符文已经被艾兰多尔剥离，他彻底失去了垂死挣扎的能力。

唯一的希望，就是苏醒的赤龙帝奥瑞克索尔与艾兰多尔打起来，然后他趁乱逃跑。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奥瑞克索尔狰狞的脸上一片平淡，看不出任何表情，赤色的火焰在他双瞳中炽烈燃烧，明灭不定，好似他现在的心情也很纠结，正在考虑抉择的得失。

艾兰多尔扭头看了一眼，远方轰鸣声频繁，异化狼王与佩姬不断交错碰撞，掀起狂暴的气浪，他们之间的战斗已经将狼母之森中心数千米范围的森林夷为了平地，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加以控制的话，狼母之森绝对会被摧毁，而那些从狼母之森逃出去的狼兽，也会因为找不到归宿，流浪在人类的地界，不断袭击周边的城市村镇，造成不可估计的损失。

想到这里，骑士不禁皱了皱眉，收回目光，看着思索中的红龙，平静地说道：“你的时间并不多，奥瑞克索尔。”

他握紧了盾牌的把手，言语间已带上了几分露骨的杀意：“那滴龙血的力量，还足以支撑你多久。”

不知是这句话切到了关键，还是被骑士毫不掩饰的杀意所摄，奥瑞克索尔的神情微微一变。

他同时注意到，眼前的骑士已经把银白色的古老盾牌举到了身前，竟好像刻意展示给他看一般，那面盾牌上雕刻着一条巨龙，旁边是许多古老的文字，大多已经黯淡，失去了光芒，唯有一个文字依旧明亮，熠熠生辉。

看到那个文字，奥瑞克索尔眼中赤炎一下子收缩了许多，近乎熄灭。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声音浑厚苍茫：“Azhesotinazensetentagdahotwoni（龙语：抉择已定）。”

“Liotsetentagotfoaztagen（龙语：命运难胜）。”

“Zuuwoazniotraheninniazrahniaztaginotni（龙语：吾将轮回）。”

这句话落下，艾兰多尔微微挑眉，紧抓着盾牌的手稍微放松。

隐约缭绕在四周的杀意就此散去，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唯有红龙祭司的心弦一下子绷紧，他从奥瑞克索尔的语气以及艾兰多尔的神情中意识到，这两人似乎已达成了共识，既然骑士主动散去了杀意，那显然，他们达成的共识绝对不会是打一架。

对于红龙祭司来说，这实在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他毫不犹豫地扭身逃跑，龙血的力量使他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肉体，一瞬间便跑出了近百米远。然而，艾兰多尔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静静地望着奥瑞克索尔，赤龙帝沉默了一会后，缓缓开口，低沉道：“Beyliazsetpahhesenmehyehdovsetotunli，nienveyenrahfootrahgahinveyen（龙语：亵渎龙魂，罪不容恕）。”

“Azpahintagazliazrahinmahen（龙语：死罪）！”

语气到最后陡然变得严厉，宛如高高在上的王者，宣判罪犯的命运。

话音落下的同时，赤炎燃烧的龙瞳内“嗤”的射出一道汹涌的烈焰，凝成一股，宛如剑一般锋锐，以远超风声的速度掠过虚空，准确地刺穿了正亡命奔逃的红龙祭司的心脏。

后者脚步猛地僵住，而后赤炎之剑散去，红龙祭司亦随之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赤龙帝将红龙祭司斩杀后，面无表情，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而是依旧待在原地，仿佛在等待什么。

艾兰多尔对此毫不惊讶，他转过身，看似毫无保留地把后背暴露在奥瑞克索尔面前，同时举起手中银色的盾牌，对准遥远的天际。

在那里，浑身覆满污血的狼王正拍打龙翼傲然而立，他失去了一颗眼睛，眉心被刺穿，有一条前腿被打断，颅骨被打凹陷，鼻梁骨也被打断，身上更增添了数十道崭新的伤痕，尽管如此，他的气势依旧如此狂暴，眉宇之间也尽是桀骜之色，仿佛这些痛苦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这是一头骄傲的野兽，尽管掌握着原始符文、尽管拥有不下于人的智慧、尽管吸收了污秽龙血又生出龙翼，他的本质依旧是野兽，而且是野兽中最疯狂最桀骜最难以驯化的狼。

若不是佩姬他们与红龙祭司一众突然闯入了狼母之森，恐怕他的统治还要延续数百年的时间。

可惜，没有如果。

艾兰多尔缓缓闭上眼，嘴唇开合，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

这两个字被风吹散，但奥瑞克索尔还是听到了，眼瞳中赤色的火焰陡然旺盛了许多，熊熊燃烧，宛若赤星。

下一刻，一道金色的光芒从盾牌上射出，朝着遥远天际的狼王飞去，速度快到肉眼甚至无法捕捉，仅一瞬间就来到了狼王面前，让人怀疑它不是从其他地方飞过来，而是原本就存在于那里的。

狼王感受到了光芒的靠近，他扭过头，还未来得及看清楚这道光芒的模样，身躯便被后者猛地刺穿，恰好是从心脏部位穿过去的。

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似乎这真的只是一道光，不会对生命造成一点伤害。但很快，狼王便惊恐地发现，这道光从他身躯另一侧穿出来后，其末端忽然间裂开，分为无数道密密麻麻的细小光束，这些光束宛若有灵性的锁链一般缠上了他的身躯四足以及肋下的龙翼，将这些部位牢牢锁死。而后，一股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从光束上传来，压迫着狼王的身躯，让他无论怎么反抗都无法挣脱光束的束缚。

“嗷呜——！！！”

在狂怒不甘的嚎叫声中，狼王的身躯宛若折断的山峰，往下方的地面坠去。

……

芙维尼娅等人自然也看到了这道光束，但没等他们思考明白这道光束的来历，狼王便被光束束缚着失去了飞行的能力，重重地往地面坠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且越来越大，芙维尼娅以及佩姬的家臣们连忙后退，想躲避狼王坠落时带来的恐怖力量。唯有佩姬，不但没有闪避，反倒眼前一亮，她意识到这是个绝妙的机会，于是手持长枪便冲了上去，只留给其他人一个坚定的背影。

芙维尼娅还来不及出声呼唤，便看到佩姬的身影一跃而起，朝着坠落的狼王冲去，她手中的黑色龙枪血光流转，自枪柄到枪刃再到枪尖，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而上，张牙舞爪，尽显威势。

好像一颗流星从地面升起，直追苍穹，速度甚至比狼王更快。

风声在耳畔凛冽呼啸，吹起了黑色的马尾，但少女无心他顾，郑重肃穆地握紧了圣玛尔达，枪尖对准狼王的心脏。

后者的龙翼被无数条金色的锁链锁着，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他看到一点寒星在眼底闪烁，且越来越近，近到甚至能感受到上面传递过来的冷意。

地面上的人们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看到天上地下，两颗流星交错划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猛烈相撞！

下一刻。

“轰！！！”

这声响仿佛天地开辟，气浪吹袭，无数烟尘溅起，遮蔽了视线。

“嗤——！！！”

尖锐到近乎刺耳的声音，以及被巨大声响掩盖的怒吼。

芙维尼娅双手挡着吹袭过来的气浪，待动静稍微平息后，连忙抬起头望去，却惊愕地看到，狼王的身躯无力地躺倒在地面上，已经缩回了之前数十米的模样，连那对狰狞的龙翼都已消失不见。他血染的眼瞳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黯然无神，一把黑色的龙枪穿透了他的心脏，将他的心跳彻底扼死。

一个窈窕的身影单手抓着龙枪，勉强支撑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她的铠甲覆满了暗色的污血，就连风中扬起的黑色马尾，似乎也沾染着血的妖艳。

少女回过头，刘海被风吹起，露出那双炽烈热情的炎眸。她的脸庞纵然沾着血污依旧美丽，且带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芙维尼娅呆呆地望着她，有些失神。

少女也看着她，看着自己的家臣，一会后，脸上忽然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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