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冥界的道路

狼王的速度很快，他拖着庞然的身躯，却丝毫没有笨重的感觉，风围绕在他周围，为他的冲刺赋予了无法阻拦的意义。即便被污秽的红龙之血染污了理智，这头狡猾的狼王依旧下意识地使用着原始符文的力量，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那个渺小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好像下一刻便可以追上。

到那时，狼王必定会用巨爪撕开他瘦弱的身躯，用他的心脏填补自己心中杀戮的欲望。

然而，有人告诉他，追不上的。

那是一道黑色的流光，落在狼王之后，相比狼王的庞然身躯与强大气势，这道流光微弱得像是一颗就要熄灭的流星，然而，它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比操纵原始符文的狼王慢，甚至犹有过之。当狼王与艾兰多尔的距离不断缩小时，黑色流光与狼王间的距离也在被一点点拉近，这道流光，死死地缀在狼王尾后，咬着他散发的血色不放，其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要追逐到世界的尽头才会停下。

风被超越，沙被扬起，漫天的烟尘中，黑色流光踩着狼王的影子追了上来，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继续这样势不可挡的追逐时，流光却忽而一滞，脚步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下一刻，人们看到，包裹在黑色流光中的人高高跃起，宛如人间飞向宇外的流星一般折向苍穹，越过了狼王庞大的身躯，像攀过了一座最高的山一般，往下望去，恰好是狼王的头颅。

“昂吼！”

狼王的爪子在干枯荒芜的土地上撕开了狰狞的裂缝，他看到一颗黑色的流星从自己的影子中窜出，跃向苍穹，甚至恰好就在他眼前掠过。

心中有一根危险的线猛地绷紧，脑袋里更是警铃大作，狼王顾不得追击离开战场的艾兰多尔，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他抬头望去，血色的眼眸深处赫然倒映出一片黑色的阴影，阴影之中，一名身着铠甲手持龙枪的美丽少女从天而降，秀美的长发在风中猎猎飘扬，宛如一面旗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女双手紧握着足足高出她一米多的龙枪，将枪尖往下，正好对着狼王的眉心，在高空坠落的巨大加速度作用下，龙枪锋锐的枪尖撕开了苍穹，发出低沉却又尖锐的破空之音，在其他人听来只是有些刺耳，但在狼王听来，却是危险的预兆！

会死的！

龙枪玄重的黑色有几处颜色较深，深到如血一般暗红，玄铁的黑与鲜血的红交融在一起，化为熊熊的烈焰，淬炼枪尖那一点寒芒更加璀璨耀眼，几乎比子夜时分地平线上被月光照耀的圣女座还要耀眼，它倒映在狼王的眼眸中，投映在那片血色里，刺灼了所有污秽与邪恶，让狼王瞳孔急剧收缩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预感：自己会死在这一击下。

如果不躲开的话，绝对会死！

因为龙枪上燃烧的根本就不是血。

那是一个个暗红色的文字！

“吼！！！”

怒吼声中，狂风扬起，狼王在佩姬的长枪将要刺中眉心的那一刻猛地跳起，往后一跃，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阴影飞起又压下，一瞬间地动山摇，震颤的感觉由近及远，使整个狼母之森仿佛都在颤抖。

黑色龙枪上，血色的文字燃烧着诡异的黑色火焰，堪堪从狼王的面前划过，并未留下伤口，只是掠过的一瞬间，那上面传来的寒意令异化后的狼王一阵心悸，恍惚间又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轰！”

佩姬从高空轰然落到地面，落地的那一刻双腿微曲身体前倾，稍微卸去了坠落的力量。

身体依旧感到些许麻木，但少女并不在乎，突然袭击未能建功也没有让她感到颓然，这一刻的她不知为何，忽然感觉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了上来，这种力量，伴随体内血液的沸腾而沸腾，每一刻都在往上高涨，让她有种就在此时将其宣泄一空的冲动。

少女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漂亮的红色眼眸中，一抹神光掠过，其后少女微微扭头，紧握着龙枪的双手微微改变了动作，由原来的持枪向前改为握枪在侧，而后少女娇喝一声：

“喝呀！！！”

清脆的声音刚刚落下，少女骑士便扭动纤细的腰肢，双手双脚同时发力，竟是将龙枪当成了棍子，狠狠地往狼王的左前腿抽了上去。并不强壮的身躯在此刻爆发出了猛兽般强大的力量，龙枪凭着凶猛的力道呼啸而过，将沿途的风压缩到极致，嗤嗤爆裂。

躲过了第一次进攻的狼王这次并未能躲过去，他只听到自己的影子里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而后，危险的预感刚刚生起，佩姬手中的龙枪便狠狠地抽打在了他的左前腿上，一阵钻心的痛楚传至脑海，狼王顿时目呲欲裂，狰狞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哀嚎声更是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最深处迸出：

“嗷呜！！！”

凄厉的狼嚎声在战场上回荡，除了狼嚎外，众人似乎还听到了一声清脆刺耳的“咔嚓”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折断了。

抬头望去，却见狼王在痛苦狰狞的表情中缓缓将左前腿抬起，而它的脚掌与小腿相接的地方已经彻底折断，软软地耷拉着，纵然脚掌上还有锋锐的利爪，却也已经失去了挥舞撕扯的能力。

吸收了红龙之血的异化狼王，他的左前腿被佩姬单纯用肉体的力量，硬生生地打折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人无不惊愕茫然，芙维尼娅更是微微张嘴怔在原地：印象中，肉身力量能够达到这种地步的人，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骑士艾兰多尔。

佩姬……居然这么强吗？

她茫然中想到。

唯有少女骑士自己清楚，其实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与其说是她的，更不如说是她借来的，而且为了打折狼王的左前腿，已经全部消耗殆尽了。

至于是向谁借的这股力量，她也不太明白，只是依旧记得先前血液里沸腾的感觉。

在少女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黑色龙枪上燃烧的血色符文逐渐变得黯淡，最终熄灭，隐藏在了暗红色的光芒里，肉眼无法轻易捕捉。

符文熄灭的那一瞬间，佩姬心底忽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块，很是失落与迷惘。

然而，现在可不是让少女失落的时候，血色文字的熄灭，她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狼王却看到了，顿时，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若是这个神秘的血色符文还在，佩姬还拥有强大的肉身力量，失去了一只左前腿的他当然要谨慎小心。但如今。没有了血色符文的帮助，少女本身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如何能与吸收了红龙之血的自己对抗呢？

是时候让她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了！

“吼！”

下定决心的狼王猛地探头朝佩姬咬去，巨口张开，露出参差交错的獠牙，每一根都有佩姬那么高，闪烁冷酷的寒芒，令人不寒而栗。

狼王的噬咬带起了一股腥臭的风，死亡的气息与野兽的目光让佩姬从失落中回过神来，她惊慌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个庞大狰狞的狼头正张着巨口朝自己袭来，准备将自己吞噬。

少女的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往后退去，但却有些来不及了，狼王探头噬咬的速度远比她退的速度快，阴影蔓延，覆盖了少女渺小的身躯，距离很近，近到佩姬可以看到狼王獠牙上沾染的血迹，那是比满眼飞雪中唯一盛开的花朵更加鲜艳也更加妖冶的颜色。下一刻，她似乎要被狼王的獠牙撕开，被残酷的绝望与痛苦淹没！

然而，光的速度，比影的蔓延更快！

“圣焰！”

火光破开黑暗，金红色的天火从天降临，恰好击中了狼王折断的左前腿，剧烈的痛苦再度涌了上来，狼王猛地仰起头哀嚎怒吼，锋锐的獠牙恰好从佩姬的身前掠过，在她的铠甲上撕开了一道裂痕，但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伤口。

毫厘之差，救了佩姬一条命。

少女骑士不敢耽搁，忙忙往后退去，这时，对佩姬大胆的进攻感到惊愕的家臣们也回过神来，这些忠诚于波尔蒂家族的人在特里的带领下，高呼荣耀之名，对远比自己强大的狼王发起了无畏的冲锋。尽管体型相比狼王只是渺小的蝼蚁，力量更是有天壤之别，但他们很懂得如何配合以及如何战斗，专门挑狼王受了伤的左前腿进攻，令后者吃痛不已，怒吼连连，分不出力去追击佩姬。

“佩姬小姐！”

芙维尼娅赶到佩姬身边，看到她铠甲上那道狰狞的裂痕，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没什么。”佩姬轻笑着说道，又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差了那么一点，要是第一击能命中就好了。”

她有种预感，要是刚刚那一枪能刺中狼王的眉心，或许可以直接把狼王斩杀！

不管他吸收了红龙之血后多么强大，都是一样的结局。

可惜，到底还是没有命中。

“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芙维尼娅安慰道：“现在的情况已经比想象的好很多了，不是吗？”

她指着战场，特里带领着波尔蒂家的家臣们与强大的狼王鏖战，因为失去了一只脚的缘故，狼王只能依靠三只脚支撑身体，行动上远远没有之前那么敏捷，以至于特里这些没有掌握符文的人都可以与他周旋。

“说的也是。”

佩姬释然一笑，缓缓握紧了龙枪，目光落在狼王身上，逐渐坚定起来:“那么，我们也上吧，芙维尼娅小姐。”

“随时可以。”

芙维尼娅挽了个剑花，白银十字剑在她手中不像兵器，反倒像一只美丽的宠物，无比温顺。

……

那边的战斗似乎刚刚开始。

骑士缓缓收回目光。

在他面前，草木宛若有灵性般分开，露出了一条道路，几个脚印隐隐约约浮现。

这是逃亡者通往冥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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